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的重玄门妙真殿里,各脉首座和长老都围坐在一起。此外,大殿之上再无别人。
殿上众人沉默不语,掌门慧仙真人手里拿着一把又黑又丑的铁尺,左右翻转的观察着。
“诸位对于物有何见解?”慧仙真人打破沉静道。
“此物能于惊天神剑相抗衡,必定不是凡物,可又没有听说过类似此物的神兵利器。着实让人奇怪。”一位坐在慧仙真人旁边的长老道。
“呵呵,什么神兵利器,我看这就是一把魔物。”慧圣真人对于刚才那位长老的见解嗤之以鼻。
“神州浩土,何等广大,不知道还有多少不世出的奇珍异宝,你我充其量也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慧文真人道。
未带慧圣真人发怒,慧月真人冷冷道:“虽然我等是井底之蛙,但是此物施展起来被黑气缠绕,而且上面被血丝缠绕。分明就是一把邪物,为何慧文师兄竟会看不出来。”
慧文真人怒道:“有些血丝和黑气就是邪物吗?那我身上所穿带有黑色和红色的衣服也是邪物了?像我天生漆黑之人,必定就是魔教妖人了?”
慧仙真人忙道:“慧文师弟,你怎么好端端的说自己是魔教妖人呢?我们不是没见过这……这样的黑铁嘛。”
慧文真人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在吱声。
慧仙真人咳嗽一声,对众人道:“我这次把诸位叫来,一是因为这次甲子会武中杨梵所用这黑铁威力甚大,二来是想让本次会武前四前去北号山协助灵隐寺和焚天堂弟子寻找那秘洞宝库。另外三位众人都没有意见,唯独这杨梵……”
慧文真人越听越怒,其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这个徒弟境界进步的如此之快,对杨梵所用法宝也疑心重重,可他本是及其护短之人,慧仙真人当着众人对自己门下弟子这般,他如何能忍受。当下,阴着脸,腾的站起来,怒道:“掌门师兄,你要如何?”
众人一惊,没想到慧文真人反应如此之大,坐在他旁边的常文远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道:“师兄,你先坐下,掌门师兄也没说什么啊。”
慧仙真人脸色微变,道:“慧文师弟,我是一门之长,此物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秉公处理,你放心就是。”
慧文真人脸上怒色未退,但掌门这样说了,他也无话可说,在众人的劝说中坐了下来。
一阵沉默之后,慧仙真人道:“以我看来,此物必是血炼之物。”
传说中这血炼之法,传于上古魔神,自古以来在魔教妖人中代代相传,却并未听说有什么出名的血炼法宝,多半是这法子太过凶险,连魔教中人也不敢轻易尝试。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在座各位还是微微变了脸色,所谓血炼之物,便是以人本身精血化入炼造宝物之中,这等奇术,方法诡异艰险不说,法宝材质更是苛刻无比,万中无一,而且炼造过程凶险之极,一个不小心便为法宝凶煞血厉之气反噬,死状苦不堪言。当然,若能成功,则此法宝必定是威力绝伦,而且更有一个好处,便是宝物与主人血气相连,除非有炼造人血脉,旁人皆不能用之,但也因为是以鲜血为引,往往便有了凶煞之气。
只是,如今竟在重玄门一个少年弟子身上,出现了这等法宝。
慧仙真人望向慧文真人,慧文真人脸色由怒色变为铁青,缓缓站起身来,道:“掌门师兄,你说的或许有理,但我还是要说,杨梵不过十六,如何懂得这血炼之术?而且他自上山以来,五年中从未下山,来时更是身无长物,又去哪里找这举世难寻的法宝材质?”
慧圣真人冷笑道:“或许杨梵本就是魔教弟子,被魔教之人故意安插在我们重玄门。”
慧文真人立刻怒道:“他要是魔教之人岂会在众目睽睽一下施展这妖物?照你所说,恐怕你门下那王刚也是魔教之人吧?”
慧圣真人一愣,仿佛被刺道痛楚,急忙道:“王刚怎能与门下那笨蛋徒弟相提并论?”
慧文真人冷笑一声,自豪道:“我那徒弟是笨,可还是进了前四,不知道慧圣师兄的宝贝徒弟此次会武的名次是多少?”
慧圣真人针锋相对道:“众人皆知,你那笨徒弟能进前四靠的是他的运气。”
“那他与艾菁的那场比试也是运气?”
“不错,就是因为那场他不靠运气,所以才会败的狼狈不堪。”
“你是否也要看看我是不是浪得虚名?!”
“那就让我来领教一下慧文师弟的赤炎神剑。”
说着,两人就拉开架势,这场首座之战一触即发。
“放肆!”慧仙真人盛怒道:“你们当我这个师兄不在了嘛?”
