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的抬起眼皮,浑身欲要崩散一般的剧痛让黄轩尘意识模糊,微弱却温暖的黄光,映入半睁半闭的双眼,形如幻境。心灵深处,仿佛有一只沉睡了万载的巨兽,即将苏醒,即使只是那溢出来的极少的丝缕力量,也能让黄轩尘感受到其中的强大。
来自远古的气息从黄轩尘体内散出,强大的力量却似受到了无形的禁锢,在元神所不能探测到的身体深处缓缓勃发,却始终无法使用。
如同远古神兽一般的古魂,给黄轩尘一种奇特的感觉,这个不知何时潜藏在自己体内的古魂,似乎已经变成了另一个自己,又不完全像……这种好像与自己完全融为一体,却又能感觉到其独立存在的感觉,是黄轩尘从未有过的体会,说不出的怪异。
这是一个微弱的残魂,但一定是古魂最精华的部分,这时候突然的苏醒,仍有着黄轩尘只能仰望的强大。
原来一直向往着天山的,竟是这个即将苏醒的古魂!
感同身受,古魂的思想影响着黄轩尘,但古魂却没有多少思想,仿佛是灵智初开的灵兽,唯一的灵智就是来自天山的呼唤对它的影响。从古魂那里,黄轩尘终于知道,为何自己一直感觉到天山的召唤?甚至于这种召唤能指引自己穿过了迷雾大阵!
攀上天山,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此时此刻,黄轩尘心中充斥着的几乎只有一个想法,就是爬上天山,那时或许古魂可以复苏,或许体内禁锢的强大力量可以爆发,那样的话,打败江疑就不是难事了!这是古魂对黄轩尘的想法带来的影响,但黄轩尘还有一丝自我意识,他不能抛下水魂枪不管……
水魂枪静静的插在远处的一座土坑中,由于火行神力的爆炸,地面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土坑,黄轩尘看不见水魂枪,只能感受到它的存在。水魂枪仿佛也有一丝呼应,感觉到主人的需要,但缺少主人的力量控制,它无法自主飞回主人的手中。
先寻机拿回水魂枪,再逃离这里,上天山!
重新看到了生的希望,黄轩尘心中火热,然而身体一动,便觉痛入骨髓,江疑的“道”攻击,带来的不仅仅是伤痕,还有丝丝缕缕的阴暗神力的侵蚀,灼伤了水火经脉,消耗了许多的水火神力……
尽管力不从心,但黄轩尘还是凭借着坚定的意志力,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还能动吗?”江疑的声音,暴躁中难掩一丝心虚,从旁观察的他,更能感受到黄轩尘身上那不同寻常的气息,不仅有种古老而强大的感觉,更与他背后的天山隐隐融为一体。
黄轩尘没有说话,他终于站直了身体。
“砰!”江疑忍着心中的那缕畏惧,身形再次消失,而后一脚踹在黄轩尘的右肩上。
黄轩尘惊讶的发现,有药息的温暖黄光附体,江疑这一脚的威力竟是如此的微弱,几乎感觉不到“道”的创伤!难道是江疑没有施展“道”的力量?黄轩尘对那个级别的强者了解太少,但以他如今的见识,多少还是能猜测到一些的,江疑所施展的力量早已超越了神级的境界……
这一次,药息上的褐红绳子,竟然也泛出缕缕微弱的红芒,渗入黄轩尘的体内。
这还是黄轩尘第一次看见药息的红绳的异象……红芒如血光,渗入体内之后,像精血一样缓缓修复着他体内的破损,穴道、经脉、血肉,甚至连那天道伤痕,也在红芒的覆盖下悄然痊愈。
《蒙昧诀》竟与古魂隐隐呼应,在黄轩尘和古魂的双重意志下,运转愈加流畅,“同化”之躯渐渐回复,《玄水*》与《天火神诀》也跟随着《蒙昧诀》,逐渐正常运转。
唯一的遗憾,便是缺少了水魂枪的辅助,《玄水*》的运转显得比《天火神诀》更生涩些许,水火两行无法同时平衡恢复。
“可恶!怎么会如此耐打?!”江疑看着黄轩尘依旧稳立不倒,身上的异象似乎还能助他渐渐恢复,惊疑不定的同时,真正的焦躁也随之而来,眼眸阴沉至极,暴躁的怒火渐渐改变,一丝丝阴暗的气息缭绕其间。
阴暗潜移默化,激化了本身就已经十分暴躁的江疑,此刻的江疑,内心唯有一个想法,就是无论如何也要击杀黄轩尘!
