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方圆之内,阴云骤起,暗如幽冥,一缕幽幽的微光在阴云中忽隐忽现,奇诡得令人心悸。
“当我钟山无人……”天地寂静,只留余音回荡。
雷泰面露苦色,也让众人隐隐猜测到来人的身份。在钟山周边,能让雷泰闻言色变的只有一个:
烛龙!
“前辈说笑了,晚辈身受师命路过宝地,知道前辈素来闭关修炼,不便打扰,所以没与前辈打招呼,还请前辈见谅。”雷泰微微躬身道。
众人也默默垂首不语,无论如何,烛龙这等绝世强者还是理当受到尊敬的。
乌云中露出一个人影,只是这人影无论如何也看不真切,这人影一出,便成为了钟山绝对的中心,纵使雷泰也黯然失色,在一旁无人注意得到。
人影凝立虚空,道:“你也别跟我忽悠,借过钟山一事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计较,但你不仅想带走我儿的仇人,还出手打伤我儿,你可有什么交待?!”
公孙瑞悠悠转醒,恰巧听到烛龙的话,以他的见识,自然能猜到烛龙的身份,正不知如何是好。雷泰似是知道难以逃避,神色转而从容不迫,道:“正想听闻前辈的指示。”
众人不禁焦急,又不敢插嘴。
“好,我也没空跟你们多说,只要把我儿想要的人留下,再由他自行要些补偿,我也不会为难你们。”烛龙淡然道。
烛龙的话确实不过分,那神器和内丹都不在众人眼中了,只是谁也不愿就这样眼看公孙瑞死在这里。
可面对烛龙,却又连一战之力也涌不起来……
暗暗蓄力,又有种深入心灵的无力感,极度无奈。多想拼尽全力,多么不愿放弃,也知道结果只有一个。
怎么办?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雷泰身上,一切事态变化,都要看雷泰的实力与烛龙的差距究竟有多大,看雷泰是否会为了公孙瑞或者师命与烛龙放手一拼!
雷泰淡定如初,对烛龙拱手道:“烛前辈,能否借一步说话?”
雷泰说完,静静地侯立烛龙的回答。烛龙显然没料到雷泰会这么要求,沉默片刻,道:“你上来。”
雷泰也不见作势,身体就凌空而起,御空而上,刹那间连同烛龙的身影消失在阴云中。
连同身形入云,那片阴云似乎发生了一丝变化,云中的气息有些不协调,想来是两人所修炼的“道”的相冲。由此也能大概看出雷泰与烛龙的差距。
钟山上,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两人谈话的结果,虽然期望不同,烛鼓对自己父亲充满信心,看向公孙瑞的目光凶相毕露,公孙瑞等人却是忐忑不已。
良久,阴云突然一阵暴乱,能感觉到烛龙的气息浮动,众人担心两人一言不合,已出手相向。还好阴云搅动几下,渐渐的平静下来,雷泰的身影也飞出云中,面色异常严肃,迅速落下。
雷泰甫一落地,还未待众人言语,沉声道:“我们走!”大家见雷泰神色,不再多问,烛鼓正欲相栏,雷泰转头看了他一眼,烛鼓一句话生生咽回。
诡异的氛围中,雷泰领众人急速离去。
钟山,被抛在身后。想今天的波折,每个人都是心有余悸,更令人纳闷的是雷泰到底是怎么样说服烛龙的……
一路上气氛一直很是压抑,众人都不好贸然发问。
急行半日,终于还是在天色暗下前,遥见巍峨昆仑,就在眼前。
昆仑山!所有激荡的心情,都在这一瞬间化为这一个字眼,巍峨的昆仑山占据双眼,充斥心间,傲立天地。
按最初的决定,众人还是在这山外休整一夜,待明日一早再想办法翻越弱水和火焰山。
夜里,雷泰集结第四小队所有人,询问公孙瑞道:“你们为何不走地图上标有的路线,反而进入了烛鼓的领地?”
