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着黑一路小跑的柳下聪用了两个多时辰才赶到临淄城外,。那个时候每到夜晚都是要关闭城门的,这叫做宵禁。在群雄争霸战火纷飞的战国时代,宵禁是一种常见的维持治安的方法。一到傍晚时分,那城门就会关上,任何人不得进出。你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要等第二天早上天亮以后再说。临淄是齐国的首都,临淄的宵禁由负责临淄治安的县衙和负责城防的军队双重管理、共同负责。
柳下聪在城门外使劲朝上面的守卫喊叫,让守卫开门。守卫哪里认识你柳下聪是谁,喊了半天根本就没人理他。柳下聪无奈之下只好绕到东门旁边的那个断墙处,要从那里翻墙入城。柳下聪平时出城经常从那里经过,,偶尔也爬过一两次,从没见过有士兵把守。不料这次他的身体刚刚爬上墙头,就被巡逻的士兵逮了个正着。柳下聪被士兵按住的那一瞬间,立即解释说自己是什么什么人,为了什么什么而爬城墙。但那些士兵不管这些,他们只知道夜半爬城,不是奸细就是盗贼。于是就把他扎扎实实地捆起来丢在那里等天亮之后押到长官那里去审讯。任你柳下聪有多少张嘴巴也无济于事,他们根本就不愿意听你解释。被捆住手脚丢在屋角里的柳下聪就只能听天由命。
刚刚被丢进黑洞洞的禁闭室里的柳下聪什么也看不见,他只凭感觉好象地上有一堆稻草,就顺势躺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柳下聪的眼睛适应了屋里的暗光,他忽然发现屋角的另一边还躺着一个人,那个人也在用一双乌亮的眼睛打量着新进来的柳下聪。不一会儿,那个人就朝他爬过来。在仔细观察了一阵之后,那个人开口说道:“怎么会是你呢?”
柳下聪却怎么也想不起那人是谁。见柳下聪不开腔,那人又说:“真的不认识我了。再想想,大龙山,你的大龙宝剑和虎头匕首。”
这一提醒,柳下聪就想起来了,原来这人就是那伙抢劫自己,把自己弄得身无分文的强人头目。这应该是仇人相见,可柳下聪手脚都被捆着无法动弹,只好恨恨地说道:“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哪知道那强人头目一点不生气,反而好奇地问道:“莫非你也是进城来踩点溜地皮的?”
柳下聪没好气地答道:“什么踩点溜地皮,你以为老子跟你是一样的人吗!”
那头目又笑嘻嘻的道:“不是来踩点溜地皮那你是来干什么?跟我不一样你是哪样人?你要真的不是来踩点溜地皮的我看就是爬人家床头睡人家姑娘媳妇的。”
柳下聪觉得与这种人说得那么清楚没有必要,想骂他几句又觉得脏了自己的嘴,于是别过脸去不理他。
过了一会儿那强人头目挤过来挨着他坐下说道:“我知道你是个正人君子,当初在大龙山我就看出来了。可是这年头正人君子又怎么样呢,你还不是照样被抓进来关起了。”
柳下聪说:“我跟你不一样,我是被他们误抓的,天亮了就会放我出去。”
那强人头目就嘿嘿地发笑:“放你出去,你想得好美,进来了不脱一层皮你还想出去。”
柳下聪反唇相讥道:“既然你知道这个地方厉害,那你为什么不好好的做人做事,非要干那祸害人的勾当呢。”
没想到强人头目一下子火了,他说:“你以为我愿意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啊,你以为我天生就是一个强人啊。我要吃饭,我要活,我就得走这条路。你看到的大龙山的那些兄弟哪个是自觉自愿干这一行的,不都是被*得没有办法吗。”
柳下聪听他这么一说就更加不理解了,他说:“你们不干这个可以种田自己养活自己呀。”
那人又道:“我看你是站着说话腰不疼,吃饱了不知饿肚皮的难受。我想种田可我有田种吗,我想做生意可我有本钱吗。我就是个被人卖过来卖过去的奴隶,我连一个自由的身份都没有,走到哪里都只有卖命的份。主人是想打你就打你,想骂你就骂你,打死了朝荒郊野外一扔就只有喂狗。你说我不走这条路我还能做什么呢。”
这柳下聪虽然在燕齐等地也混了二三十年,可他对当时社会的基本状况并不是十分了解的,他生活的圈子总体上还是十分有限。听强人头目这么一说,他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地回答道:“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我看是你自己好吃懒做不务正业才走上这条路的吧。”
那强人头目听他这么一说立即就火了,他骂道:“放你妈的狗臭屁。我看不让你小子尝尝这里的厉害你还真不知道这社会有多狠毒。”说完就生气地爬回原来的位置,不再搭理这位没有饿过肚皮的二小子。
第二天天还没亮,迷迷糊糊的柳下聪就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士兵拖到了禁闭室外边的另一个屋子。进屋之后还没容他看清屋里的人是谁,那两只腿肚子上就挨了重重的一棍子,打得他扑嗵一下就跪在了地上。随即屋里那张木桌旁边传来一声断喝:“大胆毛贼,竟敢半夜翻墙进城。说,是哪个山头的,进城踩的哪个点,摸的哪趟地皮?”
