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死啦死啦贱兮兮的说自己能弄到一门战防炮,残影对那门炮是有记忆的,因为整个川军团就一门战防炮。
可是烦啦不明白,继续问:“谁啊?”
死啦死啦到底回答了,“咱师军需官在禅达养的小老婆。”
包括迷龙,阿译烦啦他们都噎得立定了,那家伙脚下如风,一辆破车都冲出一小段,他们咽下这股怪兮兮的玩意儿后再度追上。
“怎么办?团座?怎么办?”阿译一叠声地问。
“要完!有麻烦!小日本爱死了中国的三十六计,现在看他们筑防就是让咱们安逸,中国人又就爱安逸——是传染病!我都被你们传染得以为小日本还会给咱们多少时间!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烦啦讨厌死啦死啦的这些说词,若不是虞大铁血给烦啦带来的惧意太深,他都想大叫:别倒弄你那一肚子稻草。可是他不敢,于是大吼:“现在傻子都知道!问你怎么办?”
“回团!回团!我哪儿知道怎么办!”
于是人渣们译面面相觑,一边跟着他的破车玩儿命地跑。
回团,是想回到这家伙身边,在他身边让大家觉得安全。可回到他身边,立刻就想起来了,在他身边绝无安全可言。
他们乱哄哄从禅达街头跑过。
人渣们跑在一起并不扎眼,因为他们不算最乱的一群,还有很多的兵也在跑,他们有枪,人渣们没枪,可他们总还有死啦死啦这个苍蝇头,他们是无头苍蝇。
阿译认出来了,“那是守东岸防线的兵!”
不辣便冲一个的嚷嚷:“日军炮击师部,日军打过江啦?”
那兵叫唤着:“打过来啦!往东跑吧!”
烦啦倒是看清了他的番号,“瞎问什么?他是守师部的!”
烦啦找准了另一个兵,“你是守东岸的?”
那兵答道:“是啊,打惨啦。”
烦啦问:“日军打过江啦?”
“师部被占了啊!往北跑吧!”
“虞师座呢?”
“死啦!”
死啦死啦叫唤着:“别再问啦!回团里!”
他那破车轱辘蹬得都要飞出去了。大家也就再腾不出任何力气来哪怕踏吗的骂一句。
收容站门口机枪架着,如临大敌,但枪口对的倒像是从收容站外哄逃的别团兵。罗金生没去帮残影做工,接替崔勇坐镇机枪,他倒是杀气十足,可人瘦精精的人,少了股崔勇的气势。
狗肉则早到了。蹲在门口气定神闲。
残影一直轻松的跑到队伍前面,也就是死啦死啦车子的一个身位处,这场战斗想打起来,必须等到虞啸卿过来。但是,他一想到虞啸卿是杀死自己弟弟后再开始指挥众人守住江防,心里就一个劲的发寒。
前面的世界里,宇智波鼬因为村子的和平而做牺牲,可是,他却不忍心杀害自己的弟弟。但是虞啸卿呢,这个家伙在后来,甚至要杀死为他鞍前马后的唐基——也是他父亲唯一交心的朋友。
他几乎和鼬一样,可是佐助是鼬心中的弱点,但虞啸卿呢?残影不知道他的弱点是什么,明知道自己打南天门是去送死,可他还是能义无反顾。
就如他说的:什么不攻破南天门不授将衔,统统都是屁话。能打的人,他自然会打,不能打的人,你就是给他帅衔,他照样不会打……好打的仗,有人抢着去打,我辈磨砺一生,等的就是最难打的一仗。
“为什么不管到什么世界,都能碰到这种变态。”残影没法像他或者鼬那样心狠,不,虞大铁血的心更狠。这样的人让他即使有战力上的优势,可站在对方面前,也心里发虚。
死啦死啦一车当先地到达,人渣们半死不活地追在后边。他把车停了,把车座——也就是钢盔扣在脑袋上,车就扔原地不要了。
然后他边系着皮带边问:“有跑的没有?”
罗金生报告:“有!被我们弹压啦!”
