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岳湖依旧凭借各大门派的招数和常天周旋着，而常天也是不急不躁，并没有因为古岳湖用的都是常见的招式就急功冒进。常天身后的那群人虽然都关注着场中比武的二人，但是脸上的神色都很平静，偶尔还低声地聊上几句，看得出他们对于这场比试并不担心。
古岳湖是什么武功底子，谢映登还算是比较清楚，看着两人动手又四五十个照面了，谢道长也就清楚了常天的武功绝对不像看上去那么普通，以一敌三，大战熊小海三人，不是顶尖高手也可以做到，但是和古岳湖打了这么久，可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虽然不知道常天用的是邪佛门的武功，可是谢映登知道今天这个事情恐怕简单不了，于是忍不住就张望起来，如果白水泉没来，自己这边够分量能动手的就是古岳湖和自己两个人，古岳湖已经被常天缠上了，看对方的人马绝对等闲不了，真打起来，身边的道童可就要吃亏了。
白水泉看了一会儿，知道了古岳湖的想法，而且地狱门的上一代门人和邪佛一脉曾经有过交手，尽管当时双方都不认识，但是武功假不了，古岳湖碰上写佛门的人，赢可能有难度，但是输，恐怕也输不了。因为放心，所以白水泉还顾得上观察树林之中其他人的动态，看到谢映登四处张望，白水泉拍了拍贾云宽，道：“谢道长在找咱们了，过去吧，别让他老人家不放心。”
贾云宽三人悄声绕到了后边，和谢道长打过招呼之后，一起观看古岳湖与常天比武。
因为站位的关系，常天先看到了贾云宽三人，脸上神色不由得一动，他这神色一变，古岳湖知道是个机会，正准备使出杀招，谁知道常天一撤步，道：“古局主果然好功夫，常某领教了，只是今日不巧，在下还有要务在身，不知道古局主可否行个方便，咱们改日再聚如何？”
常天说的这么客气，古岳湖要是再耍光棍传出去可就不好听了，此刻他也只好道：“常兄也是好武功，听常兄之意，想是要在长安逗留一段时间了，如果常兄能有余暇，还望来百姓镖局做做客，在下一定要常兄不醉无归。”
常天向古岳湖点点头，才转头向谢映登道：“谢道长，误会已经说开了，希望您大人大量，不要挂怀。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晚辈要告辞了。”
常天的举动弄的谢映登莫名其妙，直到顺着常天的目光，看到他一直注意着一身官衣的秦怀亮，才算是看出点端倪。谢道长也说不出什么狠话来，只好一面应付了几句门面话，一面用眼色示意熊小海和伍氏兄弟不要再生事端。
常天一干人等走远了，古白贾秦四人自然是不能妨碍谢道长教训徒弟，四人辞别了谢映登，一路遛遛嗒嗒地往城中走，眼看着才出了树林，秦怀亮就沉不住气道：“我就不明白了，这常天到底是怎么个路数，今天的情景，凭着他那边的人手，绝对不会担心真把事情闹大了，可是这位常兄居然出奇的客气，想不通啊想不通。”
贾云宽先是摇了摇头，似是无奈于秦怀亮的孩子气，才道：“小亮啊小亮，眼下是什么当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怎么知道这个常天就和仙人洞的那群杀手没有关系呢，如果他这次来长安的目的就是要弄清楚朝廷要如何针对仙人洞，那么他们当然也不愿意惹事了。别想太多其他的，还是多想想我们自己的事情吧。”
秦怀亮挠挠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贾云宽，但看到古岳湖与白水泉都没有说话，于是把手在古岳湖的眼前晃了晃，叫道：“老古老古，想什么想的如此入神，你们两个对今天常天的举动有何见解呢？”
古岳湖收起了茫然的眼神，先是看了白水泉一眼，才转头向秦怀亮这边，道：“我是在想刚才常天撤步收招，是真的巧了，还是他知道了我下一步就要发动攻势了？”
贾云宽和秦怀亮都不知道地狱门的武功与邪佛一脉武功的渊源，因此都没有搭腔，只是看着白水泉。
