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一座殿门之隔,殿外气势冲天,殿内沉寂无声。
白芬白玲均是脸色一变,面露焦急愕然之色,白母神色未有太大波动,只是眼底闪过一道寒芒。黄轩尘最是淡然,心思一转,就已猜出大概,面色不变,仿佛发生在自己眼前的是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
目光隐晦的从白氏母女三人脸上扫过,黄轩尘心中愈加淡定,看她们的神色,那惊愕焦急的反应不似作假,黄轩尘唯一的一点小担心也随之消散。只要不是她们对自己有歹意,其他的人,黄轩尘都浑然不在乎。
一路走来,黄轩尘早就暗暗估量了一番,这白氏国中,潜心天就是绝对的精英高手。皇寨之外的那些人家中,有潜心天高手的人家的地位明显与其他人家不同,除了皇族及其旁亲,外面的潜心天高手少之又少,神级高手更是一个没有,从这些小细节中,黄轩尘敢断定,白氏国缺少真正能对自己造成威胁的修炼者。
黄轩尘在白氏国中遇到的第一个神级高手,也仅仅是神离天中后期左右,正是眼前的白氏国国主,白纬。
如今还有一个,就是刚刚殿外的喊话之人,自称“白冉”的那个男子。
还未见人,黄轩尘就能猜得出来,这个人定然野心极大,心机极深,行事果决,来势汹汹,气势*人。这个人,应该就是白俊的父亲。
如果这个人再晚来半个时辰,甚至是一刻钟,那么事情就远远起不到现在的效果了。从白芬的叙述中,黄轩尘能感觉到她是真的在为自己说话,不管是因为白玲的誓言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她们姐妹两人都想替自己开脱。
白芬的好话正说到紧要关头,如果不被打断让她接着说下去的话,接下来的事情一定是白芬和白玲险些葬身在四彩狂鸟的利爪下,黄轩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出箭,在间不容发的关头击退了四彩狂鸟,吓跑了狂鸟群,救下了两位公主。
事实也正是如此,在白芬的述说下,白纬定然会理解当时的情况,站在黄轩尘的立场上,再考虑到黄轩尘是外来人的不知情者身份,这触犯白氏国大忌的事情很轻易就此揭过。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经过白冉这么一喊,整个事件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黄轩尘西射弓箭,触犯了白氏国的大忌。就算之后,再补充出一个“借口”说是因为情况紧急,说是黄轩尘因此救下了两位公主,说黄轩尘是外来人并不知晓白氏国的忌讳……所有的“借口”,也无法掩盖黄轩尘触犯禁忌的事实。
这就是第一印象的强大之处,这就是语言的艺术。前后的顺序一改,就能给人全然不同的感觉,现在白冉敢来到白皇殿外大喊,他一定早将这个消息传遍全国,到时候民众各执己见,众口不一,纵使白纬相信的是白芬,解释了黄轩尘触犯禁忌的苦衷,也会引发诸多后果。
黄轩尘会很麻烦,白芬白玲会飘摇在风浪的尖端,白纬会左右为难,甚至于白冉故意在言语之间隐晦点出白纬有纵容之意,这么一来,很可能影响到白氏皇族在白氏国的绝对地位。
黄轩尘心中明了,自己只是一个契机,白冉的最终目的,就是要让民众对白纬的决定执有不同的意见,动摇白氏皇族的地位。
不过黄轩尘并不着急,只是看在白芬和白玲还有几分情意,白纬还算通情达理的份上,留在这里静观其变,否则的话,这样与自己没有多大关系的事情,黄轩尘大可置之不理,长枪神弓开路,闯出白氏国也不是难事。
闯荡大荒,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安全,这一点黄轩尘时刻铭记在心,不敢有丝毫疏忽。
