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轩尘迷迷糊糊的走出了北方大沼泽。
相比于药息的异变,这一次天火弓的异变更加直接狂猛,结果也更清晰明显。以前药息出现异样,是占据了黄轩尘的身体,让黄轩尘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但他的意识似乎还能远远地看着变化后的自己;这次天火弓突然爆发,狂猛的热流瞬间轰入黄轩尘神台之中,黄轩尘几近昏阙,犹如在半睡半醒之间,只觉得周身发热。
待到浑身的灼热感消失的时候,黄轩尘感觉到自己迷迷糊糊的在走着。
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北方大沼泽之外,离当初遇见巨厥辟闾的地方不远了。
疯狂的蛮兽不见了,黄轩尘知道这是因为天火弓。与药息变化后又无声无息的恢复正常不同,这一次生死绝境,天火弓突然爆发绝不仅仅是帮黄轩尘击退了对手,清醒之后,黄轩尘明显发觉了自己和天火弓之间的一些变化。
自从南禺山一行,黄轩尘无意之间得到了天火弓的认可后,天火弓就成为了他的两件神兵之一。
然而,天火弓虽是在手的两大神兵之一,但黄轩尘对它的感觉总不够真切,换而言之,就是不够亲密。可能是与水魂枪相处日久,也可能是因为水魂枪是首次开辟黄轩尘体内经脉的神兵,总之,黄轩尘与水魂枪早就有种水*融的感觉了。
但与天火弓,却缺少这种感觉。
更多的原因,或许是因为自己所会的水行之道都是自己感悟来的,而火行之道则是天火弓强行灌输来的。黄轩尘不知道原因,但他知道自己的水行之道和火行之道看起来道境相同,实际上还是存在一些差距的。
这一次,黄轩尘惊喜的发现,天火弓与自己融为一体了,那感觉真实无比!而且,天火弓中也出现了一道神秘的禁制,直觉告诉黄轩尘,这禁制与水魂枪中的神秘禁制有种莫名的关系!
只可惜,这么久过去了,水魂枪中的禁制依旧坚固,根本不是黄轩尘所能撼动的,不过对于天火弓,黄轩尘还是很欣喜的,哪怕这神秘禁制也无法破开,黄轩尘也知道这禁制的出现意味着自己和天火弓之间不再存在隔阂。
或许是因为天火弓关键时刻救了自己一命使得自己和水魂枪接受了它的存在,黄轩尘只是胡乱想了想,随即就高兴于火行之道的进步之中。
之前还有线模糊不解的火行之道,尽皆因为自己与天火弓的距离拉近,因为生死时刻那种迷糊又能感觉到一点点的火行意境,变得豁然贯通。如今,黄轩尘的火行之道已经如水行之道那般完全属于自己,水火两行在神离天顶峰完美平衡。
黄轩尘不禁庆幸自己放弃了瀑布潭底的那次突破机缘。
微微一叹,这里显然不适合黄轩尘坐下来感受天火弓和天道的变化,水魂枪依旧背在背上,天火弓依旧挎在肩头,黄轩尘面色平静,大步西去。
……
崆峒山,废墟之外。
确切的说,此时的崆峒山倒不如说成崆峒山脉更为贴切,虽然时隔将近两年,浓郁的灵气早已将这里的灵草奇木滋润得葱葱郁郁,但当年那座方圆百里,高达万丈的圣地神山确实不在了,现在,这里是一片零碎山头连绵相接,乱石嶙峋。
崆峒山脉。
黄轩尘默然站在山脉之外,望着眼前巨大的石块,倾斜的古木,以及在乱石中探出嫩绿新鲜的草叶,一股带着沧桑的似曾相识之感蓦然汹涌。
他,早已不是第一次来到崆峒的那个他,他,却又永远是当初的那个他。
“来者何人?请止步!”