公孙瑞当下将那夜见到比翼鸟,连夜渡河,巧遇蛟蛇化龙的诸多事件一一道来。说到黄轩尘一枪击退蛟龙,而烛鼓在钟山无赖盘问之事,雷泰突然用极为怪异的眼神看了黄轩尘一眼。
黄轩尘对那一眼记忆犹新,一度怀疑雷泰看破了他的谎言,所幸雷泰只是看了一眼,没有多说。其他人也只以为雷泰惊讶于黄轩尘表现出来实力,不作他想,只有一眼若有所思的多看了黄轩尘几眼,倒让黄轩尘有些惭愧。
下山十余日,黄轩尘算来就是与凌轻雪和云炎的关系最好。
算了吧,等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他吧。黄轩尘暗想,他会理解我的苦衷的。
听完这其中的曲折,雷泰终于还是没有责怪他们擅作主张,但雷泰的话却让众人叹息不已。雷泰的意思,地图上的路线沿着黄河北岸,恰巧经过烛龙所在的钟山之外。因为钟山扼守大荒东西两方,几乎是西荒入中原的必经之路,岂能任由烛龙超然世外?所以烛龙才让出一条小道供人路过,这小道不属于钟山地界,烛龙的脾气也不能胡乱发到这里。
只可惜公孙瑞虽是见多识广,但终究年纪不大,对大荒也有许多不了解之处,要不然,就算挺着洪水,众人也不愿再斗蛟龙,惹烛鼓了。
不管怎么说,如今都安然到达昆仑,当夜雷泰让众人安心休息,有雷泰在护持,又连日来心情紧张疲惫,一夜无话,大家都沉沉睡去。
只是,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雷泰是领着第四小队安然离去了,可另一边烛鼓就郁闷气愤不已,更是随着烛龙回到他的山头,想弄清楚其中隐秘,眼看即将到手的仇人之后飘然离去,怎能不让人憋屈?!
烛龙脸色难看至极,甚至在烛鼓的印象中,就从没见过烛龙脸色有这么阴沉过。修行到烛龙这种境界,其心境早不是他人所能揣摩的了,在这等绝世高手眼中,在乎的东西已经极少极少了。
烛鼓也没敢问,但也不愿离去,只是小心翼翼的跟着烛龙。
天色浓暗,阴沉沉的乌云直至头顶,压得烛鼓也难以喘气,这一团乌云笼罩钟山,仿佛随时都会爆炸,气氛压抑至极。
“雷泰……雷神……”烛鼓心中暗自猜测,隐隐觉得此事一定与雷神脱不了干系,以烛龙的脾气和实力,在大荒中能让烛龙如此气闷的,想来只有雷神一个,就算是黄帝下界,也不能让烛龙如此无声无息的放人。
烛鼓对雷神和雷泽突然空前的憎恨起来,可是恨过之后,却深感无力。在大荒,雷神就是无可超越的存在,雷泽以雷神为根基,千年来屹立大荒,从未衰落,其实力究竟有多强,难以估摸。
烛龙终究是忍不住,阴云弥漫整个钟山,真身隐现,不见首尾的一条虚影在云中翻腾怒吼,咆哮声震天动地,钟山轰鸣不断,山崩地裂,整个钟山百里都在震颤。
“视为昼,暝为夜,吹为冬,呼为夏,息为风!”其言不虚!
不知多久,乌云中突然出现了一丝异样。
一团黑气,比乌云更暗更浓的黑气,不知从何而来,却在烛龙的真身怒气中岿然不动。
以烛龙的境界,自然早就注意到那奇异的气息,那是那种令他心悸多年的气息,超然世外,不落凡俗!
烛龙的暴怒渐渐平息,乌云聚拢,真身隐去,重化一团云雾笼罩的模糊虚影。
那团奇异的黑气,和烛龙的虚影遥遥相对,饶是以烛龙的目力,也觉得那团黑气看不真切,只是凝立虚空,就给人一种他已然超出这片天地之外的感觉。这种感觉,对烛龙来说是噩梦,也是他终生的追求,但此时,更多的是震撼。
因为以他所知,大荒中并没有这号人物!