“吱呀!”沉重的白皇殿大门被缓缓推开,明亮的光芒照进殿内,白纬站在门口,高贵而淡然,道:“人就在我白皇殿中,此事我自会处理。”
门外,是整齐的甲胄将士,神色坚定,身泛寒光,足足有五十个人。
前面十个人一身灰衣浅得近乎白色,各个面色严肃,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拱手作势,礼数间的不敬尽展无疑。
这些人,虽无就此动手之意,但观其神态,感其气势,却散发着不言而喻的威慑力。
白纬依旧淡然,凭借着白氏皇族在白氏国超然无上的地位,她自信对方定然不敢动她,一人独面五十将士高层,从容不迫。
黄轩尘暗自赞叹,尊敬之情悄然升起,白氏皇族一脉,果然具备大德大能之象,独有其超然的气质。
“不才臣子白冉,拜见国主。”白冉拱手低头,身边的其他皇族旁亲和身后的甲胄将士也齐声行礼。
白纬不为所动,神色之间瞧不出是冷淡,还是不屑。
白纬不仅身份特殊,是白帝妻妾,在白氏国被称为“金天白氏”的那个女子的女儿,其自身实力达到神离天中期巅峰,离后期只差一步之遥,乃是白氏国的第二高手,在白氏国的地位可想而知。
白冉是“金天白氏”的兄长,虽是旁亲,却是白氏国仅存的元老之一,他的实力更为惊人,达到了神离天顶峰,乃是白氏国中当之无愧的第一高手。黄轩尘猜错了一点,就是白冉实际上是白俊的爷爷,当白俊回去说明其中利害后,白冉就亲自出面了。
“国主,按照我白氏国的规矩,触犯国中大忌者,必须在门前示众一个月,诚心悔过,接受万民的谴责!皇族人犯下此罪者,从此逐出皇族,贬为蔗民,三代之后再回旁亲!企图掩盖罪行及其帮凶者,与犯忌同罪!”白冉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浑然不惧白纬凛冽的目光,声声入云。
“白五叔,你这是何意?”白纬面色淡然,心中却无法保持淡定,白冉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之所言句句属实,又带着这么多人前来,*迫得白纬很难替黄轩尘开脱罪责。
从白芬和白玲的言语举动中,白纬就知道她们是尽心尽力的要替黄轩尘开脱的,她又何尝不是呢?谁让自己的傻女儿以护国圣兽之名立下那样的誓言呢?就算女儿们不说,她也不会让白玲的誓言破碎的!
白冉面色一缓,道:“臣子没有别的意思,这其中曲折,臣子也听人提及过,这人虽然是为了搭救公主才射的箭,虽然他是外来之人,但他触犯大忌是不争的事实。国中规矩自立下的那天起,还从来没有人敢犯过,这还是第一次,规矩中也没有说救公主就能射箭,也没有说外来人就能射箭!所以,臣子认为,罪责还是要定,具体要受到怎样的处罚,应当由白氏皇族,由白氏国民一起决定!”
白冉语气减缓,似是在为黄轩尘开脱,实则以退为进,让自己的进攻更加无懈可击。
这是一个心机深沉的野心家,他知道黄轩尘受到白氏皇族的庇护,定然不可能完全按照规矩接受惩罚,他看似退了一步,实际上是为了让白纬踏入他的节奏中。由白氏皇族和白氏国民一起决定黄轩尘的罪责,白冉有九分的把握能让黄轩尘所受的罪责达到了白玲誓言中要求,如此一来,如果白纬不愿,那她要驳回所有国民的意见也是可以,毕竟她在白氏国的地位无比神圣,但那样一来,民心动摇是不可避免的;如果白纬默认了万民之意,那白玲就受誓言所困,从此脱离白氏皇族的核心位置,白俊就少了一个劲敌。
白冉之计非常明显,相信白纬一定能看得出来,但是白冉所选出手时机,出手方式妙至豪颠,就算你明知是计,也只能踏入其中,难以反抗。
黄轩尘,白芬,白玲,都感受到了白皇殿门口那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三人悄然间走到了白纬的身后,没有多说什么。
白冉目光一凝,看着站在白芬身边的黄轩尘,心中暗道:“这就是俊儿说的那个男子,哼,竟然敢跟俊儿抢白芬!白芬是我们家的媳妇,白氏国是我们的!”
