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死啦死啦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残影正抱着一个女子,他紧紧搂着对方。
“太好了,能在见到你们太好了……”不知道为什么,连续两个世界未曾将自己的心交给爱情的残影在这一刻说话突然哽咽出来。
上官戒慈拍着残影的肩膀,没有言语,她的脸上依然是那副坦然,那是一种面临任何危难都能忍受下去的态度。
在他们身边自然少不了虎头虎脑的雷宝儿,另外还有身材娇小、面容娇美的陈小醉。他们一行人比较惹眼,因为两个美女身边站着两个衣衫褴褛的军汉,一个是残影,另一个就是当初带上官戒慈过江的死胖子。
“大哥,我们可以回去吃饭了!哦!”声音是死胖子的,他毫不介意打搅人家夫妻团聚的甜蜜时刻。
残影的脑袋趴在上官戒慈肩膀上,瞪着死胖子,“吃吃吃,就知道吃,你还会干什么?!”
死胖子吓了跳,他不说话,沉默着。
和上官戒慈分开,残影有用手摸了摸小醉的脑袋,“我不在的时候,字认的怎么样了?”
小醉很高兴,却又像很难过,红彤彤的脸抿着嘴,能看出她有很多话要讲出来的样子,可是哽咽着,话一直塞在嗓子眼没捞出来。
残影不知道该用什么眼光看小醉,小醉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和上官戒慈的气度不同,她是那种你看了一眼后就想一直呵护永远不想让她受到伤害的女孩,她似乎从来不会变老,看到她,你想象不出她变老后的样子。
直到这时小醉才反应过来,她慌忙转身,把死胖子手里的包打开,从里面拿出几个棕黑色的土质罐子,上面盖了黑色的碗儿。小醉和戒慈一起拿着,很快就给残影地上一碗白米饭,一碗猪肘子一罐鸡肉和一盘炒鸡蛋。
虽然很想睡觉,但东西是自己妻子和妹妹倒弄出来的,怎么也得好好享用。再者说了,瞧旁边死胖子的模样,自己若不吃,一定得进这位牲口的胃带。
窸窸窣窣,残影吃的很急,他突然抬头,看向雷宝儿。残影拿起一段猪肘子,拿到他面前,“叫爸爸!”
“臭屁!”
“叫爸爸!”
“臭屁股!”
残影哈哈笑了,凭着零星的记忆,想到原著里迷龙的模样,他知道为什么迷龙会哈哈大笑了。没有任何缘由,只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前面两个世界将近七十年经历中,残影没有将自己的心交给任何一个女人,却会这样极端的喜欢上上官戒慈,他也弄不明白。
就像磁石,遇见吸引自己的东西后就整个儿贴上去。
上官戒慈看到残影拿出一个空碗,把猪肘子放到里面,她伸手,按住残影。
“怎么了?”残影抬头看她。
上官戒慈说:“大家都吃过了,这顿是给你的。”
残影转头看到雷宝儿,只见他故意不看自己这边,笑了笑,说:“没事儿,他是我儿子,给他吃好的,长的也壮点。这年头每个好身体就得被人欺负,吃!”
“咕噜!”
一个吞唾沫的声音响起,真的非常败兴,两女一男加上一个小孩将目光移到旁边,死胖子嘴角涎着透明的津液,目光直愣愣的盯着残影手里空碗中的猪肘子。
他的模样让残影觉得自己很残忍,但是残影没有给他,这是自己老婆和妹妹给自己做的,关死胖子什么事!
一群乡野之人能如何对待他们认为的英雄呢?不过是你想吃就给吃,想喝就给喝,死啦死啦他们席着的地上,每个人跟前都放了来自好几家的碗碟,所盛放的内容若在饱食之日看来简直就是胡搅蛮缠,他们左一口猪肉右一口石榴,而一帮乡野村夫嘻嘻哈哈,吸着水烟筒嚼着槟榔带笑看。
烦啦很不幸地吃到一个足可做催泪气原料的辣椒,呵呵地被老太婆捧来一碗救命水,他喝着水寒暄以尽宾主之礼。
“儿子呢?……年青人?”烦啦问她,然后拍着自己的胸脯,“男的!”
