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周华回到公司,全胜报告了冰箱情况,周华让他马上就办。
“还有几天是中秋节,不知往年咱们是怎么过的。”全胜提醒周华。
周华“哎哟”一声:“是啊,你不说我都忙忘了。”说着抻手去翻台历:“中秋节是16号,今天是12号,就剩三四天了。往年每人一盒月饼,十五晚上搞聚餐。大伙在一起乐呵乐呵。今年看老师有什么好建议。”
“聚餐挺好。平时大伙都忙,利用这个机会聚在一起沟通沟通,畅快畅快,可以加强团结增进感情,气氛也好。关于发月饼的事儿,我想干脆不如直接发现金更实惠,就叫节日补贴。每人50元,晚上聚餐时发到每个人手里,自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再则,咱们公司有几对夫妻,两个人就是100元,可以过一个很好的节。我估计员工也能高兴。”全胜通盘考虑。
周华考虑和盘算了一下,又用计算器按了一会儿:“我看这么安排挺好。公司也不比往年花得多。员工也不会有意见。发钱的事儿我让何芳准备。用钱可以去财务先借,过后再报销。老师看还有什么问题?”
“需要请示的暂时就这些。我想节后集中点时间把制度挑重点的几个先搞出几个,先试行。剩下的再一步一步来。”
“这事儿是老师的工作范围,你按规划实施就行。我再催何芳在一两天内把办公桌椅和电脑买回来。老师也一起去,挑自己喜欢的,价钱合适就行。”
第二天,全胜把中秋节的安排公布出来,大家一致叫好。工作极积性也高了许多。在之后的几天里,办公桌椅、电脑、冰箱和月饼都买了回来,聚餐的事儿也安排妥当。中秋节前的一切工作进展顺利,赵全胜的心情非常舒畅。
中秋节前一天,吃过晚饭,玉兰对全胜说:“这些日子你的心情不错啊。可不像在老家的时候,一回到家就愁眉苦脸,长嘘短叹的。”
“心情确实不错。关键是事情进展的顺利。这几天我向周华提的事儿和我工作上的一些想法周华都答应了。员工和我也熟了。特别是中秋节的安排员工没一个不高兴的。这几天大伙的情绪都挺好,干活也勤快了。还有厨房的杨师傅,新冰箱拉回来那天,乐得嘴都合不上了。两手一遍遍地摸那新冰箱,嘴里不停地说‘这回可好了,再也不用耽心东西化冻了’。我看周华这小子‘竖子可教’啊。如果早有一个得力的人帮帮他,公司会更有起色。”全胜感慨地说。
玉兰听后也深有感触:“周华也挺不容易。咱们也不要再有别的想法。一心一意实实在在地帮他把公司干起来,也算尽咱们一份力了。”
中秋节过后的一天上午,赵全胜在坐在电脑前,眼睛看着字根表,脑袋不停地摆来摆去,两只手在键盘上笨拙地移动,寻找与字根对应的按键,看到一个字一个字从屏幕上崩出来,心里美滋滋的,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用了一二个小时,打出十几行字来,更是心情愉悦,手端着茶杯两眼盯着屏幕欣赏自己的战绩。
周华从外面走进来,到电脑前弯腰仔细地看了一遍屏幕上的汉字,惊讶地大声夸奖:“不错啊,进步挺快呀!都能打出文章来了,比我学的还快呢!老师就是老师,不服不行啊!”
全胜站起身坐到沙发上,笑着说:“现在记忆力真是不行了。一个字打了十几遍还是记不住。当年讲党史的时候,一本书从头到尾讲过二三遍就记得差不多,可以脱稿儿了。到你们去学习的时候我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看来不服老不行啊。”
“这就得靠坚持。不停地打不断地练。以后搞什么文件也别动笔,就在电脑上搞。一点儿一点儿就熟了,打的也快了。”说到这,把话题一转:“节后这几天我留心观察了一下,员工的精神状态有不少变化。最明显的是干活勤快了,工作效率提高了,差错也明显减少。特别是嫂子那一块,原来何芳真是操了不少心。现在每天的帐目都清清楚楚的。我打算往后几个月还要多往外跑,再多找些客户,继续扩大销售渠道,把业绩再提高一步。”
“昨天晚上我也和玉兰聊起过,也都觉得这些日子员工的精神头挺足。等把制度再建立起来,经营管理有了章法,那时你就可以更轻松一些,也可以全力以赴地去拓展市场了。”
“赵老师,不瞒你说,刚来那几年我就是憋着一口气。你不知道,当时的难处太多了。就这一个语言不通把我憋得什么样?我就是立个志,用时髦的话说叫‘梦想’。那时想的也简单,还没想到开什么公司哪,干什么事业啊。心里就是一个,一定要立住脚,挣钱养家,不能灰溜溜地回去,叫家里的人和公司的人笑话看不起。可人就是不知足,得到一又想得到二,我也是一样。这几年就这么一直往前奔,干到现在这个样子。如果不赶上亚洲金融风暴,可能会更好一点儿。”