结合这股阴暗气息的“道”,是江疑最强大的攻击,对任何人都是无法弥补的创伤。
“我要打得你肉身成泥!”江疑怒吼一声,阴暗将他暴躁怒火下的那唯一一丝畏惧也完全替代,无形之中,他的气息又发生了一些改变。
一种神秘的黑暗力量,正在为他所用。
“砰!砰!砰!”江疑的力量提升了许多,拳脚相加,拐杖痛击,将黄轩尘的身体一次次击飞,骨头折断,血肉模糊,就连那最温暖的黄光,也无法完全阻挡那刁钻阴冷的“道”之攻击,体内,“道”痕再次蔓延,药息红绳的神芒,修复速度也跟不上江疑的破坏。
而水火两行的不平衡恢复,也终于露出了致命的弊端。
黄轩尘体内的两种神力,竟然隐隐开始出现了排斥的迹象!那极少数积蓄起的逃亡的力量,都在这排斥下烟消云散,刚才有一丝好转,黄轩尘却仍硬生生的承受江疑的痛击,并不是因为他毫无还手之力,只是他想积蓄爆发逃跑的力量。
身上的伤痕固然是真,但黄轩尘并非真的毫无还手之力,至少有药息阻挡“道”的力量,熟悉了江疑的进攻之后,一定的阻挡黄轩尘还是可以做到的。黄轩尘之所以任由江疑痛击,就是为了降低他的警惕,想借助红芒的恢复,《蒙昧诀》、《玄水*》、《天火神诀》的重新运转积蓄力量,寻机拿回水魂枪,再逃上天山。
然而现在,江疑的“道”中结合了神秘的黑暗力量,正好与药息黄光相互克制,药息对它起不到很好的阻挡作用,这股黑暗力量侵入黄轩尘体内后,不仅扩大“道”痕,更是诱发了他体内不平衡的水火神力。
现在,是真正的力不从心了……
黄轩尘身体后摔,似乎离水魂枪越来越远了,体内空有无尽的力量,却被束缚着无法爆发,天山的呼唤近在咫尺,却无法企及……
伸出右手,想抓住水魂枪,却只是徒劳的破碎了那最后的幻影,入手空空。
恍惚中,一道亮丽的身影划过眼前,光滑的背脊,完美的曲线,优雅的步伐……所有的一切无不在诠释着它那完美的奔跑姿态,这是天神坐骑的神姿——龙鱼!
黄轩尘心中一喜,看到龙鱼的身影绕开了江疑,没入了远处的土坑中。
它竟然知道他的心意?还是自己那最后的一伸手,让它看懂了什么?黄轩尘依旧模糊的视线,看见了龙鱼叼着水魂枪,从土坑中爬了出来。
水魂枪极重,如果没有黄轩尘的支撑,插在地上的水魂枪可能连一般的灵级高手都无法拔出,好在龙鱼也比较熟悉水行,没有受水魂枪所克制,否则的话,它或许也无法从土坑中拔出水魂枪。就算如此,它前进的步伐依旧蹒跚了不少,但从它那坚定的眼神中,黄轩尘知道它已经竭尽全力了,知道它看出自己面临的绝境。
数百丈的距离,也不过挥手一瞬,龙鱼的身影绕过了江疑。
不知是水魂枪还是龙鱼的气息,抑或是黄轩尘久久不愿闭上的眼神,引起了江疑的注意,龙鱼叼着水魂枪向黄轩尘跑来的身影落入了江疑的眼中。
江疑眼神一寒,见识如他,或许也无法明白黄轩尘为何能水火同修,还兼备“水脉之身”和“火脉之身”,但“道”力侵入黄轩尘体内之后,他自然能感受到黄轩尘体内的水火两行存在不平衡,这种不平衡的威胁甚至比他的“道”痕更大!