老太婆就开始用围裙的裾抹眼睛,“修路去了。死了。”
烦啦忽然噎住了,脑中伴之以轰隆的一下,他瞪着那张满是沟壑的脸。
烦啦拍了拍那个瘦骨嶙峋的肩膀,看了看离开大家坐在寂静之处的死啦死啦,他临了街也临了田野,他对着田野而给了烦啦等人一个背影。
打了四年仗,烦啦开始认一个奇怪的理,战场是仁慈的,非生即死,人间世则残酷,它为你准备的东西叫作没数。
烦啦忽然很想和他坐在一起。
于是他站起来想走向死啦死啦,而另一个人提前走向了他:迷龙把那杆打空了的鸟枪提在手上,摆明是要打后边狠砸一下的意思。
迷龙在跟自己嘟囔:“你别吭声,我整死那个王八蛋。”
烦啦制止他,“迷龙!”
那小子置若罔闻地走,烦啦跟着,他不信迷龙会真砸,但保不准前边那个混蛋也许会真砸。
烦啦跟着迷龙,迷龙走向死啦死啦,两个人都离开了人群。
烦啦又叫了一声:“迷龙!”
迷龙没听见似的,倒提着鸟枪的手臂肌肉兀突,身后的烦啦开始担心他真来一下子了。
忽然,烦啦心生了寒意,他从迷龙身上转开了视线,一条巨大的狗正从斜刺里冲来,它属于那种你看一眼就很难忘掉的家伙,属于你看一眼就从裤裆里生出寒意,让*紧缩的家伙。
现在它的毛乍着,纯攻击姿态,毫无疑问是冲向背对着它的死啦死啦。
烦啦抬高了嗓门,“迷龙!!!”
大家总是能意识到危险,打定主意不搭理身后烦啦的迷龙也听出了声音不对,他转了身,早抡好了的鸟枪正好在冲刺两步后对着那条大狗抡出。
迷龙抡圆了鸟枪,冲刺……
然后他一头结结实实摔了一嘴泥,那是被人一推还加上一绊才有的效果。
然后烦啦看着搞倒了迷龙的死啦死啦冲向那条大狗,不清楚是狗扑倒了死啦死啦还是他撞倒了狗,人和狗滚在地上,狗在低哮,而人在发出狗叫,过了很长时间,他们的模样仍像是在做生死斗,而狗确实在咬着他,只是轻轻地咬,他也确实在咬着狗,咬到一嘴毛。
但死啦死啦确实看在笑,一群从缅甸回来的家伙们从没见过他能笑得这样开心。
死啦死啦跟狗亲热极了,“你没被母狗拐跑啊?这山里有狼的,母狼!你也看不上?你打架了没有?干掉几个?你现在是禅达的狗王了吧?”
死啦死啦终于想起来向烦啦和迷龙解释了,“从来不知道啥叫夹尾巴跑的那家伙!咬得我差点儿夹尾巴的家伙!生死交交生死!用不着拜把子的好兄弟!”他立刻又跟那条大狗缠上了,“别做狗了你,你老大去山里砸狼爷的场子,你做狼王好了!”
烦啦仍然觉得心里的那股寒意未去反盛,他在一片寂静中转了转头,眼角里看见一个高瘦挺拔如枪的人影,转回了头又觉得不对,于是烦啦完全转过了身子,瞠目结舌地看着虞啸卿。
虞啸卿,仍然是那副天降大任的排场,卡车和吉普停在他们坐席的左近,那二十三个幸存者都噤若寒蝉,他的精锐爱将张何李余们站在他的身后,和着一脸不善的师部宪兵,还有一个貌不惊人,一脸庸人相得不似军人的五旬军人。
死啦死啦也终于不再和他的狗兄弟纠缠,爬了起来,掸了掸灰,然后敬了个礼。
虞啸卿还了个礼,手仍摁在他的柯尔特上,那模样看起来像是会毫不犹豫的拔枪来那么一下,就像对现在仍曝在怒江东岸的特务营长。死啦死啦站他面前也衬得有点儿萎,刀锋总是比棉花夺目。
“幸虞团座力挽狂澜,重筑江防……”他说。
虞啸卿说话跟砍刀也似,立刻就把他的话砍断了,“命里事,份内事。说你的事。”
死啦死啦涎着脸继续说:“……又一言九鼎,及时发炮,这里无分军民,一条命都是团座给的。”
“老百姓的命是他们自己的。你们的命,临阵脱逃得来的,那就不是份内事,是我最恨的事。”虞啸卿说。
“我下的命令,他们……”死啦死啦说,然后他看了看那些人,“一直都不错。”
虞啸卿点了点头,“很好。能让一伙散兵溃勇打这种绝户仗,你本该是如此对他们。与他们无关,我知道了。”
于是死啦死啦鞠了个大躬,把手里的东西奉上,“总之,大恩不言谢。”