柳下聪缓过气来之后开口答道:“我不是哪个山头的毛贼,我就是城里的人,因为昨天在城外办事耽误了时间进不了城这才去爬的城墙。”
这柳下聪的话还没有说完,那边桌子旁边的声音又喝叫起来:“大胆毛贼还要狡辩,左右替我招呼好了!”
那边的话音刚刚落下,左右两边的士兵就施展了他们的拳脚功夫。只听得一阵惨叫过后,那柳下聪已是面目全非了。满脸的血迹不说,两只眼睛象刚长出的南瓜一样青肿青肿的吊在那里,两只脚根本就站不起来只能躺在那里了。桌子旁边的人并没有容他喘足粗气,立马又问道:“老实交待,少受皮肉之苦。”
这时候柳下聪除了全身疼痛之外,那喉咙里象要冒出火来一样的难受,哪里还说得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张了张嘴巴,说出的话连旁边站着的打手都没有听明白。那打手对桌子旁边的人说:“他好象在说什么王宫什么乐队的。”桌子旁边的人又吼道:“什么王宫乐队,老子不认识它。哪个王宫乐队的人会半夜来爬墙头呢!这小子肯定是在胡扯。左右替我听好了,这小子不拿二十两银子出来不得放人!”说完就命士兵去带下一个。
两个士兵把柳下聪拖回禁闭室之后又把那个强人头目押出去了。没过多久,那强人头目也是被士兵拖着回到了禁闭室。
回到禁闭室的强人头目反而笑了,他对柳下聪说:“我说不脱一层皮不算完嘛你还不相信。这回你不犟嘴了。”
整整一个白天,禁闭室里的两个人好象被遗忘了一样,没人送来一口水一口饭。等到了半夜,那强人头目在那里一阵挣扎把自己身上的绳索解了以后,摸过来把歪躺在屋角的柳下聪弄醒,叫他跟自己一块儿跑。柳下聪说我动都动不了怎么跑得了呢。那强人头目就说我背你走如何,柳下聪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说你也一样的挨了打受了伤,背着我你也跑不成,你要真行的话就跑出去一个算一个吧。强人头目想了一下,觉得柳下聪说得有些在理,于是他就说那就对不起你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个地址和你信得过的人的名字,我给你捎信找人拿二十两银子来赎你。柳下聪就对他说了乐队的东郭先生。那强人头目记下名字地址后就撬开禁闭室的后窗逃跑了。
等到又是天亮的时候,城防队的士兵又来提人,发现少了一个。他们就把火气发泄到没有逃跑的柳下聪身上。又是一顿毒打之后,一定要他说出同伙的下落。那个桌子旁边的人说:“跑了那个更值钱,你要想出去必须要拿五十两银子来才行。如果今天你不拿银子出来,明天就要六十两才能搞定,我不能让你在这里白住嘛,多一天就多十两。要吃东西要喝水也是一样,每天十两。你看怎么样?”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有站岗的士兵前来报告,说是有人来保这个被关着的人。桌子旁边的人立即说道:“这下好了财神爷来了。你去对他说不用保了,拿五十两银子来就领人走。”
站岗的士兵说的来保柳下聪的就是乐队的东郭先生。这东郭先生也是个老实人,他来保人却什么东西也没有带,他以为只要出个面作一个证明就行了。哪知道这边高矮要见到钱才放人,他又只好回头到乐队去找人凑钱。
等他在外头东拼西借的把五十两银子凑齐把人领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了。在东郭先生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柳下聪刚刚走出禁闭室不到百十步就一下子倒在了路边的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