公司上下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人心惶惶,议论纷纷。一个个都无心工作。
林发强的车已停在办公室门前。他站在汽车前边,看到全胜的车开边来,等何芳走下车,就几步上前握着何芳的双手,口中不停地:“节哀,节哀,节哀顺便,节哀顺便。”松开手又转身对全胜和玉兰说:“你们辛苦了,辛苦了。”
一行人来到周华的办公室,林发强又对何芳说了许多劝解宽慰话。
全胜看着何芳说:“林总也来了,咱们就尽快商量吧。公司这边和工厂那边几十人都看着呢,拖一天就多损失一天。”
何芳背靠在沙发上,听全胜说完,稍稍往起挺一挺,缓缓地说:“先放几天假吧。这么大的事儿,不是一天两天能处理好的。”
林发强用征询的目光看着全胜。全胜略想一想:“也好。不然大伙人心惶惶的,也干不了什么事儿。特别是工厂那边,要是出点安全事故那就更麻烦了。”
林发强也无可奈何地说:“唉,放就放吧。那么放几天好呢?”
“先放三天吧。这几天咱们把公司的事处理好了就上班,要是不行再延长。不过这次放假完全是公司造成的,应该给员工一点补贴才对。”
林发强听全胜说又要给补贴,就睁大了眼睛:“放假就是放假,怎么还要给补贴?我自己的公司放假,大家不上班就是了,哪有什么补贴?”
“刚才我说过,这次放假不是天灾造成的,更不是员工引起的,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放假,我觉得没法跟员工交待。从情理上也说不过去。按理都应当给人家正常开资才对。不开资,又不给点补贴恐怕说不过去。”全胜有理有据地说。
林发强又睁大眼睛问:“那补多少?”
“我想每天补十块钱,也不多。就是个吃饭钱。反正也就这几天。”全胜语气坚定。
林发强刚想再说什么,何芳也坚定地说:“就按赵老师说的办吧!人都没了还差那几个钱吗!”
林发强听何芳说出这样的话,把头低了下去。
全胜让玉兰出去把这一决定通知所有员工。又特别叮嘱工厂那边作好安全防范工作。
接下来商量后续事情。首先是商量工厂怎么办?因为工厂是两家合营的,必须先把这一块讨论清楚。
这次是让林发强先拿意见。他似乎胸有成竹:“我认为工厂不能停。由赵厂长继续管理。销售那边已经有了现成的渠道,接着干就是了。”
“也不那么简单哪。生产这一块我可以接着管,这没问题。关键是销售。虽然有渠道,有路子,但都是周华一手搞起来的。有一些完全是靠个人关系拉过来的。我不止一次听周华说过,这两年东北大米的市场行情越来越好,新上了不少加工厂,竞争越来越激烈。周华的事儿要是传到客户的耳朵里,这些人能不能还和咱们来往,还要咱们的货,可就不好说了。如果销售出了问题,那工厂就是一个死。”赵全胜忧虑地说。
一直弯着腰双肘支在膝盖上,两只手托着头的何芳这时直起腰抬起头来,两眼直视前方,斩钉截铁地说:“不干了!人都没了还干个什么劲儿?!昨天晚上我就想好了,不仅工厂不干了,就是周华的公司我也不干了。我从东北大老远跑到广东,就是奔周华来的。周华是我的主心骨儿,是我家的顶梁柱。现在主心骨没了,顶梁柱也倒了,剩下我们孤儿寡母的还在这干什么?我是既没心力也没精力再坚持下去了。今天赵老师、嫂子和林大哥都在,我就把话说到这。剩下来的我就请赵老师代表我也是代表周华处理一切善后事项。等周华的事儿处理完了,有了结论,我就把房子一卖,带着孩子回东北了。”
何芳喘了一口气,站起身对全胜说:“赵老师,你和林大哥商量着办,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我现在就是想休息休息。”说完抻出手来拉着玉兰:“嫂子,你陪我去把强强接回来吧。”玉兰陪着她走出了办公室。
林发强听完这一番话,就像木头一样楞在那里。嘴里嘟囔着:“这就散了?这就散了?”
全胜经过昨晚一夜的反复思考,这个结果已在他的预料之中。何芳这样一个年轻女人,又带着一个孩子,孤儿寡母,身边没有一个真正的亲人,父母又在千里之外。更何况遭受这样突如其来的打击,也可以说是灭顶之灾,她还能撑下去吗?公司如何坚持下去?所以听到何芳的这番话和做出的决定,他不感到突然,反而觉得是在情理之中。
在放假的几天里赵全胜和刘玉兰不敢有丝毫懈怠。玉兰每天都到公司照看,全胜也到工厂去转一转,生怕再出现别的意外。
接下来处理的第一件事,是合营公司,也就是工厂的散伙。双方各派一个财务人员把开办一年多来的所有帐目从头至尾重新疏理一遍,把库存的原粮,成品粮核实做价;设备也作价卖给了二手市场;把里里外外一切债权债物全部理清,工人的工资如数发放,又额外多发了一个月的散伙费。再按开始合营时双方各自的投资比例将剩下的现金、实物一一划分。双方签了一个解散协议,到工商局把公司注销。这一摊子也就画上了一个句号。
剩下的是华顺公司的处置。这是自家的事,而且也比较简单。把仓库全面盘点,自己估个价。赵全胜在市场里跑了几圈,找了几个愿意接手的老板过来看了看,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也都转让了出去。几台汽车也都卖给了二手市场。租的门面因没到合同期,给了补偿退了租。
员工加倍发了工资,又按工龄发了遣散费。新老员工都眼含热泪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