再一想,很容易联想到此刻水魂枪对于黄轩尘的作用,他怎么可能允许黄轩尘在他眼皮底下拿回水魂枪?
自从刚才黄轩尘有意无意的调转自己所被击飞的方向后,江疑就发现了他的意图,所以时刻提防黄轩尘,每次击飞都让黄轩尘离水魂枪越来越远……
或许是龙鱼实力较弱,或许是它的身份让江疑一直只将它当做坐骑,或许是龙鱼自始至终都没出手过,总之,江疑就这么在不知不觉间遗忘了它,遗忘了黄轩尘身边还有一只潜心天的灵兽。
让它叼回了水魂枪,但江疑又怎会让它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将水魂枪送到黄轩尘手里?
“哼!”江疑冷哼一声,龙鱼的速度固然快,但此种状态下的江疑,速度要比它快上数倍,只一个闪身,江疑的身形出现在龙鱼身后。
黄轩尘睁大着眼睛,看着江疑的右手,举着拐杖斩在了龙鱼的背脊上。
光滑的背脊瞬间折断,龙鱼毫无还手之力的趴落在地,巨大的实力差距让它柔韧的肉身也无法阻挡江疑的必杀一击。
龙鱼最后一刻奔跑的英姿,仿佛还印在黄轩尘的脑海中。
这是天神坐骑最后的绝唱,临死之前,它的眼神依旧坚定,除了坚定,还有感激、忠诚、希冀等等复杂打情绪,最后一刻,它明白自己必死无疑,它明白自己就算用灵力挡住了第一击,也无法挡住第二击,第三击……
所以,在它浑身灵力的灌输下,水魂枪如离弦之箭,向黄轩尘射来。
黄轩尘无声的大吼,突然之间,便拥有了无穷的力量,身体的虚弱疼痛尽皆被遗忘,他猛然跃起,一把抓住劲射而来的幽黑长枪。
睥睨天下!
这一刻,龙鱼的眼睛终于缓缓地闭上了。
同一刻,龙鱼最后的绝唱,那奔腾的英姿,优美的动作,坚定的眼神,力甩水魂枪的那一画面,深深地印在黄轩尘脑海中……回想起连日来一起赶路的每个情景,时光短暂,情谊却深远,龙鱼不辞劳苦,任劳任怨,在黄轩尘的眼中,它始终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前辈。
当迷雾大阵中面临诡异而危机重重的环境,龙鱼却始终没有背弃的那一刻起,黄轩尘心中就将它当做朋友,当它绕过江疑,冒着生命危险去帮他取回水魂枪时,他心中温暖,将他视为可生死相依的同伴。
然而仅仅片刻,这个刚得到黄轩尘承认为最好的同伴的龙鱼,就这样死在江疑的拐杖下,而临死之前,它都是在黄轩尘稳稳地拿到水魂枪后,才肯安然的逝去……
龙鱼的死,江疑的残忍,让黄轩尘怒不可遏。
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这么发怒过了,似乎从没有那么发怒过……
怒火让黄轩尘无比渴望能替龙鱼报仇,对力量的渴求,使得体内欲醒未醒的古魂更加躁动,古魂与天山的相互呼唤已变得不再重要,强大的力量瞬间冲破了禁锢,充斥了黄轩尘的身体。
饶是十一年《蒙昧诀》练就的坚韧身体,也无法完全承受住这股强大的力量。
这是一股与《蒙昧诀》神力极为相似却更加狂暴的力量,古老苍茫的气息,雄浑浩大,让人忍不住生出仰视之心,睥睨而冷漠,狂暴而雄浑,像一座山,像漫天云。
不依循经脉流动,不入神泉,不经神台,充盈在每一寸血肉之间,险些将黄轩尘的筋骨血肉涨爆,才江疑御道都无法重创的躯体上,一道道细密的裂纹出现,血丝蔓延,无法承受的强大力量似乎要使黄轩尘爆体而亡。
古魂并没有多余的意识,应该已经完全苏醒的它,似乎十分虚弱,唯有对天山的向往依旧强烈,黄轩尘心生错觉,觉得这古魂已是自己的一部分了。
药息的黄光陡然强盛,伴随而起的,是红绳上的红芒,一红一黄两种神光覆盖着黄轩尘的身体,除了修复经脉血肉,抑制力量爆发,这两种神光更给黄轩尘带来了奇怪的感觉。
似乎除了那个古魂之外,他的体内还藏有另外两缕精魂!