黄轩尘感受到白冉的不善目光,随之望去,神色一冷,眼中带着超然蔑视般的冷意,神识传音道:“我一箭就能击毙你。”
磅礴的气势,透骨的冷意,让白冉心中陡然一凛,这才察觉到对方也是神离天顶峰的道境,但气势却比自己更强大几分,然而紧接着听到黄轩尘的传音,不由得被暴怒冲昏了头脑,愤愤不已。他白冉是白氏国的第一高手,何曾受过这样的蔑视?一箭?同样是神离天顶峰,对方竟然敢说一箭就能击杀自己,这绝对是*裸的蔑视,白冉坚信这是不可能的。
其实黄轩尘倒是说实话,自从天火弓也出现封印以后,黄轩尘也随之研究出了他目前最强大的绝世一箭,堪称不可阻挡,不可躲避的绝世一箭。
这一箭到底有多大的威力,黄轩尘也未曾试过,但他自认为在全力之下,没有任何同级高手能在这一箭下存活,除非对方拥有极其严密又坚固的防御兵器。
白冉又看了一眼神色淡然的黄轩尘,突然间意识到这很可能是对方扰乱自己心神的计谋,心下一凛,连忙调整心态镇住自己的暴怒,冷哼一声,不再多说。
黄轩尘倒没有想那么多,他之所以对白冉传音,是有威胁的成分,也有自信的成分。黄轩尘不想让对方太过猖狂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将所有人都当成了任他揉捏的泥人,尽管黄轩尘不在乎自己在那些人眼中是什么身份。
但他在乎自己所在乎的人在别人眼中是什么身份。
如今,白芬和白玲,算是他所在乎的人,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喜欢,欣赏,友谊,还是别的什么,也不知道这种在乎该不该存在。
“好,我同意五叔你的意见。”白纬神色稍冷,道:“民意使!”
“在!”白皇殿中忽然闪出一道身影,这是一个潜心天顶峰的高手,白衣清澈,白纱掩面,不见其颜。
“民意使调查民意,就黄轩尘公子触犯大忌一事,告知民众前因后果,而后从这三个决定中选择一个:一,放过黄轩尘,不追究其责任;二,从轻处罚,具体处罚决议由皇族最终决定;三,按照白氏国规定,无差别处罚。”白纬也是雷厉风行之人,不给白冉任何开口的机会,道:“限明天午时之前,将所有愿意参加的国民的选择统一出来,任何企图干涉、暗做手脚之人,罪同犯忌!”
“是!”民意使只对白纬一个人异常恭敬,看都不看其他人一眼,身形一闪,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
白玲见黄轩尘对民意使似是有些兴趣,不由得悄悄的捅了一下他的手臂,暗中传音道:“白氏国有两大特使,圣兽使和民意使,两大特使地位超然,仅受国主的召唤。其中圣兽使负责联系圣兽乘黄,民意使负责调查民意,两大特使是国主的左臂右膀,实力高强,近乎掌握着白氏国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黄轩尘听着暗暗点头,白氏皇族能在白氏国拥有超然的地位,果然不是仅仅依靠民众的虔诚。
“好了,五叔,这下你满意了吧!”白纬微微一笑,似乎尽弃前嫌。
白冉见国主都微笑着跟自己说话了,虽然心中还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他也不好在沉着脸色了,只好赔笑道:“国主英明,定能给国民一个满意的交代。”说着,心中却暗自冷笑。
“那好,你们可以走了!”白纬一挥手,冷冷转身。
如此快速的脸色变化,让外面众人愕然不已,在惊愕的目光中,白纬转身走入白皇殿内,大门缓缓闭合,连同黄轩尘、白芬白玲的身影一同掩盖。
大殿之内,只传来白纬冷冷的声音:“五叔的消息来得如此之快,想必带着那么多人赶路也喘了不少气,年龄大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白芬还没有将其中的曲折全部告诉我,就被五叔你打断了,等我明白了所有因果,必定再做出我的决定,这个青年就暂时留在我这里了,不用劳烦五叔担忧了。”
白纬声音虽冷,但殿内,黄轩尘明显看到白纬的嘴角略显调皮的笑意。
可以想象,那大殿之外白冉等人的脸色会是怎样的精彩。
没有刀剑的战斗,暗锋交错,其凶险并不在真正的生死战之下,若不是黄轩尘自忖有自保的能力,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早就逃离这是非之地,另寻他法。
寻找石神的行程定不简单,黄轩尘早有心理准备,灵兽乘黄只是其中之一,也没有几分把握,这一路,黄轩尘早就决定了,一切随缘,随心所欲。