“这个亚洲金融风暴确实来得挺凶。别说广州这个开放的大城市,又离东南亚这么近,首当其冲。就是咱东北都受到很大冲击。咱们家那边有多少厂子干不下去了?我不就是受害者之一?搞得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我当时下企业虽然是下派的,但我也有个志向有过梦想。周华,你赵老师不是今天说大话,我当时也是憋股劲儿,不服气。课堂上讲了那么多企业管理,市场营销,加上咱是党员,不贪不占,走得正行得端,有理论作指导,多出把子力气,管理一个企业,怎么就搞不好呢?所以组织部找我谈,调我下派我二话没说就下去了。结果下去了怎么样?完全不是那回事儿。这里边的道道儿太多了。现在我才明白,周华你能单枪匹马在广东干起来,是客观的经济环境成全了你。没那么多条条捆着你,也没那么多框框限制你,更没有那么多的‘婆婆’管着你,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和能力放心大胆地去干。只要不违法乱纪,就没人干涉你。你说在东北哪有这么好的环境?特别是国营企业,七大姑八大姨,今天你来指导一通,明天他又拿着红头文件来传达什么上边决定。更让人闹心的,是今天这个部门来检查,明天那个部门来拉赞助。还有某某领导写条子让你安排某某亲属。搞得你整天晕头转向,应接不暇。到了真的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找到他们头上,一个个不是脑袋摇得拨郎鼓儿似的,就是一推六二五。你再往上找更大领导,都跟你打官腔。什么国家还没出台相关政策呀,省里没有下文件哪,再就是咱们市里的条件不允许呀。搞到实在搪塞不了了,他让你先写个报告报上来,局里讨论讨论究,市里再研究研究。结果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报告送上去,就没了消息。你再去找他们,不是哪个头儿不在家研究不成,就是正在搞调查摸底。一拖就是几个月,半年一年。你等他们调查完了,也研究完了,时过境迁,连黄花菜都凉了。最后,还得大姆指卷煎饼,自己吃自己。到了搞得你干不下去了,又说你这厂长、书记的能力不行,要把你活动活动。结果把你活动得无处安身。什么志向,什么梦想都成了子乌虚有。就像曹雪芹在《红楼梦》里说的那样:‘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为故乡’。你看现在,我们不都是反认他乡为故乡了?!”
说到这里,赵全胜有些动情,喝了一口茶,长长地嘘了一口气:“看来中央不下大决心,花大气力,出大政策,动大手术,从根本上好好地整治一下,东北的经济恐怕难跋泥潭,难出困境。别的不说,就这一个三角债,就得把你困死。”
周华抢过话头:“这一点我深有感触。在广州作生意就是这样好,现款交易,一次一清。就是在银行转帐,也是款到付货。根本不存在三角债那回事儿。要不我开始的那几个钱儿早就赊得揭不开锅了?还能干到现在?”
赵全胜接着刚才的话题:“你别说咱东北的工厂企业了,就是那些街面儿上开饭店开小卖店的硬生生的给赊黄了多少?”
周华把话锋一转,笑着说:“老师,咱不再提那些伤心的事儿了。东北那么大,中央不会看着不管。国家的事还是让党中央去管吧。咱们还是多想想怎么把自己的生意作好。”
“是啊,咱们别光扭脖子看后边,还是转过身来向前看吧!”说完两个人都会心地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周华沉吟一会,说:“我就是看这金融风暴什么时候能过去,到那个时候形势转过来,我打算干实体企业,开工厂。我总觉得贸易这一行好像水上浮萍,没什么根基,对市场依懒太大,市场伤点风咱们肯定就感冒。还是办实体企业好好,能更稳定牢靠一点,心里也更蹋实一些,根基也会扎得更深。我觉得要把事业干大,就得办工厂。我一到客户的那些大工厂去,看到人家那么气派,厂房里设备整整齐齐,一条条拉线上一排排的工人紧张地操作,各种产品在各个工位上不停地往下流;院子里的大车小辆来来往往,运进运出。我真是太羡慕了。就想自己什么时候能有这样一个厂子也就依足了。这也可以说是我的又一个梦想。”
全胜听了周华的一番发自心底的感叹,带着深深的担心和感同身受的口吻缓缓地说:“事儿倒是那么个事儿,理也是那么个理。我是从工厂出来的,我知道干工厂的难处。我记得也给你们讲过,工业企业和商业企业经营管理起来完全是两回事儿。商业企业是在流通领域,注重的是供、销、调、存、转几个环节。只要把物流和资金流运作好管理好,就不会出什么问题。但工业企业就复杂得多。涉及到人、财、物、供、产、销、技、质等等各个方面,有一个地方转不动或出现一点关关卡卡,那整个链条就断了。最轻的也是运作不正常,或者是半身瘫痪。咱先不说那些什么品牌呀,市场呀,技术呀,品质呀这些远一点的,就拿启动资金这一块来说,就不是一个小数目。可绝不是你当初租个门面进点货就可以开张的。”
“这些我也想过。我想咱资金少底子薄,先搞来料加工,与销售皮粮的公司搞合营。他们出原料,我们租个厂房进几台设备加工成成品,再用我们现在的销售网络卖出去。这一进一出我们就多了一层利,比现在单卖成品粮多赚一层。这样,我们也不需要大笔的启动资金和流动资金。现在广东这边的三资企业都是这样干的。开始都是搞来料加工,赚加工费。等家底儿厚了,基础牢了,资金足了,翅膀硬了就自己单干了。自己出设计,出技术,出品牌,自己打市场,很多都干大了。那才叫痛快才叫过隐。”
听到周华的一番设想,一番计划,赵全胜就像吃惯了鱼的猫一样,立刻被吊起了胃口,两眼放着光,不等周华说完就急急地抢着说:“你还别说,这还真是个道儿。如果能到咱家那边找找门路,与粮食部门搞合营,那原料来源就更不成问题,”说到这自己又有些泄气,叹了一口气:“就怕咱家的那些人不敢干哪。再说东北政策捆得紧,恐怕不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