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彷徨
艾斯2015-10-25 03:383,563

  5彷徨

  姜国庆的姐姐十九岁就嫁到了山那头的一个小山村的一个农夫的家里,丈夫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没有学过什么手艺,也没有什么文化,主要以种地、放羊维持生计,有一张善于说话的巧嘴,圆的他能说成方的,长的他能说成匾的,所以,闲暇之余他就做做“月老”,给人家扯鼻子拉线的,乱点鸳鸯谱,把两个毫不相干的人硬拉扯在了一起,从中获取一些媒谢钱,来补贴家用。

  他们有四个孩子,夫妻两个从早忙到晚,也只能够勉强维持生计,家中的牲畜、家禽要吃饲料,儿子和女儿们要吃饭。她能够抽出这么长的时间来照顾弟弟,已经是很大的情分了,当然,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现在弟弟的伤已经快好了,他已经能够下床借助于拐杖移动了。离家这么多天,她十分惦念孩子,终于有一天,她对弟弟说:“我已经离家这么长时间了,我想回家看看,我不放心孩子们,哪怕过几天再回来?”

  “好吧。”姜国庆知道姐姐这一回去短期内是不会回来的,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难道他有权利把她留在身边照顾自己吗?他明知道各有各的难处,他还是一天天地期盼着,一天天地期盼着姐姐能够回来看他——如果姐姐没盼头,他还能盼谁呢?事实证明,他是自说自话,自作多情,他的姐姐是一等也不来,二等也不来,他一个瘸子,大病初愈,连自己都照顾不过来,还有一个两三岁的孩子,他该如何是好?

  美国著名作家西奥多-德莱赛先生说过:“某种生物只能在某种条件下生存,一旦暴露在别的条件下,就会立即死亡。一般的金丝雀,在被捕时是相当坚强的,但是在镀金的鸟笼里关了几年,就会丧失独立生活的能力。家狗倘使舒舒服服地养到中年再把它赶到丛林里去自觅食物,就会被饿死。家狗,一生下来就被赶了出去,就会变成狼。或者十分像狼,只是外形上有些不同而已。”所以,一个人无忧无虑、丰衣足食地生活至今,生意上是一帆风顺,家庭生活是美满幸福,可因为一场车祸,片刻之间,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过去,姜国庆纵有金石之坚,也难以忍受这样的打击呀。

  姜国庆见姐姐一日不回来,两日不回来,便估摸着姐姐短期内是不会回来的了,整天思考着:“我该怎么办呀?这个两三岁的孩子该如何是好呀?”姜国庆一天天地想着,逐渐变得意志消沉,终日借酒消愁。一首歌词上说得好:“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消愁愁更愁。”他半斤酒一下肚,就开始说胡话了,虽说是胡话,但却是俗话说,“酒后吐真言”:“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不学,吾谓之学矣。’我做到了呀,结果又怎样呢?想想我姜国庆,学艺十多年,虽说没有什么大的作为,但也算是小有所成,没有做过一件亏心事,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父母,中间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说,‘百善孝为先。’我自问,向来对父母孝敬有加,有好吃的给他们吃,有好衣服给他们穿,虽说他们英年早逝,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呀,难道要我死在他们前面才叫孝顺吗?我对待徒弟们就像对待自己的亲兄弟一样,对他们是循循善诱,从来没有伤害过他们的自尊,也没有辱没过他们的灵魂,可是他们却——哎——李秀英自嫁给我之后,我更不曾亏待过她,她跟我的这几年,虽然算不上是锦衣玉食,但也算是有滋有味的,为什么她是一个只能共甘甜,不能共患难的人呢?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全都是狗屁,全都是骗人的——你只要有钱,你只要能挣钱,她就嫁给你,你一旦有了灾难,她就走人。”

  姜国庆想到这里几乎想一死了之,他躺在家里一上午都没开门,邻居王大妈看见了,知道他这几天的遭遇,怕他想不开,于是,敲开了他的家门,劝慰道:“姜国庆啊,我知道这几天你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和痛楚,这换了谁都是难以承受的,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你还别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就要勇敢地去面对他,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没有趟不了的河,人总是在磨难中成长起来的,你还年轻,你一定要振作起来,虽然你现在失去了一条腿,可你毕竟是个手艺人,你还有个手艺,而且,你的手艺是出了名的,想跟你学手艺的人都排成排了,只要你振作起来,服装店不需要多久就会重新开起来的——你可不能这么自卑呀!更不能倒下来!因为你毕竟还有个女儿,她才三岁,你现在要是倒下了,她该怎么办?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孩子想想吧?妈妈走了,不要她了,你爸爸再不要她,你叫她现在怎么办?让她就这样活活饿死?你忍心吗?”