白大公子又往前走了几步，才道：“这个事情，想是想不明白了，还是小心为妙，不管是不是巧合，我看咱们还是把它当作有意为之吧，这个常天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如果说他能识破我们的招数，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当年咱们和邪佛门下交手，咱们会琢磨，他们也会琢磨，而且，我们谁也肯定不了这个常天到底是不是知道我们的底细。”停了一下，白水泉接着说，“老贾说的对，还是多想想眼下自己的事情吧，至于到底还有多少人在算计我们，想怎么算计我们，我们想不出，也没有必要在这个事情上浪费时间。”
秦怀亮见这个事情上也讨论不出什么，回到城里还要走上一段时间，于是又道：“三位三位，刚才老古和那个常天比试的时候，可还有两个问题没有解决呢，一是那个让老白担心不已的什么‘聚气凝音’，一是这邪佛门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完这句话，秦怀亮走到了白水泉与贾云宽的中间，一手挽住一人的胳膊，颇有一些耍赖的成分。
贾云宽无可奈何地笑笑，道：“小亮，你可不能因为自己小就以小卖小啊！不过你说的这两个问题，我也确实想问问小古和小白，关于西域魔教和写佛门的事情，虽然我看过一些资料，但基本上都是道听途说，并没有贾氏弟子亲历的亲历的事情记载。”
贾云宽说完，本来是等着古岳湖与白水泉答话的，秦怀亮此时忽然松开挽住两人的手，一脸愕然，道：“西域魔教？难道‘聚气凝音’是魔教的功夫？邪佛，魔教，嘿嘿，看来真的是邪魔外道啊！”
白水泉一脸古怪地看着笑容满面的秦怀亮，道：“秦捕头敢是患了失心疯？这么麻烦的事情，亏你还笑得出口？”
听白水泉这么说，秦怀亮的笑容显得更加得意了，道：“老白呀老白，你可是怕麻烦的人？没本事的人，不敢惹麻烦，有一些本事的人，只能惹点小麻烦，如今我们惹的可都是天大的麻烦啊！你和老古，才到京城便得罪了长安第一大镖局，跟着又和贾家楼新一代子弟中风头最劲的本捕头作对，再接着你们得罪了苏王爷苏文龙，虽然最终你们用了阴谋诡计，把小叔和我拖下了水，但如今又有仙人洞、写佛门，西域魔教三大势力冒了出来……，其一，你们两个天生就是为惹麻烦而生的人，一天不惹麻烦，麻烦便回来惹你们；其二，试问天下又有几个人能够惹得起这些麻烦，敢把这些麻烦同时惹上身呢？其三，能和你们一起处在这天下大麻烦之中，我又怎么能不乐在其中，怎么能不笑出来呢！”
“有见地！”白水泉冷冷地无声地拍着手，“看来你秦小亮这段时间没有浪费时间，从我和小古身上学了不少啊！还不快来拜见老师！”
古岳湖此时也插嘴道：“小白说的有理，有理！”
贾云宽见三人要开始斗嘴，忙道：“小亮，你还想不想听故事了？”
秦怀亮也知道自己跑了题，用手捂住了嘴，眼神在古岳湖与白水泉的脸上飘来飘去。
“还是我来开个头吧。”贾云宽为了把话引入正题，抢先开了口，“小亮方才你说的不错，‘聚气凝音’乃是西域魔教的功夫。魔教一说，并非我们对于西域有什么特别的看法，而是因为魔教中人总是称自己为天魔传人。而魔教被称之为‘教’，也就是因为这个门派的门人乃是因为膜拜天魔而组织到一起的，而非其他。公平而论，西域魔教的名字里虽然有个‘魔’字，但他们并非做过什么邪恶的事情。即使是有魔教教众来到中原，我也未尝听说他们做过为非作歹的事情。只是这魔教的功夫看起来与中原武林的武功大相径庭，总是透露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因此被一些武林门派视为非正统的武功，这也使得后来人们对魔教总是有了一些成见，此外，因为魔教所尊崇的是他们的天魔神，因此他们不仅无视中原的佛教与道教，而且还屡屡有过过激的言行，本来这乃是各个教派之间的争斗，但奈何中原各朝各代的帝王将相所信奉的非佛即道，这也使得民间大众的看法向佛道两脉靠拢，魔教门徒的言行作为，就更显得有一些‘魔’气了。”