黄轩尘正抬脚欲要踏入崆峒,既然来到了这里,还是很有必要进去看一下的。
这凌厉的断喝硬生生的阻止了黄轩尘的脚步,眼前一暗,两道魁梧的身影出现黄轩尘面前,劲风呼呼,两柄沉重黝黑的大锤轰然挡在黄轩尘身前。
雷泽的人,崆峒山的守卫。
黄轩尘心中恍然,险些忘了崆峒虽然被毁,但仍是大荒圣地,自“仙榜十杰”大会之后,更是大荒年轻人心中独一无二的圣地,受到大荒所有大势力的保护,其中以雷泽为首,更是在崆峒山外围设置了森严的守卫。
当初还在崆峒山修炼的时候,那一年的时间里,每一次想要出去,都要费一番不小的周折。
“我是来自太行山的黄轩尘,我想到崆峒山中去看一看,不知道可不可以麻烦两位大哥?”黄轩尘拱了拱手,对于两个守卫的突然阻拦,黄轩尘倒不气恼。
两个守卫对望一眼,显然知道黄轩尘的名号,毕竟也是首次举行的“仙榜十杰”大会的“十杰”之一,还是以灵级的实力成为“十杰”,黄轩尘在崆峒山还是有一定名气的。
“这个……”那守卫支支吾吾,瞄了一眼黄轩尘背上的水魂枪,一脸的为难之色。
很显然,水魂枪是黄轩尘独有的神兵,这股气势是谁都模仿不来的,黄轩尘执枪傲立挑战台的身影已成为“仙榜十杰”大会的经典,两个守卫自然认得。
黄轩尘也是明理之人,不由问道:“有什么难处吗?”
“黄公子……这个,不好意思,上面吩咐过了,除了修炼期间的人,其他人一律不得随便进出崆峒山。”两个守卫为难的对黄轩尘说道。
黄轩尘点点头,微微有些失望,但他不想强求,若在以前,他或许还可能跟这两个守卫纠缠一番好设法进去,但是现在,他已经变得随意至极,似乎没有什么看不开的事了。
“那好吧,多谢两位了。”黄轩尘拱拱手,转身离去。
“咦?小尘?”就在黄轩尘抬脚欲走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微微惊喜的疑问声,抬眼望去,一个白色的飘逸身影正飞速靠近。
来人竟是紫竹的三师兄,雷神的第三个弟子,崆峒山的管事之人,雷易。
“见过雷前辈。”雷易速度何等之快,话音一落,人已到身前,黄轩尘躬身行礼,恭敬道。
雷易,不仅仅是紫竹的三师兄,大荒第一人雷神的弟子,自己的前辈,在崆峒的时候更是对自己有着授业之恩。不管出于何种身份,黄轩尘对他都是十分尊敬的。
当初在崆峒山修炼的那一年时间里,每个小队都得到了许多前辈的指点教导,所以对于崆峒山中的这些前辈,大多年轻人都是非常尊敬的。这也是崆峒山为何化为废墟之后依旧是大荒圣地的原因之一,如果仅仅是因为这里浓郁的天地灵气,“仙榜十杰”大会如何能吸引大荒青年俊杰不远千里赶来?浓郁的灵气,那些大势力所居住的地方会少吗?如果说大荒游侠所需要的是崆峒的浓郁灵气,那么那些大势力的传人呆在崆峒修炼的目的更多是为了得到那些前辈的指点。
纵然师门之中也有师傅前辈指点,但集思广益,汲取各人各流派的精髓,也是有着巨大的好处的。
那些前辈高手的一次随意指点,或许就是某个年轻人顿悟的契机。
“哈哈,我还是习惯你叫我三师兄!”雷易还是那么爽朗,笑声中拍了拍黄轩尘的肩膀。
黄轩尘心中一叹,微微低头,一时间不知如何应答。
“怎么了!不给三师兄这个面子?!”雷易语气一变,佯装有些生气的样子。
黄轩尘忙抬起头,迎来的却是雷易欣赏的真挚目光,不由心中一惊,道:“怎么会!三师兄……”
“嗯,这才对嘛!我可是还惦记着你弄的那些野味呢!”雷易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就像是没有发现黄轩尘眼神举动中闪烁的异样。
黄轩尘闻言一笑,道:“三师兄放心,只要三师兄吩咐,小尘随时都能为三师兄奉上。”
“哈哈,”雷易又是大笑两声,转而语气严肃下来,道:“那好啊,不过现在你应该没空吧!怎么样,这次来是要进去看看吗?”
