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琴音传遍八方,台下不少人都露出痛苦之色。挑战台上,素女自始至终没有移动分毫,此时更是双手急动,即使仍沉心于龙琴之中,而额间已然冒汗。
五步,无论是对于风游乐,还是对于素女,都是一种难忍的煎熬。
先是以婉转悠扬的琴音作诱饵,埋伏于对手的灵台中,再在对手发动攻击的那一刻改变琴音,以尖锐高亢的琴音为引,引发此前的埋伏,攻击对手的元神,扰乱对手的意识。这一连串的变化与心机,都耗尽了素女的心神。
只有五步,素女都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下去,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闪开,一旦给对手一个喘息的机会,以风谷身法的玄妙,恐怕自己在那长剑下支撑不过片刻。
此刻,谁能坚持住最后的五步时间,谁就能在挑战台上站到最后。
四步!三步!两步!
……
每踏一步,都耗尽全身的力量,每踏一步,都流逝千年的时光,每踏一步,都跨越极限的坎坷。当面临极限,每一分毫的超越,都是莫大的付出。
但是,修炼者的真谛,就是在领悟中不断超越,终证大道。
前路艰辛,但谁也不愿放弃,坚持着,只有最后一步了……
最后一步,只要再跨出这一步,风游乐的长剑就能架到素女的脖子上,只要能把他阻止在这一步之外,那之前走过的再多的路都化为乌有。
琴音已露出颓势,一种无力之感渐渐清晰,风游乐的脚已抬起,长剑颤抖,剑尖就在那,距对手的脖子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咛——”婉转的余音,素女高亢的琴音戛然而止,琴弦空颤,风游乐身体一顿,最后一脚重重的踏下去,挑战台边,众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最后一刻,素女与龙琴,终于无法限制住对手了。
正当众人以为素女已经必输无疑的时候,随着琴音的停止,素女的双手,从琴弦上划过,迅速抓住龙琴的琴尾。
长剑袭来,但终究因为风游乐刚刚从疼痛和混乱中挣脱,那一刹那的停顿,还是让素女占住了先机。
龙琴的琴首,是一头奇异的小龙头模样,龙首娇小,与龙琴琴身相得益彰,微微伸长的龙首,和白色茫茫的长剑。
素女似乎突然爆发了所有的余力,敏捷的一侧身,让开了那并不迅捷的长剑,龙琴抬起,再没有什么优雅精妙的动作或招式,直直的朝风游乐后颈砸去。
虽然和以往大不相同,但不得不说,素女的这一招极为有效。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风游乐终于逐渐清醒过来的意识还来不及作出回应,那龙首已重重砸来。
“砰!”沉闷的响声,风游乐的身体缓缓软倒在地。在历尽折磨之后,风游乐甚至觉得,这一琴首敲得很是舒服,至少解脱了,折磨受尽了,再不用坚持了,一切随他去吧……
风游乐昏迷倒地,素女扶着龙琴剧烈的喘息着,再没有余力坚持,摇摇欲坠。
胜负已分,严梦霞和方立莉忙跃上挑战台,扶起素女,秦曲则将仙崖上风游乐的名字换成素女,在众人的围绕中,两女扶着素女暂且回去休息了。
素女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很少经历战斗的她,在场上独自面对一个强大的对手的时候,毫无依靠。机会要自己创造,策略要自己思考,就连制住对手后,最后一击都要自己执行,对她来说无论是心神还是灵力,都是前所未有的负担和消耗。
她需要的仅仅是休息,恢复,可是,平时很充裕的时间在这里显得那么仓促……
就在秦曲换上素女的名字,众人才转身,都未曾走远,仙崖之上,素女的名字下,瞬间划上了两道横线。
她还能在今天接受两场挑战吗?
由于时间紧迫,大家都有自己要做的事,自然而然的,秦曲作为少数的几个能闲下来的人,当然成了照顾素女的不二选择。送素女回到休息的地方,严梦霞、方立莉稍微安顿好素女后,就把她交给了秦曲,几人匆匆忙忙的回到仙崖下,云炎作为小队中实力最强的人,也在仙崖下镇守一番,以防万一。黄轩尘也算是无事压身之人,稍作解释之后,倒附近寻找些草药去了,不然以素女的消耗和回复能力,恐怕好不容易赢来的仙榜之名都过不了今晚了。
回到仙崖下,挑战台不曾为几人的离去而萧索了分毫,不只不觉中,第四小队的人越来越少,周围有些熟悉的身影看不见了。有了素女的第一场挑战以两败俱伤险胜,大家的心情不由得都沉重了许多,大荒青年高手无数,他们能不能在千万人中脱颖而出呢?