“白玲,你先带黄公子去休息吧。”白纬走到座位旁,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些许落寞之色,似是那样的勾心斗角,也她这样的人厌烦而疲倦。
“是,母亲。”白玲朝白芬吐了吐舌头,两人眼神传递了一个安心的神色,白玲就领着黄轩尘走入了殿后。
“芬儿,你在跟我说说当时的事情,要实话实说,顺便将白俊的举动也一起说来。”下一个拐角之前,黄轩尘还能依稀听到大殿中白纬和白芬的对话。
皇族的纠纷向来复杂,黄轩尘见识过不少,但此时他并不多想,依今天的情势看来,白芬白玲她们在白氏国的地位同样超然,没有人可以伤害她们。
目光移动,停留在走在面前的白玲身上,对于这个活泼、调皮,充满青春活力的少女,黄轩尘还是很有好感的,虽然白芬那样的乖巧中偶尔透着一点调皮更能让黄轩尘心动,但白玲总能带给人更多的快乐。
只是黄轩尘心中,有一个身影久久萦绕,不可取代,就算自弱气势的告诉自己不可能,告诉自己该放弃,就算自己强忍着不再联系,也无法阻止那种突然出现的想念,无法阻止一种不知是心痛还是甜蜜的感觉。
这个身影的存在,也排距了其他的一切可能。
只是此时,黄轩尘也不禁对眼前这个看似活泼调皮,却有着缜密心思,勇于承担的白玲,有种特别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使得这个少女在众人面前毫不犹豫的立下重誓?而这一切只是为了让黄轩尘跟着她们回到白氏国……
黄轩尘当然不会认为白氏姐妹会对他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白玲如此果决的行动并不似她寻常时候的行事作风。或许是因为白芬,或许其中还有什么别的隐情……到最后,黄轩尘没有去想其中的缘由,只是对白玲的认识有了一定的改变。
“你就住这里吧,不要乱走动,如果有事的话,就差下人去找我吧。”白玲推开一扇房门,指了指里面,轻快的语气中难掩一丝焦急和不安。
越是活泼的人,往往越是率真,纵使是在陌生人面前,也不会隐藏自己。
黄轩尘点了点头,安慰道:“放心吧,你们两不会有事的。”见白玲仰起头看着自己,微微一笑,愈加肯定的点头,柔声道:“你姐姐不会受到影响的,你的誓言也不会违反的。”
“真的吗?”不知为何,白玲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信任,可能是因为她现在没有多少可以依赖的人,让他不自觉的相信了黄轩尘的话。
“当然,”黄轩尘笑着扬起头,作出些许自负的模样,大言不惭道:“要是我想走,随时都可以闯出白氏国,也可以悄悄溜走,这样的话,你们也是不知情人啊,没有人能怪你们,我也没有在白氏国受到处罚,你的誓言也不会被违反啊!”
白玲“扑哧”一笑,继而又苦起脸,道:“这只是下下之策,如果你在我们的手中不见了,白冉那个臭老头一定会给我们找麻烦的,到时候还是会有很恶劣的影响的,所以,你千万不能这么做!”
“听见没有,很恶劣的!”白玲见黄轩尘没有回答,不由得挥了挥小拳头,眼神却在闪烁。
黄轩尘似笑非笑的盯着她,道:“好,那就先将事情交给你们吧,反正我来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事,也懒得管那么多,大不了把白冉那老头给剁了,哼,竟然敢这么小看我,说的好像他爱怎么处罚我就怎么处罚我似的!”
黄轩尘明白白玲的告诫是为了自己好,怕自己潜逃失败会很惨,凭他如今的判断,白玲的推测根本不成立,白氏母女在白氏国的地位超然,白冉怎么敢在明面上找她们麻烦?之所以把话说得那么随意,只是为了让白玲安心,同时让他觉得自己只是在发泄。
当有一个办法摆在那里,虽然这个办法也有很多不利,也只有很小的可能实施,但它终究是能解决问题的办法,总能让人心安。
“别!”白玲有些急,环顾四周,见四周无人,这才低声道:“这种话不能乱说的!”说着还挥舞小拳头,似是在捶打白冉,而后又盯了黄轩尘一眼,道:“真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你先在这里呆着,放心吧,我们能帮你摆平的!”
白玲举步欲走,黄轩尘忙叫道:“等等!”
“还有事?”白玲回头,疑惑道。
黄轩尘面色严肃下来,却反问道:“你现在有急事?”
白玲微微沉思片刻,道:“有倒是没有,这种事我母亲和我姐姐商量就差不多了,我一般都不参与的,不过我现在很想知道她们商量的怎么样了!”白玲抬头看见黄轩尘看着自己,面色不由一红,道:“你想干什么?”
黄轩尘没有注意那么多,认真道:“那你能不能进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