虞啸卿根本就没去看死啦死啦手上的那支南部式,“我不爱用倭寇的器物。”
死啦死啦解释道:“南天门上打来的,原主是个中佐,枪柄上有他的名字。”
虞啸卿看了看枪柄,“立花奇雄,日军竹内联队副联队长,身世显赫,论谋勇却有纸上之嫌。真货教假货给毙了,可见英雄不问出处。”
死啦死啦就着那话里藏刀,可劲儿干笑,“如果南天门用兵的是虞团座,恐怕竹内本人的佩枪也要在这里了。”
“你这一顶顶高帽子扣过来可不教人讨厌?我不擅打无准备之战,如果南天门上是我,打得还不如你。”虞啸毅说。
然后掂掂那支枪,死啦死啦涎笑着将那支南部式放在虞啸卿手中,虞啸卿没去看那只到了手里的枪,目光只盯着死啦死啦,说:“谢了——抓了。”
那家伙不形于色,两句话间的落差也实在大了点,他那些亲随可不管这些,抹了死啦死啦的肩膀就要上绳子。
虞啸卿说:“军人须有敬重之心。”张立宪何书光几个人仍在生绑,他们大概除了虞啸卿也不敬重个什么,于是虞啸卿吼道:“铐子!不是绳子!”
那几个人总算明白过来,换用了较为文明的铐子,死啦死啦扎煞着双手琢磨刚戴上的铐子,他总算是还幸运,之前大家都见过特务营长被绑得像头待宰的活猪。
烦啦还不是那么意外,而对其他的二十个人来说,这个转变也实在太突然了,他们还没有鼓嚣,只因为宪兵们的枪虽然没有举起来瞄着他们,但确实是有意无意地对着这帮人,迷龙刚往前走了一步,立刻被何书光警告性地指着鼻子,而那支没上药的鸟枪也被人拿走了。
烦啦止住迷龙,“别动!你不知道怎么回事!”
迷龙看了眼烦啦,又瞪了眼何书光,最后看着死啦死啦以寻找一个答案。
死啦死啦很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让他回到那些人中间,顺便向烦啦抱了个揖以示谢意,他做这些时像在炫耀他有而我们没有的手铐,“照顾我老弟。”
烦啦知道那说的是他的狗,“倒怕你老弟把我们吃了。”
他乐了,于是低下身揉了揉那条狗的头,他也许说了什么,也许根本啥也没说,但那条狗的反应让你只好把它当人,而且是当一个思维极成熟的人对待,它闻了闻那副手铐,然后用一副悲伤的表情看着死啦死啦转了身子,在人的指引下上了那辆卡车——它甚至连低鸣也没有一声。
反倒是人,诸如迷龙、不辣这样的人,需要烦啦一手抓着一个,用言语压制:“别胡来,真为他好就别胡来。”
阿译问:“为什么?”
烦啦看了眼他那悲伤而沮丧,苍白的脸,动了动嘴,什么也没有说。
张立宪过来,向阿译敬了个礼,阿译茫然得忘了回礼。
“你说过你是十五期军官训练团成员?”张立宪问。
阿译看着他,说:“……你是十七期的。”
张立宪却并不是来攀交情的,“长官叫你过去。”
叫他去的却并不是虞啸卿,那个一脸庸人相的五旬军人用目光向他示意,虽世故,却友好得让阿译寂寥的心里顿生暖意——那个人戴着上校衔,但你无法从那上头判定他的身份。
阿译立刻颠颠地,带着十七八个疑团过去。
而虞啸卿看了眼已经装好死啦死啦的车,看看烦啦他们,如果看车时他还有难以压抑的敬重和惋惜,看这些人时他立刻心生了厌意。烦啦耷拉着头,迷龙搓着泥,不辣一只手伸在裤裆里,郝兽医……光冲他那副老相也是没卖相的,更遑论军容。
“似军似匪,似民似贼。”他惨不忍睹到干脆把脑袋转向了他的手下,“给他们找个地方打理好。这样子放出来要叫禅达的乡亲对我军顿失信心。”
然后他转头走开。
车驶动,人分开。虽然很累,但轮子与烦啦他们无缘,他们仍站在那里,那条狗像有什么要说似的向烦啦走近了几步,这让烦啦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何书光吆喝着:“走啦走啦!团座说不要晾在这里!”