烛龙修为高绝,岁逾千载,大荒中多少大隐秘他都知晓,有此等修为的人,他又岂会不知?这人来历不明,身份神秘,但可以断定一定与前人有着莫大的联系。
烛龙凝神仔细感应,隐隐有些似曾相识的气息。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默然对立着,没有气势,没有波动。
……
自烛龙暴怒起后,烛鼓就自觉的远远退开,烛龙怒起时,六亲不认,烛鼓也不敢在山中逗留。烛鼓在钟山之外,见不久后钟山重归平静,心下微奇,却也不敢擅入,静候一夜,不曾想烛龙竟然主动召他进山。
烛龙早已平静下来,烛鼓甚至能感觉到烛龙前所未有的精神状态,似乎是那种重新找回追求的兴奋和激动。
“父亲该不会想进攻轩辕族吧!”烛鼓见状,心里有个微弱的声音在呼喊,虽然知道这件事不太可能,但心里还是有些期盼。
烛鼓走到烛龙十步开外,躬身道:“见过父亲,父亲有何吩咐?”
烛龙的身形依旧被云雾缭绕,仿若来自九幽的声音传来,道:“我知道你昨天吃了闷亏,我也是不得已才放他们离去,你可想出口恶气?”
烛龙活了几千年,就只有烛鼓那么一个儿子,虽说平日里大多在修炼,也只把修炼放在第一位,但若说对烛鼓没有一点宠爱,也是不可能的。论大荒谁最了解烛鼓,自然非烛龙莫属,无论如何两人都是父子,烛龙当知道烛鼓的脾气。
烛鼓闻言大喜,忙道:“但凭父亲吩咐!”
“雷泽,我们眼下还动不了。你想报复轩辕后人,当前倒是有一个很好的机会。”烛龙的眼神闪过一丝狠厉。
……
黄河南岸的钟山上,烛鼓沉思着烛龙的话,脑中臆想有朝一日能扬眉吐气,一雪深仇,不由激动异常。看着眼前的烛鸠,满脸欣慰,这个儿子,是他一生的骄傲,如今,他要让大荒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一个天赋异禀的儿子。
“鸠儿,”烛鼓征询道:“你祖父叫我来问你,可愿前往崆峒参与仙榜十杰的大会?”
“祖父吩咐?”烛鸠生平最是崇拜烛龙,当下兴奋不已,道:“孩儿正有此意,愿从祖父的吩咐!”
烛鼓早料如此,一丝笑容一闪而过,沉声道:“父亲说了,比斗中不管遇到何人,保住自己,大可不必手下留情!”有带上悲痛之色,低声道:“鸠儿,为父但求你一事。”
烛鸠见烛鼓神色,已猜到几分,肃然道:“父亲请说。”
“你钦鸠大伯死于黄帝之手,多年来也让你受累了,为父确实不该将仇恨强加到你身上……”
“父亲!”烛鸠突然插话道:“父亲,从今天起,轩辕族也是我烛鸠不共戴天的仇人!”
之前烛鸠说的那番话,确是因为承受烛鼓多年的仇恨心中烦闷,他也自认他的道理,但后来发生的一些事,雷泰突然冒出,连老祖父出面也未能拦住他们,让雷泰带着那些人安然离去。烛鸠是烛鼓的儿子,骨子里的嫉恨情绪也不下其父,烛鸠见到公孙瑞如此受到大家的保护,再加上被黄轩尘挡住三招,颜面大失,又人为雷泰等人损了烛龙的脸面。如此一番,烛鸠不仅对公孙瑞忌恨,连黄轩尘一干人等,全部都成为了他的仇敌。
“好!”烛鼓大声叫好,把心中所有怨气散发出来,欣慰地笑道:“鸠儿,好鸠儿,既然如此,那在比斗中遇见轩辕族的人……”
“父亲请放心,孩儿一定将他斩下!”
烛鼓笑意更浓,这是他这么多年来最畅快恣意的笑。
烛鸠热血沸腾,回想云炎,公孙瑞,黄轩尘,多年隐修的寂寞终于要被打破,他终于能进入大荒,让他们见识自己的实力,让自己的修为更进一层。
仙榜十杰,大荒,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