慧仙登上掌门宝座已近三百年,德高望重,平日里虽然和蔼,但这一下发怒,慧文真人与慧圣真人都是震惊不已,心中震荡,随即退了下去,同时低声道:“不敢,请掌门师兄息怒。”
慧仙真人看了看这些首座,脸上怒容过了半晌方才缓缓退去,沉吟了一下,道:“慧文师弟。”
慧文真人低首道:“在。”
“无论如何,这黑铁来历古怪,若真是魔教之物,那杨梵与魔教若有牵连,我们便不能容他,你可知道?”
慧文真人沉默了半晌,低声道:“是。”
慧仙真人语重心长道:“慧文师弟,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此事滋大,我们不可不慎重行事。你今日且先回去,待那杨梵病势稍好,你便仔细盘问,再带到此处,我等再行商议,如何?”
慧文真人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忽然间重重顿了顿脚,点了点头,连话也不说一句,转身便走了出去。
门外传来一阵呼啸之声,多半是慧文真人御剑而去。
大殿之上,常文远向慧仙真人道:“掌门师兄,慧文师兄的大轩阁一脉难得出现一个人才,却出了这等事,他自然心里不甚痛快,你莫要放在心上。”
慧仙真人叹了口气,摇头道:“我自然不会在意,田师弟为人我是知道的,也是信得过的。”
说到此处,他像是想起什么,转头对小轩阁慧月大师道:“慧月师妹,这几日你门下那女弟子艾菁……”
慧月淡淡道:“多谢师兄关怀,艾菁身体已经大致恢复。若不是慧文师兄门下出了那等怪人怪宝,一场比斗中耗去了艾菁大半元气,她本也不会输给别人的!”
慧圣真人闻言脸色一变,慧仙真人却已抢先摇手道:“哎呀,事情都过去了,不要再计较了。”
慧圣和慧月彼此瞪了一眼,转过头去,慧仙真人看在眼里,心中叹息不已,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身旁茶几之上,只见那根黑色而难看的铁尺,正静静地躺在茶几上面。
大轩阁内,杨梵躺在床上看着房顶出神。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吱呦”一声,门被人推开。杨梵笑着道:“大本师兄,今天怎么这么早就送饭来了,我还不饿呢。”
他声音忽然停了下来,只见慧文真人矮瘦的身子从房门处缓缓踱了进来。杨梵吃了一惊,这些日子以来,他安心静养,其他各位师兄包括迟文静在内只来看过他一次,其余时间都只有哈大本三餐为他送饭来,根本想不到慧文真人会突然出现。
他在床上愣了一会,忽然醒悟,连忙爬了起来,下了床就要行大礼,慧文真人心思重重,脸色阴晴不定,挥了挥手,道:“罢了。”
杨梵应了一声,安静的立于一旁,看着慧文真人走到桌子边坐了下来。
慧文真人看了这徒弟一眼,从刚才那反应看,这小徒弟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像是个内涵锦绣的奇才,反而比普通人似乎都差了一些,但偏偏……“你也过来坐下吧。”
杨梵一惊,自从拜在慧文真人门下,他从来没有见过师傅如此对待自己。应了一声,在旁边坐了下来,说是坐只是坐在板凳的一边。
慧文真人看他窘迫的样子,笑了笑道:“今日身子如何?”
杨梵恭敬的回道:“多谢师傅关心,这几日多蒙师兄照顾,已无大碍。”
慧文真人忽然想起什么,淡淡道:“自甲子会武也由一段时间了,今日我来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是,弟子必定不敢欺瞒师傅。”
“恩,那你且说说到底是谁私自传授你小清境第三节的?”
“这……是弟子……偷学的。”
“刚才还说如实回答,现在怎么欺瞒我呢?”
“……”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你师姐传授你的吧?”
“师傅是如何知道的?”
“自从你入我门下,除了你大师兄,就只有你师姐跟你关系最为要好。大本他们也没有那么胆子私自传授给你。你说不是你师姐是谁?”
“师傅,都是我求师姐,师姐才传授给我的,你莫要责怪师姐。”
“这事就算了,还有一事,你要在有半句隐瞒,我立刻废除你修为逐出师门!”
“弟子知道了,师傅请问。”
“你那黑铁尺是从何而来?”
杨梵心头一跳,不由自主地向慧文真人看去,只见慧文真人也正盯着他,一张脸虽然还是一副平淡模样,但目光炯炯似有神光,竟是不怒而威。
那一刻他在心中转了千百个念头,一时竟是不得做声,慧文真人慢慢沉下了脸,面色难看之极,再次沉声道:“快说!”
