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监碎步出现在王的身边,扯开金诏:“王召!跪!”
贵妃微微拜下身子。
内侍监大声颂道:王者建邦,设内辅之职;圣人作则,崇阴教之道。有女夏笯,冠荩盛门,幽闲令德,艺兼图史。王特敕封文淑贵妃,敦睦方怡、琴瑟永合。
“谢我王万岁。”贵妃声若莺唱,款款再拜,方在宫女搀扶下踏上白玉台基。
“受玺——”内侍监又是一声唱和。
一名太监托着玉盘碎步上前,盘内盛有新玺。
王亲自捧起新玺授给贵妃。 煞那间,整个王公响彻撼天动地的欢呼声。
王一脸喜气,挽着贵妃的手缓缓向大殿走去。
路过国师身边时,一阵微微的气浪波动,震动了国师。国师头猛的一抬,幅度并不是很大。
有妖!国师心头一动,一双眼睛在黑色斗篷内迅速搜索。最后目光锁在了新贵妃身上。怎么会?国师暗动法力,双目射出三尺光线,这种光是常人所不能见的。
狐狸。透过大红飞凤吉袍。国师看见了一只晃着六条尾巴、站立行走的红毛狐狸。
然而他并没有采取行动,此时此地,不适合采取任何行动。
庆典继续进行,丝竹悦耳,佳人舞姿曼妙。文武百官、各国使节,面挂笑容,不时拍手叫好。
贵妃面带笑颜,倾国倾城,宛若一朵盛开的娇花,芳香润泽。
一舞收势一舞再起,各国舞姬,斗舞争技。
大典一只从中午延续到了晚上。
中秋之月,又大又圆。
离铘望着这轮明月显得有些孤单。他所处的只不过是一个荒凉的小树林,月光轻轻地将他的身影推的老远、老长。
今天是个团圆的日子,也是她大婚的日子。
我身为异乡之客,又任她成为别人的新娘。
子羽在一旁用一根树枝拨弄着那堆篝火,升起一串火星。
“主公!”许久的沉默终于被子羽打破,“接下来我们去那里?”
“去虞城。”离铘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做了一个回答。
“去燕国?但愿这燕王不要像君昊与泰王那样目光短浅,自以为是了。”
“但愿吧!哎!天下反王这么多,又有几人是真真为民的?”离铘似乎在问子羽,可是却面朝天空,又好似再问苍天,可是苍天是无法回答他的。
明天,明天一切都会见分晓。
四十里外便是虞城了。
第二天,天空微亮,主仆二人便上了路。中午的时候,二人已经看到了插在虞城城头上的赤红色印有牡丹的旗帜。
城门虽然大开迎接着四方商客,可是进出城门的审查却十分严密。不过那些军士却不敢对百姓财务窥上一眼。
过了门禁,子羽对离铘说:“都说燕王治军严谨,看来果然不错。”
离铘则说:“治军严,只能说是个好将军,未必能是个好的君王。”
一路先前,穿街过市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商贾生意兴隆,士绅军官打马过街,小贩高声吆喝,行人问路道边,茶寮之内说书人拍响醒木,酒肆中豪门子弟赌酒狂欢。
“主公!”子羽道,“看这市井繁荣,民生淳朴。看来燕王也应该算是个有为君主。”
离铘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走!去见见这个燕王。”
二人直奔王宫而来,这王宫本是虞城郡守府改造,在原有基础之上有加建外城,墙新刷朱漆,屋顶换了金瓦。
马到王城外,下马与禁卫见礼。
禁卫一看眼生,便问:“你们是什么人?”
离铘道拱手道:“在下离铘,特来拜会大王。”
“拜见我家大王?”禁卫打量二人,见他们虽穿长衫却为粗布织就,想也不是什么高贵之人,便道,“我家大王国事繁多,岂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子羽一听有些恼火:“你知道我家先生是谁吗?”
“管你是说,速速走开,若不然统统捉起来。”
“你……”子羽身子向前扑想与他评理。
禁卫拔出了佩刀。
离铘拦住了子羽道:“我们走吧!”
“先生就这么走了吗?”子羽有些不太甘心,“我们连燕王的面都未见。”
离铘牵马回折,并无说话。子羽只有跟了上来。
二人刚走没有几步,一名官员走了出来,见二人身影,便问禁卫:“此二人为谁?”