死啦死啦便整着他那因不可告人之事而凌乱的衣服,一边往院里进,“像样儿!全团集结!”
罗金生说:“团座。虞师座死啦!”
他的表情和陆续跑到的人渣们的表情都表明一件事:我们也想加入那群哄跑的兵丁。
死啦死啦挥手:“再查。”
这时崔勇上来了,于是罗金生把位置让给对方,接着对了离他一群从收容站外哄跑过去的兵喊。“呔!虞师座呢?!”
“日本人第一轮炮就把他炸死啦!”
于是,大家便看着死啦死啦,等他一个结论。那家伙的表情很怪,绝不是悲伤,倒像是拿不定主意要强忍欢爽,还是强作悲伤,这让他的表情有点儿很难堪的扭曲,最后他决定什么也不做了,“走啦走啦!全团集结!当兵的哪儿能被打死在自己窝里?”
烦啦们面面相觑。残影已经从收容站出来,他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装备,两柄日本军刀在背后,重机枪勃朗宁背在背后,右肩挂着装了望远镜的中正式,同时身上还有钢针飞刀——都是人渣们熟悉的东西。
不过这个时候没人理会他,人渣们都被死啦死啦的话吓的愣住了,烦啦问:“还要集结?”
“我刚收到的消息,虞师座已经攻过怒江啦,歼敌数万呐,现在正率领着他的精兵直扑密支那!”
人渣们再一次面面相觑,看他像看神经病。精锐们消失在他们眼里不到二十分钟。
“……这个,不大可能的吧。”阿译很怀疑。然后大家眼里又多了个白痴。
“最好的都不信,干吗信最坏的啊?”死啦死啦看起来要抽自己耳光,“居然连我都信啦,日本人会安安生生的等我再拉出一个团再发起进攻!”
烦啦拉住正要发命令的死啦死啦,“咱也一共就不到一个半营,您老瞧瞧后边,一半人没枪,还有一半连枪都没摸过。”
死啦死啦也有点儿没辄。看看人渣们,又看了眼一直在收容站外哄逃的溃兵,说:“下他们的枪!”
于是那位重机枪手崔勇猛地拉开马克沁的枪栓,哒哒哒的对空开枪,把一众哄逃的人吓的蹲在地上,“呔!听见没有,放下手中的枪,”接着又扣动扳机,将另一拨跑过来的人吓的蹲在地上,“放下,听见没有,放下枪。”
与此同时,阿译和残影等等一帮老兵油子在试图把他们的五百来人整成一个队形,那几乎是徒劳:阿译在收容站门口大叫:“弟兄们,全都列队了,来。以排为单位四列,成四列纵队自西向东。里面还有没有人,快点出来集合了。”
烦啦推攘着一个在队列外的新兵蛋子,“站好了,往里钻,快。”
阿译在收容站里看过了,没有一个人,可是外面队列集合的太不像话,对着他“最亲近”的人大叫,“孟烦了,咱们各个排的老兵都发挥点作用。”
残影虽然是营长,可整个团的人都没集齐呢,再者,死啦死啦只会同意他建立一个连。
蛇屁股站在高处,对着那些还在队列东张西望的人大吼,“都站好了。”
阿译:“郝兽医,你叫他们前后对齐了。”
不辣……
溃兵被川军团拦截着把枪扔下,它渐渐地成了一个小堆。
死啦死啦一边忙着把自己绑扎得像个枪库一样,一边对着老炮灰们嚷嚷:“整好一队就去街上捡枪!每人四十发子弹!”
迷龙冲着他吼回来:“诶团座,这咱们就三种子弹!你这枪它有七八种!”
“那就路上再抢!”