杨梵经他催促,片刻间额头汗水已现了出来,他虽见识不多,但后来从师兄和他人口中得知,那是血炼之物,而且那铁尺具有吸食精血的异能,这些正是平日里正道所不容之物。如果被师傅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杨梵在那*人的目光中,站起,又跪了下去。“师傅。”
慧文真人怒道:“怎样?!”
“弟子不肖,请师傅责罚。”杨梵深深低下的头里发出了嘤嘤之声。
“哼!你真是为师的好徒弟!”慧文真人一掌将桌角拍了下来。
杨梵本是最畏惧慧文真人,见师傅发了真火。便一五一十的说出了自己是如何掉入那个地洞,又如何被黑铁尺吸出自身的精血昏迷,而后醒来发现黑铁尺就在自己手中。
他说完之后,头也不敢抬,不敢再看慧文真人,慧文真人却皱着眉头陷入苦思:看这小徒弟倒是不像说谎,那种种法宝异能决不是他能编造出来的,但这等奇异法宝,便是连他也是生平第一次听说,他站起身子,在房间中负手来回踱步,沉吟半晌,回头看向杨梵,道:“你先起来罢。”
杨梵应了一声,当下站起来,依然低着头,站在了一边。
慧文真人深深的看着这个让自己无可奈何的弟子,半晌,他叹了口气,道:“你随我到妙真殿,至于你有没有命回来,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白云深处,仙气缭绕,一切都平静祥和的如人们梦想中的仙境一般。
重玄门,妙真殿。
重玄门七脉首座尽在此处,目光都看着跪在堂下的那个少年。
慧仙真人望着跪在那里的杨梵,脑海中不由得又浮现出五年前那两个被救上山的小孩的身影,白云苍狗,世事流转,仿佛一转眼间,他们便已长大成人。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对七脉首座道:“诸位对刚才杨梵所说有何意见?”
慧圣真人抢先道:“此子说的不可信!”
慧仙真人道:“你为何如此肯定?”
“血炼之法本是魔教之术,极其阴邪恶毒,若非有魔教妖人指点于他,他怎会有这等见识法力来炼造如此法宝,所以此人必定是魔教奸细,不可饶他性命!”
慧圣真人一直掌管重玄门的刑罚,本来重玄门弟子都畏惧他,此刻他所说之话态度坚决,声调刚硬,杨梵听在耳中,身子一抖,本来苍白的脸上更无血色。
这时,小轩阁的首座慧月真人冷冷道:“慧圣师兄你说这血炼之术阴险恶毒,请问它是如何阴险,如何恶毒了?”
慧圣真人窒息了一下,道:“魔教之术,还用多说什么吗?”
“那慧圣师兄也不太清楚这血炼之术了?怎的便要因为血炼之术就诛杀这青年?”
“哦?那慧月师妹是什么意思呢?”
“诸位师兄,我们对血炼之术本就不太清楚,更何况此子年方十六,来历又是清楚明白,硬说他是魔教奸细,恐有不妥。”
“慧月师妹,今天一反常态,如此袒护此子,真是令人费解。”
“我也只是就事论事,断不像有些人,看不得别脉弟子出个人才。害怕威胁自己地位,便要斩尽杀绝。”
“好了好了,怎么说着说着又吵起来了。”慧仙真人插口道。
“杨梵,你先起来吧。”
杨梵身子一震,看了看在座首座,站了起来。
慧仙真人多看了他两眼,对其他首座道:“这事就我看来,杨梵不像魔教之人,更何况他驱用的法宝煞气内敛,不像其他魔教之人的法宝煞气腾腾,凶相毕露。”
朝兴阁首座常文远道:“我赞同掌门师兄的说法,这少年机缘之下得此宝物,说来也是我重玄门的福气。”
其他首座也纷纷点头附和,只有慧圣真人对此嗤之以鼻。
慧仙真人点了点头,对杨梵道:“你可听清楚了?”
杨梵心中感动,忙对在座首座道:“多谢,诸位师叔师伯。”
慧仙真人拿起桌上那块黑铁,抛给杨梵道:“此物非你不可驱用,你拿回去吧。”
杨梵伸手接住,入手后立刻感觉到那熟悉而冰凉的气息一下子腾了起来,走遍全身,仿佛通灵性般的有说不出的欢喜。他深深向慧仙真人行礼,道:“多谢掌门师伯。”
慧仙真人微笑一下,拍了三下掌,堂后立刻有道童走了过来,慧仙真人吩咐几句,道童点头应了一声,走了出去,过不多时便引了三人进来。杨梵看了过去,却都是认识之人:魏潇与常曙光走在前面,常曙光趁着他老爹常文远不注意,还偷偷向杨梵做了个鬼脸。至于走在最后的,却是清冷美丽的女子,正是小轩阁的艾菁。
这三人再加上杨梵,正好便是这次重玄门甲子会武的前四名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