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鸾鸯姑娘从柳下聪的身下挣脱以后,她就一边哭着一边跑进了钟太后的屋子。由于紧张、由于害怕,前脚刚刚迈过去,后脚就在门槛上绊了一下。这一跤摔下去跌得很远,把屋子中间的那张方桌都撞得移了位置,发出哐啷一声脆响。在睡梦中的钟太后被响声惊醒了。一见鸾鸯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的样子,钟太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下床走到鸾鸯身边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谁知不问还好,一问那鸾鸯就失声大哭起来。钟太后感到事情有些不妙,但仍然不知究里,就进一步追问道:“你这孩子倒是说话呀。是谁欺负你了?”
这一下鸾鸯哭得更凶了,哭着哭着还一头撞进了钟太后的怀里,抽抽搐搐的泪水把钟太后的衣服也整湿了。按道理说这宫女不应该在太后面前如此不懂规矩,那太后又不是你的老娘。但钟太后对待这个聪明伶俐的鸾鸯就象对待自己的亲闺女一样,从来也没有拿她当外人。也许是这姑娘这个时候紧张害怕到了极点,她也就把钟太后当作了自己的娘,就象一个受到莫大侮辱的孩子要在老娘跟前寻找依靠一样。
这个时候,钟太后突然就想起了昨晚喝酒的事。见鸾鸯只哭泣不说话,她就开口问道:“柳先生呢,是你把他送走的吧?”
听到柳先生的名字,鸾鸯哭得更凶了。趁着钟太后不注意,她几步冲到屋里的衣柜前边,迅速打开衣柜取出一条长长的纱巾就朝外跑。钟太后见状已知大事不好,急叫一声:“站住!”把要到外边寻死的鸾鸯喝得停在了门口。少倾,受了极大委屈的鸾鸯姑娘突然象火山喷发一般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叫喊:“天哪,我不想活了!”
当鸾鸯姑娘带着钟太后进到燕妃屋子里的时候,那个酒鬼还在梦里没有回来,屋子里充满了刺鼻的酒味儿和抑扬顿挫的酣声。见此情景,钟太后气得飞起一脚踢在酒鬼的裆下。
那柳下聪乘着酒劲遭踏了鸾鸯姑娘自己竟浑然不知,事情刚刚结束他就翻身睡了过去,以至于裤子都没有穿好,半个屁股还吊在外面。钟太后那一脚踢了他一个扎扎实实,一阵钻心的胀痛把他从梦中惊醒。
醒过来的柳下聪并没有完全清醒,他抬头看看怒气冲冲的钟太后,看看满脸是泪的鸾鸯,又低头看看光着半截屁股的自己,有些不解地用眼神问道:这是干吗呀!
怒睁着一双硕目的钟太后见到这副模样更加怒不可遏,她端起之前鸾鸯拿过来的水杯,把里边剩下的水劈头盖脸地向柳下聪淋去。
这一杯水让柳下聪彻底地清醒了。看着自己的这副造型,想起梦中的太空翱翔,他一下子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他立马起身,手忙脚乱地穿好裤子以后,一下就跪在了钟太后和鸾鸯的面前:“是小人贪酒失态,犯下滔天罪行。乞太后治罪。”
这一家伙把钟太后整了个措手不及。她本以为柳下聪要竭尽全力矢口否认,哪曾想他却这么轻意地就承认了,这倒让钟太后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如果认真追究,你柳下聪真可以说是狗胆包天,这后宫里的人也是你随便可以动的么。进了后宫的女人都是国王的专用品,即使她是一个宫女,那也没有外人的份。不要说真刀真枪地干,就是说一句过头的话也不行,那也是死罪。况且这事儿不只是我当太后的一个人说了算,齐缗王肯定是要干预的。你就等着挨刀吧。
于是她就叹了一口气,又恨又怨地说道:“你自己到大王那里去说吧。”说完就要拉着鸾鸯朝屋外走。可就在她要跨出门槛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鸾鸯姑娘甩开钟太后的手,一下子跪倒在她的面前,抽抽搐搐声泪俱下地说道:“太后留步,奴婢有话要说。”
钟太后停住脚步诧异地看着她问道:“你还要添乱吗!”
