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施主远道而来，辛苦了。”
才一脚踏入门内，从客栈深处迎过来一小沙弥，黄衣芒鞋，长相倒是清秀。重楼点点头，双手合十，连忙说道。
“小师傅有礼了，我想在此处借宿一晚，不知方不方便。”
“我佛慈悲，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有何不便？”小沙弥微微一笑，转过身，指了指角落那名端坐蒲团的老僧。又喧了一句佛号，便缓缓退下了。重楼嘴角牵动了几下，不置可否。踌躇了一会儿，便询问身旁的小四，问道。
“这小和尚什么意思？难道要我去打扰那位大师修行？”
“大人只管上前就是。”小四笑了一句，神色欢喜。重楼无法，只好理了理衣服，迎了过去。因是客栈之中无甚光线，那老僧所端坐的角落，更是显得黑暗。重楼不细看，却也难以看清对方的容貌。当下止住身形，运转目力，只见那老僧，身材瘦小，白须浮动，一副慈眉善目的摸样。
“大师，打搅了。”重楼微微颔首，依旧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在魔界，儒、道、佛，这佛门本来就是最为神秘的。佛法高深的罗汉、菩萨、佛陀，哪一个不是惊天动地的存在？佛门弟子虽然大多慈悲，可一旦结下因果，也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佛门信奉因果轮回，讲究一个自在。若不了结因果，何来的自在？所以这些僧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要将人打入轮回，或是度化，成为佛门守护。总之，下场都是一个凄惨。
“这禅定二字，说的，恐怕就是这个吧？”重楼倒未想这么多，只是看着老僧坐禅，心中思忖了起来。
“施主从何而来？”过了许久，这入定的老和尚才缓缓睁开双眼。眼眸明亮，异常的深邃。重楼似乎看见一道金光在其眼中流转，可一转眼的功夫，又变得星空一样深邃，万物皆空。这一幕没由来的古怪，重楼倒是心惊了一番。
“我从南边而来，想要借宿一宿，还望大师行个方便。”
“借宿自是方便，且不去说它。我观施主面相，匆忙之间隐隐有担忧之色，怕是沾染了很深的因果。”
“大师怎么知道？”重楼大惊，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还望大师指个前路与我？”
“阿弥陀佛，随心，随性，随缘！”老和尚端坐不动，缓缓地喧了一句佛号。
“随心，随性，随缘？”重楼一时不解，只觉得字字深奥，似乎大有深意一般。可要细细去想，又不知从何说起，当下眉头深锁起来。
“施主心未静，无需多想。”老和尚双手合十，终于从蒲团上面站了起来。
“施主这边请。”
“大师，这钱？”重楼跟着老和尚，慢悠悠地走了一会儿。又想起自己还未给钱，转过头看了一眼小四，连忙问道。
“随缘就好。凡俗之事，有缘便是因，无缘便是果。你既为了躲避因果来我禅定院，小僧自当成全，无需讲究。”老和尚说完这些话，便彻底沉默了下去。只是一味地在前带路，将重楼领到了三楼。那小四还未得重楼许诺的打赏，只好紧紧跟在二人身后。听见老和尚说话，顿时张了张嘴巴，差点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出来。
“这和尚发什么疯，平时收钱可是狠着呢，今天怎么一个子都不要？”小四看着前面二人的背影，晃了晃脑袋，却是不愿意多想了“管他呢，我得了打赏便走，这和尚打的什么算盘也与我无关。”
几人走上楼梯，不出片刻便到了三楼。一间间房屋门扉紧闭，也无名号。老和尚依旧一言不发，将其中一间房门打开，示意重楼进去。
“大师，在下不敢妄自打搅，这里是五百金。”重楼在门口停住，从怀里掏出了五百个金币，用灵力包裹着，放在了和尚的面前。虽然听不懂和尚的意思，但重楼可不愿意白住一晚上。否则又是一场因果，说不清楚是福还是祸。既然如此，还不如拿金币来了断，免得日后想起来时后悔。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和尚道了一句，将金币收入袖袍之中，默默退了下去。
“哼，这些和尚，最不实在。收钱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脸皮极厚。”小四关上房门，骂骂咧咧地说了几句，大为不满。重楼听了，如若未闻，径直走到床边坐下，打量起房间的布置来。这房间并不大，长宽不足两丈，呈四方形。房间之中，只有一张木床，一张圆桌，以及两个蒲团。那桌子四周，也无座椅，显然只是为了摆放茶水用的。