黄轩尘点了点头,不管雷易刚才的话是真是假,但好歹黄轩尘对这个直爽的前辈还是很有好感的,当下也不隐瞒,只随意道:“恰巧路过这里,就想进去看一看。”
雷易笑了笑,道:“嗯,我就知道你没空,野味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走,我带你进去看看。”
黄轩尘也是微微一笑,道:“那就多谢三师兄了。”
有了雷易的带领,两个守卫早就闪走身形,不知躲在这山中何处,默默地守卫着这座圣地。
黄轩尘跟着雷易的步伐,一步步走在崆峒山脉之中。
“小尘,小师妹她还好吧!”雷易一改直爽的笑声,语气之中是罕见的低沉,还有丝丝愧疚之意。
黄轩尘心中一震,随即心念一转,已想到其中的关节。自己到雷泽的事,紫竹应该是与雷易联系的时候有所提及,而雷泽之前的复杂状况,紫竹也早就告知雷易等人,只是不知为何,不管是雷易还是雷泰都没有回去,雷神的六大弟子中只留一个最弱最小的紫竹在雷泽。
在黄轩尘看来,崆峒山的事情再重要,也不比雷泽的动乱,紫竹的安危重要。
更何况,“仙榜十杰”大会已过,仅仅是一个镇守崆峒的任务,值得雷泽这么多高手留在这里吗?现在看来,雷易的事情也并不多嘛。
“呵呵,还好吧,她说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尽管极力隐藏,但提起此事,黄轩尘还是忍不住那浓浓的质疑和怨气。
将紫竹一个人留在雷泽,面对的是经验丰富,野心勃勃的早有准备的雷泽大长老,无论怎么说,都是不应该的。而这一切的不对,自然要算在紫竹的几位师兄身上,他们之中只要随便有一两人在,紫竹还用得着受那软禁的委屈吗?就连自己,也差点被软禁在雷泽了……
一想到这些,黄轩尘就忍不住有点来气。
“唉!”雷易在面对仙崖的山头上停下了脚步,这里,正是当初风游鸣,云炎,狂神,黄轩尘四人结拜的地方。
雷易微微一叹,望着仙崖,目光中是黄轩尘看不懂的深沉,停顿许久,才听他道:“确实是有点委屈小师妹了,倒不是我在为自己解释,不过说实话,把小师妹一个人留在雷泽,对她,对我们而言,都是利大于弊的。”
不用转头,雷易仿佛也知道黄轩尘惊讶的表情,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不太相信,但你我所处的世界不同,所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但你要相信我们,相信师傅,我们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师妹身处险境而不顾呢?!放心吧,小师妹不会有事的,夔牛师叔虽然有时候暴躁了点,但对我们都还是不错的……”
雷易拍了拍黄轩尘肩膀,道:“事情我也不能说太多了,小师妹的事你也不用担心,说起来,还要多谢你到雷泽陪小师妹谈了谈心呢!我们虽然能保证她的安全,却无法为舒缓心理的压力,多亏了你啊……”
黄轩尘抬起头,似是有些明白了雷易的良苦用心,心中的怨气一扫而光,更是有些愧疚于自己的误会,小声道:“三师兄客气了,其实我去雷泽,是有求于紫竹的。”
“嗯,我知道。”雷易微微一笑,道:“不过反过来想,能在需要的时候想起一个人,不恰恰说明那个人在你心中的地位吗?小师妹待人真诚,却因为很少离开雷泽,所以朋友并不多,你与小师妹曾经共经生死,算来也是有缘,关键时刻你能想起小师妹,也算是为我们几位不称职的师兄做了一些该做的事。”
雷易如此推心置腹,更是谈及紫竹的事情,让黄轩尘有些受宠若惊,连忙道:“三师兄折煞小尘了,能认识紫竹是我的荣幸,能得到紫竹如此关心相助,小尘更是愧莫能当,三师兄良苦用心,何来不称职一说?”