人群分开的时候,残影还有小胖子时小毛也出现在张立宪他们眼中。
残影刚才看到迷龙的鸟枪被人拿走,再看了眼自己的中正式和勃朗宁,将它们藏在身后不远的巷道里,如今,他背着两柄日本军刀,一身干劲模样。
张立宪何书光看到了残影与死胖子时小毛,便用手一指,“过来,跟上!”
残影转身对在自己身边的上官戒慈和小醉说:“我要过段时间才能回家,带好雷宝儿!”他伸手摸了摸脚边雷宝儿的头,却被他很不爽的用手拍掉,他就像一只还没有长出獠牙的幼犬,却已经学会如何展露自己的凶狠。
残影呵呵笑着,接着用眼神示意上官戒慈自己放枪的位置。
残影的军容比其他人要好,只是背上背着的两把日本军刀在何书光看来非常碍眼。于是在对方经过他的时候伸手去拿,没想到手腕居然被一柄飞刀抵着,刀刃落在脉门上,只需轻轻一划,便可割断他的动脉。
张立宪大喝:“你干什么?!”
残影没有退缩,刀死死抵着,面色倨傲的看着张立宪,“你得问他,他要干什么?”
张立宪他们只会对虞啸卿尊敬,作为亲兵,他们从未看过别人的脸色。“瓜娃子,我就是……”
话没说完,他眼前一花,身前失去残影身影,但脖子上冰冷的触觉却告诉他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哗啦!
周围的几个士兵拉开枪栓,举枪对着残影。
迷龙他们是不想多惹事的,可瞧见这幕,纷纷朝这边走来。
另外的亲兵见了,拿枪对着烦啦他们,大喊着:“退后,都退后。”
残影似乎没看到周围举枪对着自己的士兵,他把头放在张立宪的右肩上方,一字一句的说:“如果你说是命令,我没听见虞团座这么说;如果你说是长官原因,你没这个资格;我是川军团营长,当然,刚才那家伙封的。”
他厚颜无耻的给自己按上营长的名号。
可大家都清楚,无论是营长还是别的,这群亲兵若真要对付他们,即使将残影打死也不会有事。
“瓜娃子,别给我抓住机会。”张立宪看到身前又出现残影,这感到对方已经收刀,刚才的一幕让他多了不少火气。
残影转头看着他,又瞅了瞅拿出砍刀的何书光,“我说过,格斗上,没人是我的对手。”他看了眼周围对着自己的枪支,“如果不抱有杀死我的想法,这些枪也无法阻止我。”
说完后,他转身,来到烦啦他们队伍里。
张立宪掏出柯尔特,残影站在那里,他的目光紧盯着张立宪。两个人就对峙着,片刻,张立宪忍下怒气,刚刚紧蹙的眉头逐渐平息下来,可明眼人知道,这家伙恨意更深了,刚才若是一颗手榴弹,那现在就是一个汽油库,只要点燃就会有天大的灾祸。
收回卡尔特,张立宪对残影说道:“来日方长,今天这事我不追究,但不要让我看到下一次!”
“诶,那个长官我跟你说,我跟他们不是一起的,我路过的,我现在就要回去!”时小毛被当做和残影一帮的人赶了过来,但他仍在死命挣扎,推过张立宪身边的时候开始朝他开口。
“闭嘴,押走!”简单的两个字,似乎在重复虞啸卿的简单快捷。
大家开始在车尾的烟尘中开动自己的双腿,物资紧烧的是劣质油,那烟呛得所有人只好低了头。
显然禅达人并没有觉得这些人丢了军队的脸,他们不断打乱他们本来就不成队形的队形,把烦啦他们刚才没来得及吃完的东西塞到他们身上。那条狗贴着烦啦在他身边走着,每当它靠烦啦太近时烦啦便闪远一点儿,押送残影等人的兵在喝叱,但食物仍在塞来,剩下的花枝仍然掷在低垂的头上,然后落在地上被这些人的脚踏过。
阿译回到他们中间,手上立刻被人塞了一个巨大的榴莲,他拿着那玩意儿的难堪表情让旁边的烦啦在这一路沉默中亦觉得有趣。
烦啦说:“阿译,以后你可以拿它做聘礼。”
那家伙很正式地回答:“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烦啦实在想笑。
残影正在和路旁的上官戒慈以及陈小醉告别。“你们两个回家吧!我会回来的,快回去吧!”