“虽然简单，倒也更显清静。”重楼看了一会儿，点点头，还算满意。又看见小四一边倒茶，一边小声嘀咕，暗自好笑。
“小四，你过来。”重楼笑了笑，唤小四上前。只见他的掌心放着十块光华流转的魔石，朝对方扔了过去。
“多谢大人。”小四这年轻人，境界虽然不高，却也有魔卫初阶的修为。见十道流光划过身前，顿时大喜，将手掌朝前一裹。那十块魔石便稳稳地落入了其中。重楼见状，并不在意。摆了摆手，说道。
“我也累了，你忙其他事去吧。明日一早，你再来客栈一趟。”
“不忙，不忙。大人您休息吧，我这就走了。”小四见魔石到手，心中欢乐，哪里还会过多停留。十块魔石看似不多，但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修炼半月之久了。魔卫吸收天地灵气的速度并不快，比如小四这种，还未凝练出灵力漩涡的修士，体内的灵力更是少的可怜，光是一块魔石之中蕴藏的灵气，也足以他修炼许久了。何况就算放眼整个魔界，十块魔石也能够做很多事情。当初，重楼他们坐飞行魔兽的时候，所缴纳的费用也就区区十数块。可见对于修士来说，每一块魔石都有极大的作用。
“砰！”小四走后，自然很识相地带上了房门。重楼点点头，施放出魂识，见他一路出了禅定院，才彻底放下心来。
“这客栈倒的确清静，住在房里，听不见半点吵闹。”重楼心中思忖了一会儿，又想起老和尚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随缘？”重楼摇摇头，始终想不明白。随后闭上双眼，手结唤灵封神印。一直过了很久，直到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房屋之中一片漆黑。而重楼，依旧打坐修炼，也不点灯，整个人完全处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空灵，寂静。正如老和尚所说，这几天以来，他的心从未静过。一直在担惊受怕，非常的疲惫。
“黑暗，无边无际。眼不见，耳不闻，心不垢。黑暗之道，深邃、冰冷、永恒……”一段又一段经文自重楼的口中吐出，这是他对于黑暗之道的领悟。很久很久之后，他的声音才慢慢地停了下来。此时，虚空之中，原本浓郁的天地灵气突然消失的一干二净。以一种极为恐怖的速度进入了重楼的天灵之中。随后，黑暗的房间，突然光芒四射起来。一块土黄色的魔魂碎片缓缓升入了半空，悬挂在重楼的头顶。一圈又一圈五色光晕闪耀，大量的天地灵气瞬间就翻滚了起来。
“自然法则，黑暗之道，灵力漩涡，凝结！”重楼十指飞快变化，这是领悟黑暗法则凝结灵力漩涡之时，自然而然衍生出来的手印。日后只要结出这个手印，就能够运转灵力，打出黑暗法则。最后，只听见重楼一声低喝，原本光芒万丈的魔魂碎片突然掉落了下来，就连天灵都不再吸收灵气，化作了混沌摸样，随后整个房间才彻底安静了下来。
“第五个灵力漩涡，终于成了！”重楼吐出了一口浊气，睁开双眼的瞬间，房间之中，无边无际的黑暗似乎有一部分遁入了他的瞳孔之中。重楼定了定神，运转目力，似乎可以看见一条又一条黑色的丝线，在虚空之中缠绕、游离，仿佛修士的魂识一般，组成了无边无际的黑暗。此刻，他的体内，第五个灵力漩涡正在缓缓运转着，似乎在与其他的法则之力进行融合。然而，原先四个灵力漩涡似乎很惧怕黑暗法则一般，纷纷躲到了一边，论力量也要弱小的多。重楼感受到体内的变化，眉头微微皱起，他明白，是自己的黑暗法则太过强大了。
“有黑暗存在的地方，必有光明。”不知过了多久，重楼才开口，默默念叨了一句，虽然突破了六阶魔修，可脸上却没有一丝喜色。只见他默坐不动，从怀中掏出一颗三色果实，散发着冰寒的白光。当初重天出现在这一界的时候，告诉过重楼。这颗果实的气息，像极了他们那个世界的五色蟠桃，只要吃下一颗，就能够领悟光明。虽然不知手中的果实叫什么，但以重楼一族祭司的身份，却能够看出这颗果实并无害处。
“领悟的黑暗法则之后，我对于光明的理解更加深刻了。只是这种感觉十分的模糊，还不足以窥视到真正的光明之力。”黑暗与光明，本来就是相生相克。重楼既然领悟黑暗之道，凝练出第五个灵力漩涡，对于光明的感悟自然也水涨船高。这就是自然法则的神奇之处，一阴一阳，相生相克！
“不管了，且吃下这颗三色果，看我能否领悟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