  虽说王大妈说的话是有道理的,姜国庆也确实应该这样做,可是大家别忘了,“把语言化为动作比把动作化为语言困难多了。”这些劝说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虽然他放弃了“死”的念头,但是他的精神一直处于低迷的状态,他对生活完全失去了信心,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上的伤口已近渐渐地愈合了,可是心灵的创伤却在一步步地加剧。他看见了姜桂娥——自己的女儿,并没有感到一丝的欣慰,反而使他产生了强烈的心理负担,他已经忘记了当时他刚刚做父亲的时候的快乐,而是感到万般地自责:“我当时为什么要生下她?现在让她跟着我一块儿受罪,这是应该的吗?这公平吗?我要是有罪就惩罚我好了,她小小的年纪,她又犯了什么罪?”

  这些沉重的思想负担一直在姜国庆的脑海里徘徊着,缠绕着他,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酒成了他暂时忘却苦恼的唯一良药。他每天都拄着拐杖到村头的小酒店去喝上两碗。

  ——这是一家条件简朴的乡村酒店,自然是不会办什么“经营许可证的”,原先只是一家仅提供生产和经营的小酒坊,并不具备供客人休息和喝酒的场所,为了扩大营业范围,增加一点额外收入,老板就借助于门外的空地挨着墙搭建了一个简单的亭子,在外面摆了几张简易的桌子和板凳,那些下了班的建筑工人,以及那些从地里干活回家的农民,走到门口都要跑过来歇歇脚,顺便叫上两大碗酒,店里唯一的下酒菜就是老板娘自制的油炸花生米,有时还将家里腌制的打算自己吃的咸鸭蛋拿几个出来卖卖,这样就使得顾客更加方便,也使这家看上去破旧不堪的酒店里的生意越做越红火。

  姜国庆每天都要在这里渡过大半天的时光,现在他已经能够熟练地使用拐杖了,每天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他就拄着拐杖来到这里,他每天走到店门口总要暂停片刻,站在那里稍稍地休息休息,眼睛将面前的人扫视一遍,好像在等着别人跟他打招呼似的——“哟——姜老板!你来啦!坐这边吧!”人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称呼他了,在没有发生车祸之前,他也乐于听别人这样的奉承,因为他觉得他自己有能力让别人这样称呼自己,这使他很有成就感。可如今,他已经今非昔比了,他听了这样的称呼,心里面特别的难受。

  “我求求你们了,请你们以后不要再这样子称呼我了,好吗?我已经没了服装店,也没了徒弟,听到这样的称呼,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你的感受我能理解——我们都能理解,碰到这样的事情谁都不会好过的,”当姜国庆在一张凳子上坐下之后,他旁边的人去安慰他说,“你别说我们‘站着说话不腰疼’,可是,无论现实多么残酷,我们都是要去面对他的,这天下没有爬不过的山,没有趟不过的河,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们这样称呼你,也是因为你有能力我们才这样称呼你的呀,我倒希望别人喊我老板,可是他没人喊呀。兄弟,你还是振作起来吧!你还年轻,才三十出头——你有没有上三十呢?”

  “三十一。”

  “哦——我记得的,差不多是这样,当年我和你叔叔是同学,我去你家玩过,当日我就觉得你不错——怎么现在—……唉——你看你,你还这么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你有这么好的手艺,只要你振作起来,还是会有很多人拜你为师的,你的服装店依旧会重新开张的——”

  姜国庆依然是默默不语,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因为他一进完全失去了信心,别人的鼓励只会使他变得更加的伤心,就好比一把锋利的钢刀刺痛着他的心脏,在他的眼里,他的生命似乎已近走到了尽头,就成了他最后的伴侣,最后她对他旁边的人说道:“好了,你别说了,让我安静会儿——老板,给我来两碗酒,再来一碟花生米。”

  酒到了身边,他就什么也不管了,低着头,喝着酒,吃着花生米。什么都忘了,别人在说什么,他也听不见了。他喝完后又叫了一碗喝了,他还叫:“老板——拿——酒!”

  老板见他醉了,劝他说道:“姜老板,你已经醉了今天就别喝了,明天再来吧,我这里有的是酒。”

  “怎——怎么?”姜国庆说着打了个嗑儿,继续说道,“你——你以为我——我——喝不起呀?怕我给不起你酒钱?你——瞧瞧,这个村里——有谁——有谁能和我比?”

  “是的,我知道,你有钱。”老板知道他说的是酒话,就不计较他什么了,“可是,你今天实在是喝得太多了。你再喝,你怎么走得回去呢?”

  “你是——开店的,你的任务是——卖酒——收钱。你——还嫌你酒卖多啦?钱——收多了不成?”

  “不是——”

  “——不是,你就别管,你就负责——卖酒——收钱。”

  他的话说到这里,你叫谁还能说什么呢?店主只得再给了他一碗酒,也不再对他说什么了。所有的人都不再对他说什么了,大家各自分享着各自劳动的辛酸和快乐,姜国庆已不在大家谈话的行列,他虽然坐在最熟悉的人群中,但却是那么地孤独与无助,他独自喝着闷酒,直到最后,他醉得实在不行了,趴在了桌子上——大家见了醉酒之后的姜国庆该怎么办呢?欲知详情,请看下回分解。

继续阅读:6 酒醉后的姜国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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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的野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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