时至此刻,仙榜十杰盛会已不仅是名扬大荒,争得奖赏的机会了,更是一个自己挑战自己,战胜自己的平台。
永远都没有一直平坦的道路,修炼如此,人生亦如此。
素女能成功了,他们也能成功的……
不管每个人心中都有什么样的觉悟,不管谁在为了什么挣扎惧怕或纠结,事到临头,时势迫人,唯有一战。
再回仙崖,挑战依旧,人事已非,众人都没有什么说话的意思,各自沉默的思考着。就连稳占仙榜的云炎,都默默地看着台上,不知想到何处去了。
“南荒,关大刚,接受挑战。”有一个接受挑战的声音响起,熟悉的名字,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陆痕身上。
这个关大刚,正是几天前打败陆痕,占据他位置的人,名字普通,但一身实力着实惊人。
陆痕抬起头,握住重锤的手青筋暴起,失败不一定是耻辱,但一定是遗憾,耻辱可以洗刷,遗憾也可以弥补。
“陆痕!”云炎喝道,陆痕扭头,看见了云炎脸上的微笑,鼓励和信任的眼神,大家都在默默地鼓舞他,心中豪气顿生,豪情万丈,离恒重锤在手中握得更紧,大步走上挑战台。
“干掉他!”台下传来华呈思带着玩笑的声音。
挑战台上,两个高大的青年男子遥遥对峙,在他们眼中,都把对方当做自己真正的对手,一个值得重视的对手。
“你来了。”关大刚一手执矛,一手执盾,剽悍之极,似乎对陆痕再来挑战他早有预料。
“我来了。”陆痕双手紧握离恒重锤,巨大的锤身压得人难以喘息,面对曾经打败自己的人,陆痕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关大刚虎背熊腰,微弓着背,手中的长矛与其说是长矛,不如说是一根长长地尖刺,只有枪尖,没有边刃,那面方盾则足以遮住半边身子的庞然大物,一矛一盾很都适合上战场搏杀。
陆痕把早在心中默想千百遍的招式再次细想一番,大吼一声,高大的身躯如一辆轰隆隆驶来的战车,人未到,气势已先盛三分。
陆痕虽然不灵活,但其直冲前进的速度并不慢,手臂的力量更是极大,一人一锤在气势毫不输人。
关大刚右手擎矛,左手执盾,那奇异的长矛也是又粗又长,可见他手臂的力量与陆痕不相上下。见陆痕直冲而来,关大刚面色凝重,双脚分开,一前一后稳稳站定,面对陆痕迫人的气势,兀自稳如磐石。
陆痕身形渐进,两人并没有作出什么华丽的动作,陆痕的锤子依旧在蓄势,关大刚的长矛已先一步直刺而来。
关大刚的长矛,只有直刺这一招,但也是最凌厉的一招,简单而迅疾。陆痕熟悉关大刚的招式,知道这长矛小看不得,不敢大意,身形侧开的同时,巨大的锤身也横在身前,微微一挡。
关大刚的看似简单的一刺,也不知是实是虚,但见这一刺已被破解,长矛瞬间撤回,并不曾与离恒重锤碰上。在如此凌厉的一刺下,粗重才长矛瞬间回撤,单是这一份功夫,都令人不敢小视。
更令人惊叹的是,长矛丝毫不带停顿,方向稍有变幻,再次直直刺出,来势比之第一次毫不逊色。
这一收一刺之间,速度之快,使陆痕在那种极速前冲的速度下也只是前进一步。但这一步,离恒重锤与长矛在长度的差距上已被弥补回来。
纵然如此,陆痕还是不敢轻易选择攻,锤身依旧横在身前,身形也依旧是前冲之势。
陆痕此举,也是无奈于关大刚的方盾。大锤本身也不适合贴身作战,无奈关大刚右有长矛,左有方盾,作为长兵器比陆痕占据更大的优势。而关大刚的长矛,仅有一刺最是凌厉,陆痕选择贴身,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
这一次,关大刚不再撤回长矛,那尖头在半途不可思议的一偏,然后不偏不离的,刺在离恒重锤的锤面上。
“叮!”金铁交鸣之声尖厉而震撼,两方巨力的对抗,陆痕前冲的身躯不由一顿。
面对关大刚的长矛,陆痕甚至不敢让大锤离身过远,不然以长矛的速度和变幻,陆痕恐怕躲不开那一刺。如果限制不住对方的长矛,陆痕恐怕难有出手的机会。
尽管看来陆痕十分被动,但他本人,冷静依然。
一刺之后,长矛并不立即回撤,反倒顶在锤身上,阻止陆痕继续靠近,关大刚也知道贴身是自己的劣势所在。
而陆痕则借此机会,离恒重锤朝前一顶,紧紧地压住长矛,长矛和重锤顶在空中,一个本不该出现的战斗场面。
关大刚不知陆痕是什么想法,但他仗着自己有一面方盾拦在身前,浑然不惧,静观陆痕的动向。陆痕的灵活性,确实是他的一大软肋。
陆痕的右手盘上离恒重锤的锤柄,嘴角,却突然牵起一丝微笑。
他等待了许久,算计了多次的,一个限制住关大刚的长矛的机会!