“刚才说是叫什么离铘,要来觐见大王。”
“离铘?哎呀!”那官员连忙追赶,“离铘先生慢行,离铘先生慢行。”
离铘听到喊声,回身来望,见一官员匆匆跑来,便住了步。
那官员追上,行礼道:“阁下可是刺杀禹疆王文泰的离铘先生?”
离铘亦还礼道:“正是在下。”
“哎呀!幸会幸会呀!离铘先生刺杀文泰一事天下传名,真乃壮士之举也。”
“不敢当!大人是?”
“在下学彬在新朝恬居右丞相。”
“原来是丞相大人,失礼失礼。”
“不敢当!不敢当啊!先生如何来此呀?”
“本欲拜会燕王,只是这……”
“哎呀!先生,此等下作不知先生大名。来来来,老夫替你引荐。先生走。”说着便紧紧拽住离铘手腕,似怕他走脱了一般。
燕王大殿,荆奴甲胄在身,高坐玉阶之上。宣离铘觐见。
学彬领离铘入殿,学彬跪拜下身:“大王万岁万万岁。”
离铘则拱起手来,微微弯了弯身子:“拜见燕王。”
荆奴见他不跪,脸上微微有了些变化:“先生远来,一路辛苦。”
“谢大王关心。”
“听闻先生曾潜入皇宫刺杀过文泰?”
“惭愧,徒送了几位兄弟的姓名罢了!”
荆奴微微一笑:“禹疆不灭天下人类难有出头之日,所以本王曾立下宏愿不屠净蓝颜贼子绝不脱下这身甲胄。”
离铘微微一震:“不知大王统一天下后将如何处置禹疆人?”
荆奴道:“禹疆人杀本王生父生母,强迫本王为子又是二十余年,本王对其恨之入骨。禹疆灭之日亦是他们绝种之时。”
离铘抬起头来,他在荆奴一脸寒霜,不由的有些害怕,连忙赞道:“大王宏愿伟志草民深感佩服。”
“听说先生走遍天下为的是寻找明主。”
“是!草民亦又宏愿,一展胸中所学,扫清禹疆,让普天百姓过上祥和安定的日子。”
“那你以为本王如何?”
“大王治军有法,治民有术且威仪严肃。”
“哈哈哈。”荆奴大笑,“先生过誉了。那先生是否愿意为本王效力啊?”
“草民只怕才疏学浅耽误了大王宏伟蓝图。”
“先生何必自谦?留下来吧,本王封你为上大夫,参与国政。”
“这……”
荆奴双眉一锁:“怎么?本王不算是明君?”
“不不不!”离铘连忙道,“草民谢大王!不过草民还有一事相求。”
“别再草民草民的了,你现在起就是本王的上大夫了。”
“是!”
“上大夫有事请讲。”
“微臣家中还有老母,想请属下子羽前去接来。”
“百善孝当先,因该的。”
“那微臣还有些话要对下属吩咐,就先行告退了。”
“先生速去速回。”
“谢大王!”离铘一边往出退,一边望了一眼还在地上跪着的右丞相学彬。
离铘出了王城,子羽正牵马在王城门口等等候。见离铘出来,子羽忙迎了上去:“主公如何?”
“此处不是说话之处,走。”二人向前走了一段,离王城稍远,离铘才道:“离铘此人绝非成大事之人。”
“主公何处此言?”
“此人看似为天下起兵,实乃报个人之仇恨。他扬言要屠尽禹疆人。”
“天哪!”子羽听后亦感胆寒。
“而且此人威态十足,我去见他为向他朝拜。他便面露不悦,连累学彬丞相长跪不起。”
子羽摇头道:“看来此人亦非明主也!那我们该怎么办?”
离铘道:“我假意答应他做上大夫一职,所以才脱得身来,我们速速离开。”
“好!”
在王城大殿之内,学彬还跪在地上,没有王命他不敢起身。荆奴依旧高坐,一眼不发。大殿一片安静。
过了许久,荆奴才开言道:“丞相起来吧!”
“谢大王。”
“这离铘是何出身?”
“回大王,离铘祖上可追溯到前朝王朝。本是王族,前朝覆灭后没落。哎呀,大王不好。”
“何事?”
“那离铘漂泊四海多年,并未听说有什么老母再世。”
荆奴微微缩起眉毛:“他在欺骗本王?”
学彬垂下头来不敢发言。
“大胆!他弃本王而去岂不是说本王不是明主吗?禁卫和在?”