狗肉看起来和他一样好战,很欢势地对着这个那个猛扑,人渣们不止一个人被它扑得连滚带爬地摔在地上。
死啦死啦鬼扯虞啸卿已经打过怒江,可人渣们都确定他是一听到虞啸卿死啦,便立刻比狗肉还要欢畅。
作为他的传令官,烦啦一边吆喝着那帮刚吃几天饱饭就要拉去挨枪的炮灰兵,一边想着他和虞啸卿到底是怎么个见鬼的交情。
他们破破烂烂拼拼凑凑的队伍行进在禅达的街道上。百姓早藏没了,目中所见尽是跑都跑得没个方向的溃兵。大家拉杂的队形在街道上排挤着迎面而来的溃兵前进。
迷龙拿回了一直交给别人擦拭的机枪,它是七点九二的捷克造,豆饼又背着大堆零件弹药在他身后连呼带喘。郝兽医背了足三个医药箱。丧门星又背了砍刀。不辣像在南天门上时一样,连绳子带装具在自己身上绑满了长柄手榴弹——不管愿与不愿,大家关于战争的记忆多少复苏。
死啦死啦一定很高兴虞啸卿死了。这样他就不用等命令了,他们这些几十个打过仗地,拉扯着几百个没打过仗的,抬着挺推不动的马克沁,拿着驴唇不对马嘴的枪和子弹。向东岸江防前进——这是死啦死啦地命令。
烦啦小声地和打了鸡血似的死啦死啦嘀咕:“你又要来次南天门吗?虞啸卿死了呀,你独个儿靠这堆破烂把日军打回西岸?”
“别老惦记虞啸卿,他跟你们一路货。死了你们没什么大不了,死了虞啸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还是你们。”死啦死啦意气风发的说。
阿译开口了:“跑的人太多了呀。现在怕是半个师都跑掉了。这样到了江防,我们怕也成撞石头的鸡蛋了。”
这倒是提醒了死啦死啦,“散开,把街堵了。谁要还顶着我们逃,就开枪。”
人渣们立刻都沉默了,也没一个人去发他的号令。
残影知道结果,所以拍了下身边的花生米、木匠等人,“都堵上,”同时哗啦,把勃朗宁提在手中,手臂上虬结的肌肉显的狰狞。
一两个人的行动无法让下命令的人满意,死啦死啦喝道:“一个能卷走十个,十个就能卷走一百个!你们知道为什么总打败仗!最后日本人指着尸体说,这是沙子堆出来的军队!”
烦啦还是没动静。
他们太知道了。因为通常他们自己就跑在死啦死啦现在要他们以枪相向的对面。
死啦死啦大叫:“给我堵街!排头兵上弹!”
人渣们终于动了,他们散开,大家上弹。但他们拿着上了弹的枪就像拿着烧火棍子。溃兵仍在向他们涌来,想从他们中间挤出一生路。
残影拿着重机枪,同样被这些溃兵无视,于是他拿着重武器当重锤,将一个个来到他身边的人撂倒。
即使这样,也没有人开枪,死啦死啦砰砰地往他们头上开了两枪。
“后退一步,格杀勿论!虞啸卿死啦!你们掉过头!川军团担任主攻!”
那边立刻就回过来了,“日你妈的川军团!”砰砰的两枪从人渣们头上飞过,投桃报李,也是两枪。
大家轰的一下,把枪都抬了起来,但只有一个开枪的——死啦死啦一枪洞穿了对面开枪兵的头颅。
大家看着对面那个濒死的兵,枪摔掉了,他被几个同僚扶着,脑门上带着一个弹孔,瞪着这边的人。
迷龙便把机枪对空了,轰轰地搂了一个火,弹壳烫得他周围人连闪带退。
“都踏吗掉头啊!这疯子真杀人的!”迷龙嚷嚷着。
溃兵惊得往后退了一退,那个挨枪的兵没了凭依,也就直挺挺摔在地上了,迷龙不愿意去看他,因为那是曾被他打断条腿而没去成缅甸的羊蛋子。
死啦死啦对溃兵说:“虞啸卿指挥不当,死不足惜。可你们这么乱哄哄跑散了编制,还想再进野人山吗?掉头回去。川军团死顶,你们看我们打得怎样再决定上与不上。”
那边没吭气,不知道是被他打动还是慑于川军团成街阵列的枪口,这个不得而知了,因为从斜刺里射出来的成排重机枪子弹打碎了顶上的屋檐,两厢都往后退着,这样的速射根本不长眼睛。