听贾云宽说到这里，秦怀亮脸上露出不解的表情，道：“如果真的像小叔你说的这样，那也就是说魔教教众并不是什么坏人了，可为什么方才老白说起‘聚气凝音’的时候，表情如此之奇怪呢？”
贾云宽摇摇头，道：“贾家的资料最全，乃是相对而言，只是说天下再没有一家的资料比贾家的多，当并非说天下的事情都能在贾家的资料中查到。我所能想到的，只是魔教在之前曾有过三次集结来中原的事情，第一次乃是南陈时期，魔教教众来到中原，与中原释道二门谈论法事，由于年代久远，我们也没有特别详细的资料，只是从佛门或者道门口中流传一些关于此次三教盛会的故事，据说当年并没有什么武功之争，只是三教之间的教派之争；魔教的第二次集结发生于前朝，这个事情太过隐秘，因此查不到任何记载，只是一些号称经历过当时事发的人相传，前朝开过皇帝杨坚之所以能够一统天下，便是得了魔教的帮助，至于这帮助到底是什么，就无从得知了；魔教的第三次集结，就发生在几十年前，奇怪的是相传这次魔教是要凭借武学来中原开宗立派，但后来就再也杳无音讯，我想，小古小白所知道的事情，多半和这魔教第三次来中原有关系，而且看这二人对魔教如此在意，想必前世和地狱门的诸位前辈也多少有些牵连吧。”
贾云宽不紧不慢地说完，目光转向了白水泉。
白水泉干嗽了一声，道：“老贾你果然学识广博，你猜得没错，魔教的第三次造访中原，确实是被咱们师门的前辈们联手给赶了回去，不过老贾刚才你有件事情说的还不够准确，魔教的武功显得有邪气，不仅在于他们的招数法门，更主要的是他们修炼武功的方法，也是让我们这些练武的人都难以理解。”白水泉把头转向秦怀亮，“以你问的‘聚气凝音’来说，虽然其中包含了内功的修行与运用，但更为诡异的是修炼这个功夫的，自修炼开始，便要每隔三个月刺破喉咙一次，以此来改变平时说话发声的方式，修炼三年，才能有小成，修炼十三年，才能运用自如。而魔教另一种诡异的功夫叫做‘天魔武’，这‘天魔武’乃是魔教武学最高深的境界，练成之人，可以在对敌时瞬间让自己的功力提升四五倍之多，虽然这种功力的提升会让运功人功力耗损，要重头修炼，但武学之争，本来没有投机取巧的办法的，瞬时提升四五倍的功力，该是何等惊人。修炼这‘天魔武’的方法就更是不可思议，据说修炼这种功夫的人每年冬天要被埋于冰下冻土之内七日，不饮不食，而夏天则要暴晒于阳光之下，夜晚则在周围生起火堆，同样是七日不饮不食，如此坚持二十年，才有机会练成。”
听到这里，秦怀亮咬牙倒吸着凉气，丝丝有声，还使劲儿地晃着脑袋，有一小会儿，才道：“果然是魔教，果然是魔教，不过，老白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白水泉笑道：“我就是知道，不过如何知道的，却是不能说了。”
秦怀亮自然知道白水泉不说必然有不说的道理，不过脸上还是多少流露出一些失望的表情，不过到底是少年习气，秦怀亮想起了邪佛门，马上又道：“算了算了，老白你不说也罢，免得这么吞吞吐吐的，关于那个写佛门，你该不会有什么避讳吧？”
白水泉道：“小亮你多想了，不是什么避讳不避讳的问题，而是事关一些承诺，有些话我们确实不能说。不过邪佛门，确实是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想知道什么？”
“都想知道，行吗？”秦怀亮把头转向贾云宽。
贾云宽点点头道：“好，还是我先开头吧。小亮你知道邪佛门，恐怕是因为‘少林武僧救秦王’吧？”
秦怀亮道：“是，据程四叔说，当年邪佛门人协助洛阳王王世充对抗当今天子，由于一次不慎，当今圣上、当时的秦王与众将失散，被前来援助王世充的窦建德的部队以及王世充的儿子王仁则及手下苦苦追赶，落单逃到了轘州，而当时少林寺的僧人本来无意与洛阳王的部队作对，只是想趁乱让秦王逃走便是了。凑巧，当时协助王世充的邪佛门人也赶到了轘州，并和少林寺的僧众正面干了起来，以至于最后少林寺‘佛也发火’，不仅协助了秦王，还活捉了王仁则。我就是从程四叔的口中得知的邪佛门，后来我也问过一些前辈们，只不过大家对邪佛门也都不是十分了解，可以确定的只是他们同少林有着许多的恩怨，具体就不知道了。”