她们一直跟到虞啸卿为他们安排的地方,才被砖墙隔出残影的视野。
死过十七八次后,大家终于确定已经回家。
暮色深沉,隐没了他们。
师部派的兵在门口设了哨,他们并不需要警惕,来到这儿的人没反水的思维也没兵变的勇气,所以他们是狐疑而不是警惕地瞪着这些人。自从上次虞啸卿来招过兵之后,这里已经彻底空了,挑剩下的人已经不知所踪,包括羊蛋子和以前那饱食终日的站长,大家现在看见的是一个半月多来无人打理也无人居住的地方。
残影他们被哨兵狐疑地盯着,他们自己茫然地站在院子里,看着自己曾今生活过和相识的这个地方。即使破烂如斯,这里还是被席卷过,郝兽医的医院已经仅剩几片破烂的竹片席了,那曾是它的隔墙,他们的聚集地、曾与训练还有猪肉炖粉条相关的一切也都不存在了,锅和锅架子都消失了,只剩下几块搁屁股的残砖和阿译写过字的木板还在,迷龙做仓库的那屋门敞开着,不用看也知道里边空空如也,被迷龙拔了又掰断的那棵花树一边一截仍扔在地上。
余治是押送他们来这里的人,他喝道:“解散!”
残影等人并没队形,只是麻木地扎成一堆,他也不管,顾自走了。大家茫然地散开了一些,然后悄没声散去各自的角落。
残影在这里找了个不错的房间,走进去后把房门关起来——这儿确定是他的地盘了。
迷龙进了曾属于他的房间也关上了门。
郝兽医唉声叹气去研究他的医院。
阿译蹲下来琢磨断了的花树根。
不辣把残砖码成原来放屁股的那样,然后就坐了自己的那块儿发呆。
蛇屁股学着康丫说话,尽管广东人绝拿不准山西调,但谁都知道他在学谁,“有猪肉的没?有白菜的没?有要麻的没?康丫有的没?”
“我打扁你。”不辣威胁道。
不辣鬼知道想起什么,有点儿哭相,蛇屁股把自己绷出一张更难看的哭丧脸凑了上去,“哭哭哭!”
不辣倒不哭了,一个大耳光抽了上去,蛇屁股这回倒真被快打哭了。
不辣说:“哭哭哭!”
蛇屁股也不哭,一个大耳光抽了回来,“哭哭哭!”
大家转开了脸不想再看那俩活宝,但那“哭哭哭”和互抽耳光的声音仍不绝于耳。
花生米,木匠,蝙蝠,丧门星,罗金生,崔勇等等,大家各自找了地儿。
这地方让烦啦觉得很难待得下去,冒失地走向大门。
哨兵满汉,禅达人,如临大敌地拿枪对了烦啦,“回去!”
哨兵泥蛋,湖北佬儿,自以为很有心思的那种冷黄脸,看着烦啦点点头,“新发的枪,你莫*我开洋荤。”
烦啦歪头看着那两个拿杆枪就把自己当成杀人王的老百姓,满汉如临大敌,就是端枪如拿木棍连扳机都没扣上,泥蛋抱着臂,枪笼在臂弯里,这个没有任何实用性的怀枪姿势显然被他觉得很有模有样。烦啦这么歪着头看人让他们很恼火,没一会儿泥蛋就低了头费劲地找着枪栓。
丧门星过来把烦啦拉开,一边对着那俩货数落:“吃了神屁也不要放神气。大家都云南人嘞。”
满汉顿时就很好奇,“你也是云南人啊?”
丧门星没理他,扶了烦啦到角落里坐着。丧门星话少但是心细,烦啦自己平时没事就晾他的腿,丧门星也帮烦啦摆开那个姿势把腿晾着。
他帮烦啦松绷带。烦啦将头靠在墙上,看着死啦死啦的狗在院子里逡巡,它才是一群人中间最不茫然最有自信的家伙。
大家回到了家,收容站,虞啸卿要求的不会损及军威的地方。大家转着圈,以为走了很远,最后却踢到绊倒过他们一次的那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