一辆威利斯从斜刺的巷里挤了出来,不知道它是抄什么近道才想起挤那么条仅容一车的道儿。虞啸卿站在车上,架着和残影一样却是车载的勃朗宁m1919机枪,刚才还在人渣们面前的张立宪、何书光们四面八方地卫护。四个亲信全身倒有七八个随时可以喷出子弹的枪口。
“他说了八个字,我现在补上。后退一步。格杀勿论——这没有道理好讲。”虞啸卿说。
人渣们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在虞师的嫡系眼中,虞啸卿在他们眼中的威望远高过死啦死啦在人渣们眼中的威望,对死啦死啦要费唇舌,对虞啸卿,从他现身。嗡的一个声音在溃兵中间传开了,刚才还逃得人模鬼样的家伙们脸上便绽现了光华。
虞啸卿也就再不废话,“张立宪,何书光,去带他们组织反击。”
那两位利索得很,下了车挥手便走,满街溃兵全跟去了,除了死掉的羊蛋子没一个拉下。然后虞啸卿便在车上看着川军团,他扶着机枪,所以枪口也好像有意无意对着大家。看到残影手托着勃朗宁身上披着弹链时微微一顿,可也就顿了一下就把目光移开了。这位爷的目光不好受,烦啦们还好点儿,反正虞啸卿也不屑于看,可怜的是死啦死啦,被他看得一脸难堪。
虞啸卿问:“你刚才,嚷什么来着?”
“川军团反攻。”
“你有逆流而上的勇气,也有漏船载酒的运气。做人倒做的如此晦气。何不赚个爽快?”
“虞师座殉国,”死啦死啦涎不知耻地说,“幸好是谣言。”
“我本就死不足惜。说我的指挥失当。”
死啦死啦就一脸暧昧地笑笑,“师座一直在忙和我一样的事吧?”
“你忙的什么?东拼西凑?偷蒙拐骗?强丐恶化?挖人墙脚?”虞啸卿有一种“你当我不知道吗?”的表情,“我没有这份天才。”
死啦死啦说:“都是些养家糊口的琐事,师座做的自然上流些。”虞啸卿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于是死啦死啦便改口,“我真是蠢人,太蠢了,看着日军在对岸筑防。我高兴啊,安心啊,还以为能给我整年的时间,把他们练得那个,精兵马壮的。结果呢,哄得我们埋锅造饭的,他们再呼的一下杀过来!这贱招从东北一直使到西南!最贱的还是我,居然就上当!”
虞啸卿冷眼瞧着,死啦死啦小丑也似,不轻不重地打着自己,虞啸卿就一脸阴晴难辩地看着他打。
“最贱的还是我,不光上了当,还被指着和尚当贼秃骂。”虞啸卿说。
死啦死啦便不要脸地笑,“国人太爱安逸啊,没了安逸就怨天尤人。连师座这样的人杰都没逃得过去。”
“谢你苦药。应该还有?”
“还有就是师座实在太人杰啦。”
“我现在心情很糟,什么马屁都会拍错地方。”虞啸卿面无表情地说。
虽然知道结果,但残影真的为死啦死啦担心,虞啸卿可是刚刚砍了自己亲弟弟的脑袋,对这样的人说不恰当的话,很难保证面前的黑面血煞会做出什么事来。
死啦死啦说:“岳爷爷,人杰也,可他死了,岳家军就散啦。师座的兵龙精虎猛,可一听师座成仁的谣言,就溃了。师座露一脸,就力挽狂澜啊,可是师座露不了这个脸,就一江春水了。虞师的兵是纸搭的房子。禅达,雨水很多。师座,这样仰着跟你说话,两个人都很累。”
他那种说话的语气不但让残影惊颤,连不知道虞啸卿刚刚做了什么的烦啦们也捏了把汗,因为这像和他们说话一样缺德,余治和李冰都快把他瞪死了。
虞啸卿在沉吟,然后下了车,放弃了那个比死啦死啦足高出整车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