等秦怀亮说完，贾云宽看看白水泉，道：“你们可知道这邪佛门的来历？”
白水泉摇摇头，道：“你要让我说邪佛门的武功或者是我师门前辈与邪佛门人交手的情形，我可以说，但邪佛门的来历么，老贾你就别卖关子了。”
“你们可知道宝志禅师么？”贾云宽问道。
“和达摩、傅大士合成三大士的宝志禅师？”白水泉不知道贾云宽怎么扯到了齐梁高僧的头上。
“小白你的学问果然博杂。不错，宝志禅师身为三大士之一，是得道的高僧，不过他有个俗家的师弟，本来是梁朝的皇族，叫做萧燕，精通佛法，武艺超群，达摩作为后来人，与宝志禅师齐名，禅师到不介意这些俗家的说法，而萧燕则一直认为达摩乃是外来之人，所凭借的不过是惑众妖言。佛法方面，萧燕尊重宝志禅师，并没有和达摩作对，而对于达摩流传下来的少林寺七十二绝技，萧燕则立志要凭借一己之力，一一破解。后来众多僧人称达摩为祖师，而萧燕也自称邪佛，终于创立邪佛门。这萧燕的气量，或许显得有些小，不过说起来，他在武学方面的成就却是相当之大，在他看来，少林寺七十二绝技看似高超，其实太过繁复，真正的好武功只一样便够了，何必要七十二种之多，至于邪佛门的武功，我没看到过什么记载，不过真的要说起根源的话，邪佛门的名字虽然怪了一些，但却其实是我们中原武术的正宗。”
“哈哈，小叔你说的太有意思了，原来我们刚才说的邪魔是正宗，少林武学反而是外来的了？唉，到底正是正，邪是邪，还是正是邪，邪是正……”
秦怀亮的话没说完，忽然身形一晃，挡在了最前面，而白水泉与古岳湖也一左一右的站立，把四人中号称最不擅长技击的贾云宽护在了中间。也就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一条瘦小的人影已经站在了秦怀亮的眼前，秦怀亮看清了来人，道：“侯叔，怎么是你？”贾云宽此时也忙着给侯君集行礼。
侯君集摆摆手，道：“你们还在这里说说笑笑！圣上宣你上殿呢！”说着指指秦怀亮。
“上殿？出了什么事情？”秦怀亮愕然问道。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秦二哥、程四哥这个时候都赶过去了，秦二哥特别嘱咐我把你找回去，你就赶紧跟我走吧。”说完，侯君集向贾云宽三人拱拱手，拉了秦怀亮，也顾不得是在长安城外，施展轻功飞奔而去。
贾云宽看看左右的古白二人，由于侯君集来去太快，两个人还保持着护卫的姿态。看着贾云宽多少有些感激的表情，古岳湖摆手道：“老贾，别的话就不用说了，你看这次侯将军特地找小亮上殿，到底是什么缘由呢？”
贾云宽道：“圣上找了秦二哥，找了程四哥，还要找小亮，要么这件事情和我们毫无关系，要么，就必然是仙人洞的事情有了不寻常的变化。”
古岳湖道：“说的有理，我也是这么想，只不过如果是仙人洞的事情有了变化，到底会是什么变化呢？”
贾云宽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停下了脚步，看着长安城城门的方向，古白二人也陪着他一起看着，看了有一会儿，古岳湖问白水泉：“你看什么呢？”白水泉道：“我在看侯将军的背影，你说他的轻功到底是怎么练的？”古岳湖又问贾云宽：“你看什么呢？”
贾云宽笑道：“我在看变化！自从你们到了这里之后，到底有了多少的变化，而在你们到来之前，这长安城又经历了多少的变化。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一直在变化的，今后想必也会一直变化下去。”
贾云宽说到这里，就不再继续了。而三人就这么一直看着远处的长安城，一时间，各自不同经历涌上了三人的心头。
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一直在变化的，所以，应该担心的不是变化，而是有一天，世界不再变化了，人们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