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脸色发白,嘴唇发紫,眼里擒着泪花。
全胜听了玉兰后面的话,心里很不滋味。确有一种被拐卖被利用的感觉。
当他几次和汪总推心置腑触膝长谈的时候,当面聆听汪总那发自内心的真诚话语的时候,当他从汪总手中接过红包的时候,他的心里是多么的激动,多么的感激!觉得公司和汪总是拿他当盘菜的。认为今后还可以大显身手,也还有更大的发展空间,自己的眼前一片光明!可现在玉兰说的每一句都那么言之凿凿,不容置疑。而且说的也不无道理。没想到堂堂的公司老总办的事怎么会这样的显失公平?缺少应有的水准?没想到自己的梦又要再一次地破碎,脚下的路又要再一次的中断!
但又一转念,算了,不去想它了。眼前最要紧的,也是最重要是母亲的病,盼望母亲的病能尽快好起来。如果母亲的病情能够好转,能够康复,其它的一切都可以不去考虑,不去计较!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向着儿女们的愿望走去。老母的病情一天重似一天。已出现了几次险情,医生已发出了几次病危通知。
一个月多后,老母阖然长逝,撒手归西。
赵全胜和哥哥姐姐处理完母亲的后事已是四月下旬。全胜抱着一线希望,背着玉兰又给汪总打了一个电话。请汪总再考虑一下,再给一次机会,让自己回公司上班。
然而,汪总告诉他,公司新招了人,已经上班快半个月了。
全胜的心彻底凉了。心中烦闷,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自己安慰自己: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想尽忠,就很难尽孝,想尽孝就难保能够尽忠。又联想到近代史上“戊戌六君子”中的谭嗣同就义前的一句话:“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心中感慨万千。
你怀揣天大的本事,想为公司出力,但老板只是把你当作一个棋子而已。用时摆上棋盘,任意拨动。不用时随手丢在一边。或买了新棋子旧棋子就可以弃之不用。难怪历史上的那些志士仁人往往仰天长叹“报国无门”。
历史与现实一脉相承,国家和公司也大同小异!想到此,全胜胸中释然,顿觉敞亮。
母亲的善后一结束,全胜和玉兰就辞别了岳母和众亲友,返回了广东的出租屋。
全胜再次给汪总打了电话,问何时办理离职手续。汪总告诉他,人事部已为他办好了离职手续,工资已经结算好,可以到财务部领取。
全胜在家休息了几天,身心得到了一些恢复,精神状态也稍稍地好了起来。
一天,全胜到公司领取剩余的工资。刚从二楼的财务部出来,迎面碰到了唐副总。唐副总把他拉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赵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几天了,在家休息了一阵子,这才过来。怎么没见到汪总?想和他告个别。”
“汪总这段时间忙得很,每天都在跑会展中心的事。心情很不好。这段时间很少来公司。你知道的,会展中心从元旦前开工到现在两个多月了,已经打完了基础,马上要起第一层。但银行的贷款至今没下来—”
“为什么?听汪总说不是办好了手续,就差拨款了吗?”韩栋插话,不解地问。
“元旦后,央行抽紧了银根,控制放贷,所以迟迟没下来。听说最多能贷一千万,也就是原来的五分之一。”
“那不是要有四千多万的缺口?”全胜不无担心地问。
“是啊!汪总正为这件事着急呢!”
“那么大的缺口怎么办?想到什么办法没有?”
“暂时还没什么好办法!工程已经停下来了。前些日子汪总把公司这边的款项挪到那边工程上,干了不到半个月就又花光了,又停了下来。工程太大了。一开工每天就得差不多十几万甚至几十万!现在汪总是顾了这边顾不了那边。这是钱的事情,我们也帮不了什么帮,只是看着着急,没办法!”
“那这样下去不是两边都耽误了?”
“我们的意见是工程那边先放一放,必竟那是未来的事,公司是根本,公司不能让工程给拖垮了。但汪总听不进去,看到那几家的工程天天都有起色,他也急着要赶上去。”
“那可是太危险了!这可是一步险棋啊!我真有点担心,汪总辛苦苦二十年搭起来的这个木房子会因此而倾斜!甚至会倒下去!你和廖副总要一定要向汪总多提些意见和建议,多帮他参谋参谋。”全胜忧心忡忡地说。
“你是知道的,汪总一向很有主见。一般人的意见汪总是听不进去的!我们虽然跟他这么多年,但他一直把我们当小弟弟。廖副总的年龄比他大,但廖副总没有文化,说的话就更没有份量。
比如这个会展中心,当时我们都不同意搞得这么大,也不同意向银行贷那么多的款。现在国家政策变化这么快,一旦银行方面有个风吹草动的,那麻烦可就大了。你看现在——?
镇上另外的那几家都是采用股份制的办法,几个股东出钱,利润大家分,风险大家担。遇到难题大家齐心协力地想办法,难关就度过去了。但汪总根本不听啊?我们的话等于白说。所以,每次开会我们也就不再说什么,我们知道,说了也没用。他让我们怎样干,我们按他说的搞定就行了。唉!走一步看一步,顺其自然吧!”
“唉,先不去管它了。赵生下一步是怎么打算的?”唐副总又关切地问。
“过了五一,再出去找点事作。”
“唉!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个样子!”唐副总一脸苦楚。
“唉,古人说得好,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世事难料哇!我本想在卓越干到退休的,谁料到事情会到了这一步?!”全胜显得很平静。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这也是人之常情!你来的时间短,可能还不完全知道汪总的脾气,汪总这个人最恨那些不以公司大局为重,不把公司利益放到第一位的人。他认为这是对工作的不敬业,对公司的不忠诚。不管是什么理由,他是不讲情面的!更何况现在正处在多事之秋,用人之际,也是可以理解的。”
“汪总可能也不知道我的脾气,在忠孝不能两全的时候,我宁可去守孝道。因为道理很间单,人这一辈子母亲只有一个,也只生下我一次。母亲含辛茹苦把我们养大,活着的时候没能在身边尽一份应尽的孝道,临终时又不能给老母送终,岂不是终生遗憾?!
工作这东西是活的,这个地方不行我可以换个地方,今天找不到,还有明天后天。可给老母送终这只能是唯一的一次,绝不会有第二次!所以我只有选择后者。
当然,话又说回来,这只是在工作与母亲之间的选择。要是往大了说,打个官腔,说个官话,在与国家的利益,人民的利益相冲突,相矛盾的时候,又该另当别论!”
“我虽然赞同你的观点,但确实为公司婉惜。像你这样有学识,有能力,有经验,有头脑的人不太好找!”
“人才市场上的人才多的是,走了张三还有李四吗!听说新来一位,怎么样?”
“新来的这个人,是人事经理招来的,再说才来几天,我与他还没什么接触。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你这一走,老板身边就少了一位高参哪!
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就凭赵生的能力水平,找到一份好工作一定没问题!我祝你好运!”
“谢谢!”
虽然此时的赵全胜已离开了卓越,但一种职业贯性仍让他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唐副总的办公室。他似乎感到脚下在晃动,写字楼乃至整个公司都在倾斜。
……
“五一”之后,全胜跑了几趟人才市场。看到人才市场找工作的人越来越多,难度越来越大,放底了身段,找到了一份医药公司行政经理的工作,地点在粤西的一个中等城市。也和上次一样,先去找好了房子,就和玉兰搬到了过去,安排就绪,只等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