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戒慈端着碟子,和烦啦一起到了对面的院子。
残影在自己的屋子里擦拭身体,身上的大伤没几个,可小伤有许多,洗好身体,把干净的绷带有缠上,然后穿上上官戒慈准备的干净的衣服——这是件普通的衣服,在家里穿的那种。
这种衣服在如今的禅达是不可能穿出去的,虽然是死啦死啦给他放了假,可虞师却不会承认,在军事戒严的禅达穿上普通人的衣服,可以当逃兵论处。
残影靠在摇椅上,听着旁边留声机播放的音乐,一壶茶,一盘水果,乐似神仙。
上官戒慈进来,看到了残影,“刚才烦啦过来了。呵呵,现在正被他爹赶着跪在门口呢。我把他劝进来了,正和小醉待着。”
残影有些好笑,“跪在门口,不会是大街上吧。哈哈,应该是了,老爷子的脾气太极品啦。虽然早就见识,只是没想到这么极品。”
上官戒慈走到他身边,把碟子放下,查看了下他身上的绷带:“都是弟兄们的爸妈,别这么幸灾乐祸。”
残影摇头苦笑:“我哪里敢啊,再说了烦啦这家伙那么聪明,我估计是跟他老爹练出来的。只是可惜,没有开窍。没事的,这点伤不用担心。对了,你也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上官戒慈拿开残影握住她手腕的手,说:“我还要做饭呢。特别是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得好好补补。我去忙了,雷宝儿被我喊到书房去,你别进去啊,你一进去,他又没心思读书了。”
“好的,我晓得。”他又伸手抓着上官戒慈的手,这是个属于自己的女人,把她娇嫩的手抓在手里时,残影心里满满的,充实着甜美,一种精神上的圆满。好像一个漂泊异乡的人,有一天忽然转头,看到了自己曾今离开的那个家乡。
上官戒慈看着残影,她能感觉到自己男子眉宇间的愁苦与安宁,伸出右手,手掌摊在残影的额头上,把因为蹙眉出现的皱纹鲁平,“别想太多的事好吗?要真有坎儿,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好吗?”
她像是在说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没有勉强,也没有质问,她的声音一直都让残影感觉心安,让他陶醉,令其沉迷。
此时的禅达很少有炊烟,农人们早早起来,在自家田地上忙活,现在有了其他重要的事,比如,小醉她们开的养殖场,残影让她们将这当成一个公司,拉了禅达的几个权贵,打开销路。所以,虽然现在分出去的钱多了许多,可是收入,还有管理时费的心思上,少了大半还多。
因为这些,上官戒慈才能安静的待在残影身边,能在上午八九点钟才给残影做早餐。
上官戒慈又一次抽开手,“我去做饭了。”说完后,拿着碟子离开了。
残影看着离去的戒慈,清秀端庄的面庞,纤细的腰肢,翘起的臀部,饱满的胸脯,一切都让他欲火燃烧。可惜,身上有伤。
屋子里又变成了自己一人,残影一边吃着水果,一边思考。“下次过江,一定要把勃朗宁带上,飞刀钢针什么的,得多带些,这些东西在近战上,能保证我处于几乎无敌的状态……”如果一颗打天上的子弹突然落在他跳起的身子上,残影也不会抱怨什么,这是命。“然后……不行啊,南天门,南天门!”残影在心底大喊了两声。
若不是因为川军团的牵累,他怎么可能继续窝在这里。整条怒江防线,有的是鬼子,数万、十几万不等,就算捡漏也成。这次拼命杀敌,差点丧命,却连一秒的异能都没挣回来。
主场优势让残影心惊胆颤。在残影想来,将来若没有必然的原因,他不会再做这种事情了。当然,只是想一想,一考虑到自己是在轮回中不断循环,残影就不敢让自己停歇,必须,一定,绝对要让自己实力在这一世变得更强,更强更强。
残影把目光瞥向旁边放着的留声机,听着音乐。“歌确实好听,可没有我喜欢的。呵呵,别人穿越到这种世界,不是在军队中一展胸中才学,就是去美国用自己的预知能力,创造历史。嘿嘿,有些失败啦。”
上个世界的存在,他是帝王般的人物,可那种存在是靠自己一个人的拳头打出来。当实力不再时,这个帝国就将崩溃,残影曾今带领过手下参加战争,可那是忍者的交战,和现代热武器完全不同。大兵团的作战,甚至最基本的布防都可能存在遗漏。
