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釜底抽薪
——从姜桂娥刚才在讲台上和走下讲台的表情,以及同学们的喧哗、嘲笑、议论来看,心地善良的孔老师可以断定她幼小的心灵一定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她的自信心一定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孔老师是后悔万分,她也开始怀疑姜桂娥的姑姑跟她说的话的真实性。孔老师为了表示一下她的歉意,尽可能地安抚一下姜桂娥幼小的心灵的创伤,决定要给这个可怜的孩子多一点关心,让她能在这里找到家的感觉。
于是,孔老师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她决定让姜桂娥今晚和她一起享受老师们的晚餐。这对于姜桂娥而言,可以说是天大的恩惠了,这可是所有的学生从来都没有享受过的。姜桂娥不用说吃,甚至说见都没有见过这么丰盛的晚餐。餐桌上大部分的菜她都说不出名字——都没见过。再看看老师们个个是西装革履,系着领带——这在当时当地,绝对可以说是一个奢侈的消费了,姜桂娥紧紧地躲在孔老师的身后——这时候的孔老师对她而言可以说是相当地亲切了,她害怕这些穿着西装革履的面孔发现她,可偏偏一进门就被校长发现了,他还没等孔老师介绍就问道:“孔老师,你身后的这位小朋友是——可以介绍一下吗?”
“哦,校长,这是昨晚刚过来的一个学生——”
“什么?一个学生?”校长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地说道。
“是的,或者是由于她昨天的长途跋涉——或者是因为她还没有吃惯学校里面为同学们准备的饭菜,中午她在食堂门口吐了一地,所以,我想让她今晚和我们一起共进晚餐,让她增加一点营养,补充一点体力——”
“什么?增加营养?补充体力?一个刚进来的学生就可以受到这样特殊的待遇吗?”校长走到孔老师的跟前,拍了拍孔老师的肩膀说,“孔老师,请允许我占用你一点儿时间——你总该明白吧,我们教育这些孩子,并不是打算叫他们养成奢侈、放纵的习惯,而是要他们吃苦、耐劳、克己——我们的国家还很穷,我们还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我们国家之所以能从‘一穷二白’的社会中成长起来,一直走到今天,靠的就是勤俭节约、艰苦奋斗;我们党之所以能够用小米加步枪打败敌人的飞机、大炮、坦克,取得反帝反封建反独裁革命的伟大胜利,靠的也是勤俭节约,艰苦奋斗。——我们不能因为什么不合口味之类的小事就代之以更精美的食物,来纵容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这样使身体满足了,却忽视了教育的宗旨。应该利用这件事,鼓励她勇于忍受一时的艰苦,借此给她以精神的熏陶。在这种场合下做一次简短的训话,一位贤明的导师会借此机会提一下基督徒的苦行;提一下殉道者的痛苦;提一下抗日战争初期打游击时的艰辛;提一下耶稣基督的神圣的安慰:‘假如你们为我忍渴受饥,那是你们幸福了。’你用美食的确可以喂饱她的恶浊躯壳,你却没有想到你叫她的不朽的灵魂挨了饿!——在这里我也跟大家强调一下,以后不管是谁,都不可以以各种理由将学生带进教室食堂——孔老师,你也给我记好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可是,这确实是一个需要照顾的孩子呀!”孔老师坚持着自己的意见。
“你倒说说看,她为什么需要‘照顾’呢?”校长笑着问道。
“她从小既没爹、又没娘,想靠姑姑、姑父又靠不上,可怜巴巴的,她孤身一人,独居他乡,而我,作为她的班主任,见她这样的情况,我不多给她些关爱,谁给她关爱?再说,这么一个幼小的儿童,现在正是她成长的最关键的时期,更应该多给她些关心才是。如果她长期生长在一个无人问径的环境里,会对她的身心健康产生多大的影响啊!你知道吗?”孔老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哼,”校长听了孔老师的话,冷笑道,“孔老师,我知道你是一个年轻、美丽而又善良的姑娘。可是,你有没有想到你的善良用在了一个什么样的孩子身上啊?我又不是没和你说过,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孔老师听了校长的话说:“我又怎么会后悔呢?‘老师对待学生就应该像园丁对待花朵那样细心栽培。’这不是你教我的吗?为何这么说呢?”
校长听到这里,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来,往孔老师面前一甩,说道:“难道这封信你没有看过吗?”
——孔老师自是读过这封信,因此才如此对待姜桂娥,可当她再看这封信:敬爱的老师们:我是姜桂娥同学的姑姑,让姜桂娥同学进入你们的学校,打搅你们的生活,我真是感到过意不去呀!实在是让你们费心了!
为了使你们高尚、淳朴、善良的心灵不至于被这个幼小却又十分狡猾、危险的孩子所蒙蔽,使你们的心理不至于受到太大的打击。
我觉得有必要给你们这些高尚、淳朴、善良的人们提个醒。让你们有个思想准备——其实,也许用不着我提醒你们的慧眼也可以看得出,姜桂娥是一个贼头贼脑的家伙,她不仅脾气恶毒、心灵卑劣、狡诈阴险,而且非常撒泼,她居然敢打她恩人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儿子。
——我作为她姜桂娥的姑姑,因为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幼小的孩子无故被父母抛弃,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才舍弃自己的家业来照看她——在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在脑海里思考着一个问题,古人云:‘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身为父母,为什么会离开他们的亲骨肉呢?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以及我在这个村里所听到的有关于她的议论,我终于找到了答案,原来她是一个很不吉利的孩子,她生在七月初七,她出生还不到三日,她的父亲就出了车祸,她的母亲也得了一种怪病,那个地方整日淅淅沥沥的,弄得她无精打采,人也消瘦了许多。可是到医院检查,有查不出什么毛病来,后来听说周家园有个菩萨显灵,就去化缘,询问缘由,菩萨说他家降生了一颗灾星,克父、克母、克兄、克弟,如将她送于三十里外,方可保全家无事。否则,全家将灾难连连不断,恐永无宁日,她父母不忍将她抛弃,只得自己离家出走,故而,让我来照顾她。
所以,希望学校严格教育,千万不可心慈手软,以免日后危害无穷。仅此而已,特加嘱托,就此搁笔。
谢谢阅读。
祝君幸福、安康!
姜如月正月初十——校长情绪激动,说话的声音洪亮,言辞中充满着熊熊的怒火,吓得姜桂娥赶忙滑下凳子紧紧地抓住孔老师的衣角,蜷缩着躲在她的身后,丝毫也不敢动弹,甚至连呼吸都十分小心。直到孔老师再将这封信浏览了一遍,校长的声音已经停下了好长一段时间,姜桂娥才敢悄悄地探出头来,两只眼睛直溜溜地盯着校长,看了一眼——原来这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先生,他和其他的老师们穿着同样的西服;一头银白色的头发显然是用脑过度所致;一副老花眼镜,使他看上去很有学问;直挺挺的腰杆,让人看上去觉得他很是健康;僵硬的脖子上的脑袋从不肯低下来看人一眼,总是用余光审视着周围的每一个人,脸上的笑容也显得十分僵硬,给人一种傲慢无礼、目空一切的态势。
毕竟不知姜如月的这封信会给我的主人翁带来什么样的命运,她到底要将我的主人翁趋向何地?欲知详情,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