那种熟悉的感觉,竟是来源于此!黄轩尘初始只觉得这两缕精魂有些熟悉,突然才发现,曾经对大荒的那种熟悉感,在崆峒、黄河、南荒、夔牛、轩辕殿……许多地方都莫名生出的熟悉感,竟来源于这两缕精魂!
这种玄之又玄的感觉,让黄轩尘心中混乱无比。
“明明是个小毛孩,却装得这么神气的模样!你还是去死吧!”黄轩尘的一系列变化带给江疑莫大的压力,江疑终于忍受不住,含怒出手。
黄轩尘瞪眼,当务之急,还是先替龙鱼报仇!一念及此,黄轩尘顿时不再纠结于体内的诸多变化,水魂枪怒扫而出,直取江疑首级。
这一击,仅仅是灌注了刚从禁锢中挣脱的那种强大无比的力量,这一枪,却比以往任何一枪都要强大!
“当——啪咤!”江疑惊惧于黄轩尘这一枪的威力,不得不以拐杖相挡,没想到就连他那材质特殊的神木制成的拐杖,也在这雷霆一枪之下折为两段。
望着手中折断的拐杖,江疑神情复杂,黄轩尘前后的诸多变化,让他生出了退却之心。
然而他的怒火却不减,黄轩尘的怒火更不减,急需释放力量的黄轩尘,第二枪已是紧随而来,完全不给江疑喘息的机会。
江疑飞退,庆幸的发现黄轩尘虽然伤势似乎恢复了,力量似乎变强了,但是速度依旧相差无几。只要速度跟不上,江疑有自信凭借着自己的道境优势和迷雾般的身法,再度将黄轩尘击溃。
本来江疑是不想冒这个险的,毕竟他的远程攻击无法重创黄轩尘,要击杀黄轩尘就必须近身,而近身就有被反扑的风险,而且黄轩尘每一击都如此可怕,这风险极大,大到江疑想放弃追杀黄轩尘的念头。然而他最终无奈的发现,他已经过渡的依赖了那种力量,甚至于那种力量已经开始反控制影响他的身体,如果不击杀黄轩尘,是无法解除那种力量的。
江疑只能拼死搏杀了。
但他已经错了!古魂苏醒的黄轩尘,勇猛无比,他的气势仿佛与身后的天山完美的融为一体,直*压得人几近窒息,动弹不得。
这是神离天的天地之势?还是……神级巅峰的我,竟然还会被气势压迫在原地无法移动?
这是江疑的最后一个念头,甚至于最后的力量都没有机会用出,他就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黄轩尘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枪,自上而下把江疑劈成两半,只知道红黄两种神光闪烁,药息的力量将古魂压制了回去,汹涌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去,身体瞬间变得空空如也。意识依旧模糊,身体依旧虚弱,经脉留下千疮百孔,血肉裂出道道细纹,鲜血淋漓,面目全非。
只不同的是,一代天神,雾神江疑,终究陨落。
与之一起陨落的,还有一只默默无闻,却在黄轩尘心里留下终生印记的龙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