不过,残影虽然遗憾,却不担心,林译副团长,他还是军官训练团出生,可现实呢,只是个会拍上司马屁的家伙。残影并非看不起他,要真看不起,也不会和他一道拎着礼物三天两头的跑到唐基那儿,还每隔一段时间就送药酒药材给军部的陈主任。
在这个环境下,马屁拍的好,比打仗打的好还要有用。
有些人天生不爱说话,有些人天生就喜欢调侃,残影不是个喜欢把人分出等级的家伙,在他眼中,人,就是一条生命,不存在等级,它只有两个区别,生以及死。
“要是没有狗屁的任务,而且也不是在轮回中的话,我现在,应该带着上官戒慈去美国了。呵呵,有宏隔空间在手,其他不敢说,食品方面,绝对有无可匹敌的优势。哈哈,哈哈哈!”他笑着,带着苦涩,前一个世界的风光,却从来没有将自己当成一个人生活过,回想到上官戒慈,他有些心酸,自己的下一个世界,会发生什么事,自己会不会因为看到其他女人而忘记了她。
心里纠结,像是缠住的香肠,拨不清,理不顺。
随着上官戒慈把饭端到父母面前,烦啦看见堂房大堂餐桌边坐着等饭的一个,晕晕地拿本书,也不看,垂了头打瞌睡,他慢慢地走过去,在迈过门槛时,老头子醒来,抬头便瞪着烦啦。
老头低声喝道:“出去。”
烦啦愣在那。他母亲从里屋出来,看见他,想过来,却有看了看自己丈夫,终究没上前,只是眼神带着询问。
老头瞥了妻子一眼,说:“你不要管——出去。”
于是,烦啦只好出去。上官戒慈给烦啦母亲忙活厨房里的事情时,正好看到烦啦离开。
烦啦走出门,没离开,在门外找个地方,直挺挺地跪下。
老头子很快就出来了,还拿着那本永远不会看的书,他说:“你碍了我家里人过路——滚吧。”
烦啦起身,在小醉家和这户人家的门口,对着父母住的地方跪下。身后就是小醉住的院子,烦啦只好祈祷,不要让小醉看到自己如今窝囊的样子。
没有了阻碍,老头就转身回去。
天高云淡,过路的禅达人讶然地看着一个跪在路边的军官,这个家伙拿了一块银元,和一边从书房里跑出来拿镜子的雷宝儿在玩一场看谁能把阳光折射进对方眼里的战争。
被人瞪烦了,于是转头对禅达人皮里阳秋地笑笑,如他所料,那些人立刻被吓跑了。
就是这样,烦啦并不觉得羞耻,至少在外人面前。从前在家犯了错,父亲会用一切办法来让他觉得羞耻,直到有一天他再也不觉得羞耻。
一个成年人的影子映在烦啦身后,虽然和雷宝儿玩得正高兴,他也只好回头,上官戒慈拿了些吃的站在身后。
烦啦苦笑着说:“吃不得也。让他知道的话,那好……我这更,更没完了这事儿。”
上官戒慈把雷宝儿拎回去,让他去书房,然后看着烦啦,问:“你们家这是干吗呢?”
烦啦带着干笑,“教育啊。延续老孟家先贤流传下来的教育。”
上官戒慈很干脆,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清脆清爽,她点着头,说:“行,你不愿意告诉我那就拉倒。反正你爸正拆墙呢。”
烦啦一愣:“拆什么墙?”
上官戒慈看着他说:“他说把墙拆了,然后把他带来的那些书都放在里面,再砌上——说偌大一中国,硬放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说着话的她带着优雅的笑,让人只以为那种气质是刻在她灵魂深处的。
烦啦脸上带着尴尬。“又来了。所以我啊,我就跟这儿带着舒坦,您说我已经够遭人讨厌的了,我好,再上您家里去,我再更老爷子斗个嘴,那彻底没救了。”
上官戒慈双手抱在胸前,这种做派发生在她身上并不觉得突愕,“谁说你讨厌啊。我一点都不觉得你讨厌,影子也常夸你,影子念叨最多的三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你们副团长还有就是……你们那团长。”
烦啦又愣了会儿,然后拍拍胸脯,“……诶呦,受宠若惊啊。不是,嫂子啊,您就甭管我了,您回吧,回吧!我这人吧,天生就是欠揍的脑袋,前面还没还利索呢,后边这债又追上来了。反正一直就……嗨,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反正总之您就,甭管我了。”
上官戒慈脸上没有了笑意,只是问:“你想说什么呀?”
烦啦连忙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啊?”上官戒慈盯着他,开口道:“我要是你,想说什么就说出来。都憋在心里,那显的太聪明了。你和影子一样,有什么事情都憋着,每次看着他我就想把他要说的都挤出来。你不会也染了这些吧!”