那鸾鸯一字一顿地答道:“奴婢愿意嫁给柳先生。”
咦!钟太后好象没有听明白,停住脚步再次用眼睛询问。
“奴婢既已蒙柳先生眷顾,得柳先生甘露,即与柳先生生死与共。奴婢愿意嫁给柳先生为妻。太后如果要罚就将奴婢一块儿罚。”鸾鸯姑娘这一次说得十分明白。有人可能会不相信这宫女咋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其实并不奇怪,鸾鸯姑娘本是聪明伶俐之人,在事发之初短暂的委屈之后,她迅速地调整了心态。不管自己愿意不愿意,事情已经发生。如果要处罚柳下聪,甚至可以把他杀了,那自己怎么办?到时候名节被毁不说,还要面对众人的不齿,到那时人们吐的口水都会把人淹死。如果真要交给齐缗王去处理,杀他的头是肯定的,自己就算是不被跟着杀头也不会再留在宫里,把你赶到深山老林里终其一生也并不是没有可能,并不是没有先例,听说在秦国还有装进麻袋梆上石头沉入池塘的呢。与其如此,还不如认命,求太后宽恕,赏一条生路,过一段平常人的日子,也强似在这宫中受无尽的惊吓。
这柳下聪呢,这会儿基本上可以用傻都傻了来形容。睡梦中所犯下的错误还在眼前晃荡,钟太后那一脚踢得裆下还在疼痛,本来已经作好了认罪伏法的思想准备,怎么一眨眼功夫就前景一片光明了呢。说实话,他也是个男人,是一个有着正常需要的男人。这么多年来,除了在柳庄与无盐女有过亲昵行为有过与异性的同居生活以后,他可以说一直是守身如玉洁身自好,没有半点寻花问柳的事情发生。包括在宫门外广场边那乐队住所里,那么多芋手成天无事可干就到花街柳巷转悠,他柳下聪都没有同流合污。其实他也并不是不想,他只是觉得不能。既然与无盐女有了合欢之事,那自己这一辈子就在心里边把这个人烙上了印记。虽然无盐女,也就是现在的钟太后年事已高,自己在她面前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冲动想法,但也没有移情他恋见异思迁的念头。别说这个鸾鸯姑娘长得象天仙一样,自己到这儿来了这么多次还真的没往心里去过。现在突然听姑娘这么一说,他实实在在的感到意外。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答应么,好象不该自己来答应,人家姑娘并没有问你。不答应么,似乎有点雪上加霜的味道,显得更加的不地道。
而对于两个当事人之外唯一的一个见证人,钟太后也着实犯起了难。如果说女人和男人有着同样的对异性的需要,那么钟太后这个时候需要的是什么呢?很明显,这个时候的钟太后需要的不再是男人的激情、不再是异性的抚爱,也不在乎身边有没有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用她自己经常在心里说的话,一个连月经都没有了的女人,哪里还在乎什么男人呢。她这时候需要的就是看见一个知己,一个曾经与自己共同生活过的异性经常在自己眼前晃动,与自己吹吹牛、聊聊天,回忆过去,笑对眼前。换句话说她只有一种心理上的需要。而柳下聪这个人就是适应她这种需要的最好的人选。至于柳下聪与别的女人如何,她其实并不是十分在意的,当然没有更好。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着实吃惊不小。照规矩严惩,杀了他的头,这肯定是钟太后不愿意看到的。放他一马,这又意味着徇私舞弊,包庇纵容。那不争气的鸾鸯在这关键时刻还要添乱,还要提出更为荒唐的要求,这就让钟太后本来就发胀的脑壳更加疼痛。
如何是好!地上两个跪着的人正用四只眼睛等着自己的抉择。
这时候,天色已经开始发白了,厨房的方向已经传来了鸡呜报晓,眼看着后宫就有人走动了。当那边雄鸡叫到第三遍的时候,钟太后终于做出了一个令柳下聪和鸾鸯都意想不到的决定:她要亲自出面把鸾鸯嫁给柳下聪,并要亲自主待他们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