雷易倒不在这种问题上过多纠缠,那毕竟是他们年轻人的事,不过对于黄轩尘,雷易还是相当有好感的,微微摇头,雷易无奈道:“只可惜了,对于你的请求,我们几位做师兄的也实在爱莫能助,如今大荒的形势实在复杂,西荒的战争只是你能看见的其中一部分,等你有了足够的能力,或许能做些什么吧。现在,就算是我,也是无能为力啊。”
这么隐晦的暗示让黄轩尘心惊不已,同时也愧疚于自己的狭窄眼界,很显然,雷易,甚至是雷神的五大弟子和大荒各地的上层人物留在崆峒,并不是无所事事,并不是纯粹为了守护崆峒,而是有什么更重要的原因。
“三师兄放心,小尘早就想通了,我会好好努力的。”黄轩尘也没有说太多,但随着他看向仙崖的坚定目光,这话却说得斩钉截铁。
雷易有些惊异的点了点头,以他的眼光,怎会看不出黄轩尘这些日子以来气质上的一些变化?只是此时,黄轩尘所流露的感觉,让雷易都有些心惊了。
难道仅仅神离天顶峰的他,已经触摸到了那一重境界?
不得不承认,每次看见黄轩尘,从表面上都看不出多少变化,但实际又发生了许多变化,这不仅仅包括实力,也包括心境和感悟。
“嗯,说的不错,那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自己随便逛逛,出去的时候跟守卫说一声就好了,崆峒的规矩确实有些不合理,以后我会让他们对所有回来探望的仙榜之人放行的,这毕竟是好事。”雷易笑着对黄轩尘点点头。
黄轩尘对雷易拱手道:“那就多谢三师兄了,再见。”
雷易不再多说,身形一闪就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话还在黄轩尘心间回荡:“小尘,努力,朝着自己认定的方向前进,总有一天你会做到的!”
虽然不是很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黄轩尘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在心里暗道:“嗯,我一定会的。”
仙崖对面,黄轩尘站了好久。
夕阳余光照耀在仙崖上,光滑如玉的石壁上,一个个耀眼的名字一一排列,付天,风游鸣,紫竹,朱小莺,公孙极,云炎,雷小武,狂神,苗雨,黄轩尘……十杰的名号依旧显眼,堪比夕阳之辉。
望着仙崖,连黄轩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什么。
到崆峒了,下一步该去哪里?虽然在太行山上的顿悟让黄轩尘坚定了本心,但那本心仅仅是阻止西荒战乱,为兄弟不辞辛劳的本心,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到底要去哪里,是求助还是上战场,黄轩尘自己也拿捏不定。
冰火门,风谷,还是昆仑山?
冰火门黄轩尘去过了,以他对冰峰火舞的了解,对形势的估计,自己去了也是没有多大希望的;风谷,黄轩尘没去过,但从大荒传言中,风伯现在是平静淡泊,不争名利,但曾经,他也是辅佐蚩尤征战天下的大神,当冰火门都打到风谷门前的时候,风伯和风谷还会愿意去努力休战吗?
至于昆仑山,一直是大荒的守护者一般的存在,也是西荒最强大的牵制力量,只是黄轩尘自己对昆仑山是一成不通,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能说动西王母吗?
黄轩尘困惑了。
“你我所处的世界不同,所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等你有了足够的能力,或许能做些什么吧。”雷易刚刚说过的话又在黄轩尘心间回荡,确实,黄轩尘早就体会到了,只有自己的实力,才是真正的实力,所有的关系都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唯有自身的实力,才是真正的实力。
可是明白道理是一回事,黄轩尘现在的情况,如何能在短时间内将实力提升到足以影响西荒战场的高度?!黄轩尘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一件事,所以他所做的短期努力,还是只能放在关系上。
如今所有关系用尽,没有关系也只能变得有关系了!黄轩尘一咬牙,望着仙崖上四兄弟的名字,身处这个曾经结拜的地方,往事宛如昨日重现,心神一下子就坚定起来。
没错,只能去昆仑山了。
冰火门毫无希望,风谷的希望也很渺小,就算风谷愿意和解,但只要冰峰执意攻打,风谷也只能反抗自卫,唯有第三方的力量,才能震慑住冰峰,震慑住冰火门。
昆仑山,我来了!
放心吧,大哥,二哥,三哥,我们会是永远的兄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