关大刚突然感觉到不妙,被两人巨力压制的微微弯曲的长矛,正要回撤,陆痕却以更快的速度,左手越过巨大的锤身,抓住长矛。
长矛被抓住,关大刚顿时明白了陆痕的意图,有些惊愕,但他并不慌张。能不能制住长矛,还要看两人的臂力和手力,关大刚单手抓着长矛作战近二十年了,自信陆痕不能从他手中占到什么便宜。
陆痕一举先手,信心大增,左手如行云流水一般,一盘一绕,身体顺势向前,手臂半环住长矛中部,尾部则被他夹在腋下。像是压抑已久的郁闷爆发,陆痕的大锤,在右手全力带动下,朝关大刚头上呼呼砸去。
一连串的变故,关大刚措手不及,直到巨大的锤身呼啸而来,才意识到短时间内想收回长矛已不可能,另一件兵器,终于要出手了。
关大刚整条小臂紧贴方盾,手臂弯曲,主动迎上。大锤挟下落之势,本就是惊人的力量,若是再给大锤充足的空间落下,待到近身之时,那股力量就会增了几分,离大锤多近一分,就能少点力量。
跟实力相当的对手战斗,要把握住每一点,或是消耗对手,或是节省自身,优势才能一点点积累起来,也就多了一分胜算。
“砰!”陆痕猿臂舒展,极力释放自己的每一分力量,巨锤狠狠的砸在方盾上,劲风四射,撞击之声更是传遍全场。
巨大的反震之力让两人虎躯同时一震,两人在力量上,确实相差无几,但陆痕巨锤主攻,还是占有一点优势的。也正因占有一点优势,陆痕的动作比关大刚更为自然,迅速作出回应,借助巨大的反震,离恒重锤顺势弹起,斜里一顿,再度挟威砸下。
关大刚握着长矛的右手虽然没有松开,但早已没有收回它的余力,一面方盾举在头顶,几乎没有多余的动作,陆痕的巨锤已再度砸来。
和关大刚才长矛一样,陆痕的大锤,也是致命的,没有人可以忽视。
“砰——砰!”撞击之声不绝于耳,陆痕丝毫不顾手臂根部传来的剧痛,连番挥动,每一击都极力张开,全力砸下,手臂上的巨大负荷使得拉伤不轻,也被他直接忽视了。
陆痕眼中的冷静被丝丝狠厉替代,离恒重锤甚至不作丝毫停顿和花哨,没有寻找破绽,每一次都直接砸向关大刚的方盾,两人如在怄气,没有招式,只有硬撼。
每一次反震,都给双方带来不小的创伤,不断累积,没有休息,再强悍的身体也无法承受,关大刚的嘴角已溢出鲜血,陆痕面色通红,手臂更是一阵阵剧痛不断。
以这种形式,恐怕关大刚会率先支撑不住,被一锤砸个半死。
“啊!”关大刚大吼一声,实在不甘忍受如此被动的形势,右手急速抖动,长矛也剧烈抖动,一股奇异的力量顺着长矛,一震一震,震得陆痕握着长矛的左手一松。
关大刚只有直刺一招能攻敌,怎能容忍对手制住自己的长矛,怎能没有一手绝技脱离对手对长矛的限制?况且左手的力量本就不如右手,纵然有手臂,腋下相辅,在关大刚的故意施为下,左手已松,十分力道已被卸去五分,又是有心算无心,陆痕如何能再紧抓关大刚的长矛?
长矛回撤,关大刚气势陡增,一直被压制的他竟然隐隐有反超之势,被巨锤砸得弯曲的身体,更是直了几分。
陆痕暗呼不妙,但见关大刚的长矛已不顾一切的直刺而来,而自己的大锤还在半空。
真是个难缠的对手啊!
陆痕刚牙一咬,身形极力让开要害,全身的灵力都集中到右手上,这一击,拼尽全力,一决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