门外哗啦啦一阵响动,禁卫候命。
“马上去将那离铘捉回来,如有反抗,就地格杀。”
“是!”
荆奴狠狠瞪了一眼学彬,忿然转身离去。
城外大道,一队禁卫疾驰而过,扬起万丈黄尘。黄尘落定,一旁草丛中钻出两个人来,正是离铘与子羽。
“主公说的果然没错!”子羽道,“燕王果然会派兵来追。”
“他是恼我离他而去,这样就等于向世人宣布他不是明主。看来大路是不能走了。”于是二人不走大路穿林过山。
翌日下午,来到一片树林之中。正走着突然听到一阵歌声:龙卧深渊兮,待时腾飞;水浅泽枯,不得翻身。凤翱九天兮,非梧不落;天地狭小,蔽遮日月。幽谷居贤兮,欲投明主,明主何在,可知吾呼?
离铘拍手道:“好歌,好歌!”
子羽听主公叫好,抬眼望去,见一人踏歌而来……
子羽见有人踏歌而来,又听主公赞许,便问:“好在那里?”
离铘道:“此人自比蛟龙、鸾凤,叹息没有用武之地。”
子羽道:“此人好大口气,居然敢自比龙凤。”
“口气大者,必有过人长处。”离铘道,“我们过去看看。”
二人催马迎上,见一须发蓬乱、苍中掺白的老者,手提一柄剑,踉踉跄跄地走着。离铘下马见礼:“先生请了。听先生歌声,大有寻梧栖凤之志。”
那老者也连忙拱手:“见礼见礼。阁下为谁?”
“在下离铘!”
“莫非是那禹疆王宫行刺文泰之离铘呼?”
“正是在在!”
“久仰久仰!”老者微微点了点头,将离铘打量了一番,“在下隐元山成淹。久闻离铘先生文武双全,智勇兼备,今日一见实乃幸会。哈哈哈”
离铘亦随着他笑了起来:“幸会幸会。”
成淹又道:“今日能遇上异士,实乃三生有幸,何必找一地畅谈一番如何?”
“正有此意。”
“请!”
“先生请!”
山野之地岂有好精致?三人将就找了一处有涧水之处,坐与大石头上。相互又寒暄几句。成淹道:“先生可通棋道?”
“略懂一二。”
成淹道:“山野之鄙,无以为乐,不如和先生讨教一二如何?”
“先生有此雅兴,离铘本当奉陪,只是这山野之地无有棋器该如何对弈?”
成淹轻拈胡须,见一旁地上有枯枝碎石便道:“你我何不折枝为兵,采石为卒,画地围盘呢?”
离铘道:“甚好。”
于是二人折得枯枝一百八十一段,采得石子一百八十枚,又在地上画出三尺一盘,点上九星天元。
成淹持枝当仁不让先手,离铘拈石沉着应战。
子羽将马栓在树上,抱臂立在一旁静观。
几子落定,均知对付为好手。
这下棋黑白之道,包涵天地阴阳变化,万物更替之理。真是世事如棋,棋如世事。
子羽观之,见:这三尺之局,当如战场。二兵交行,好似恶战一场。木兵后方设埋,则前方诱敌。石卒围而不攻,隔道相望。木兵改变策略,徘徊在中央,精兵却在两翼翱翔。石卒汇聚力量,全力突击,斩断两翼,乱敌方寸……
不由赞叹,这二人真乃用兵之高手。
二人杀伐连连,相持不下之际,离铘突然无子可出,无卒可用。当下便笑道:“佩服,佩服!在下输了。”
成淹大笑:“离铘先生自谦了。弈棋之道当如世情,唯有洞察先机方才不至于皆输满盘。”
离铘道:“先生一言,离铘受益匪浅。不知先生日后当归何方?”
成淹道:“燕王荆奴雄霸一方,精兵数十万。我欲投之。不知先生欲往何处?”
离铘道:“在下漂泊江湖,随风而息吧!”
成淹笑道:“既然人各有志,那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成淹亦与子羽拱手之后转身大步离开,依旧踏歌而行。
离铘笑道:“踏歌而行真乃雅士也。却不知何时能再见。”说完将手一扬,跑出一粒石子来。
子羽不能理解,问:“主公为何如此?”
离铘笑而不答,只是说了声:“走吧!”
子羽道:“主公与这位先生临涧一局,可谓惊天动地啊!”
“呵呵呵!就你小子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