烦啦继续愣着,反应过来后,“呦喂嫂子,您看您这话说的,我要聪明的话,那猪都得笑话。”
上官戒慈:“你这不是骂影子吗?影子天天夸你聪明,还怨着自己脑袋不开窍。”
烦啦:“我什么时候我骂他。我哪敢骂他呀我。”
上官戒慈:“他说了,烦了哪里都好,就是聪明太过了。”
烦啦:“呦喂,我还是跪着吧!”
烦啦忽然间很不想说话,上官戒慈也不是那种要勉强人说话的人。她基本上不勉强任何东西,包括那些烦啦不会去吃的食物。
上官戒慈:“你在这跪着,可好像也没觉得自己错在哪。”
烦啦强笑着解释:“这是个游戏,老爷子爱玩的游戏。我常年也不在家尽孝,只好陪他玩这个游戏。”
上官戒慈:“一般都玩多久呢?”
烦啦苦笑摇头:“没个数。您也看见了,啥都没了,也就越发有了闲气和时间。”
上官戒慈:“你没有吧?”
烦啦只好耸耸肩,他没有,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即使不忙于战争,也要用来忙于生存。
上官戒慈看了看对面院子里的蓝白房间,对烦啦说:“小醉很担心你的。你要是现在进院子和她见面,她肯定不会让你跪着。”
烦啦愣了下,低了头看着膝下的土地。
上官戒慈说:“我跟她说你没事了。可这种事说没用,一定要看到的。这些天她看到了一本医术,上面有讲到抗生素、阿司匹林什么的,就一头扎了进去。她跟我说过,你的腿本来可以好的,就是没有药……”
一个远得三生九世一样的名字,烦啦好像上辈子见的她。
烦啦回头看了看几步之遥的院门:“……早几天才见过。”
上官戒慈补充道:“是以为你死定了那时候见的。现在你又活过来了。”
上官戒慈一寸都不让,烦啦只好挠着头笑笑,“是啊,我说怎么觉得那么久呢。”
烦啦是个聪明人,这表示只要开了窍他用不着别人再说废话。
烦啦站起身,拍拍膝上的土,看了看身后的院门,上官戒慈把刚才放在一边的饭菜拿在手里,对烦啦说:“一起进来吧,她一定很高兴。”
残影休息了下,第一个世界是宅男,到了第二个世界,前期为了生存奔波,然后继续当宅男——不断的修炼,领悟,不断的提升实力;如今,自己算是第三个世界了,宏隔空间也算一个长久的屋子,依然还是宅男,不过在现实世界的时候,残影开始渴望到外面走走。
换上军装走出去时,残影看到了旁边一栋屋子里的烦啦和小醉,没和他们打招呼,残影到了厨房和戒慈说了声,就出去了。
禅达的一切很平静,没有了炮击,没有了枪声,南天门的静谧让人忘记了它是一头噬人的怪兽。绿树青山,却不知吞没了多少中国人的尸骨。
残影站在禅达的主街上做一根桩子,因为在街对面,有虞啸卿的几个手下。
非常难得,他们在聚餐,张立宪、何书光、余治和李冰四个刚吃完饭,从一家馆子里出来。他们比人渣们有钱,凑凑份子就在馆子里吃得起饭。作为老大,张立宪还是永恒的在那里扮演着玉树临风,何书光就放肆得多,掐着余治的脖子,在抢后者嘴里叼着的一块棒糖。
残影还能记得这个世界的一些事情,就是到后来,虞啸卿的几个亲信中,那个叫李冰的背叛了虞啸卿。其实说不上背叛,而是他的性格更像唐基,考虑问题的方式也是如此。
就像烦啦认为的那样,李冰是最阴鸷的,果不其然。他第一个看见残影,并且第一个指出了自己。
张立宪用打量的眼神瞧着残影一眼,他当然不会瞧得起炮灰团什么都穿混在一起的军容,不过他也看到了残影身上的伤,加上昨天知道的事,明白那些伤是怎么来的,但是,这并不能让他对炮灰团的人有好感。散兵游勇,在张立宪这种已经真正到达校级指挥官阶层的人而言,是不屑一顾的——即使残影同样也是少校。
何书光是他们中最爱打架的,他把一口唾液飞过了半条街。残影好似随意的侧身一让,然后用彬彬有礼地表情看着何书光,何书光瞧着唾液垂直地落在残影身侧的脚跟前,又看到了残影戏谑的眼神。挠了挠头,然后觉得那是个巨大的侮辱。
余治则跑向一根棍子,被他一脚踢了回来,可不,对付一个受伤的人还用得上器械?
张立宪不屑于动,拿手指头轻轻弹着永远挂在腰上的一柄七九刺刀,尽管残影从没见过他使步枪——残影只盯着张立宪,完全没把三个走上来的家伙瞧入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