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旋而归的五千黄巾军死士受到城内留守的男女老幼英雄般的迎接,很多人压在心里的阴霾也是一扫而空,这是一场空前解气的战斗,几月前在广宗击破董卓的一幕似乎将要重演。
只是作为主帅的张宝此刻却清醒的多,他知道这场胜利不过是表象,因胜利极度高涨的士气,也会随着粮草用尽跌入低谷。
不过张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的威望因为这场战斗达到了顶峰。一方面他要给众人树立一个英雄形象,只要他张宝愿意,官军仍然像以前一样不堪一击;另一方面,之所以趁夜偷袭,张宝也是为了摸清官军主帅大营的方位,张宝自问无法全歼官军,既然不能全歼官军,至少要杀了害死自己兄弟的敌首皇甫嵩。而黄巾军时日无多,张宝必须做到一击必杀。皇甫嵩若是知道,张宝此次夜袭官军大营,不过是大战前的踩点,定然会万分震惊。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如今的张宝如凤凰涅槃一般浴火重生,心思之缜密,城府之深沉,早已不能同日而语。
如果说以前的张宝像狐狸般狡诈的话,那如今的张宝则是一头恶狼,阴沉、冷静而又嗜血如命!他无时无刻不在寻找着给皇甫嵩致命一击的机会。
当嗜血的恶狼,变的不计后果之时,那他的威胁绝对不下于一头威猛的狮子。
张宝所做之事,无一不是为了格杀皇甫嵩。皇甫嵩是三军之魂,朝廷的定海神针,若是能临战斩杀皇甫嵩,下曲阳之围不但立解,说不定还能力挽狂澜、反败为胜!
若是把城外官军比作一个人的话,那皇甫嵩则是这个人的心脏。张宝要做的就是找准这个心脏,然后予以致命一击。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需要的便是这最后一击。
万事俱备,只等两日后,与官军决一死战。
下曲阳城外官军大营里的皇甫嵩此时却是万分疑惑。昨夜偷袭,张宝本可趁机突围,但不知为何,没有一个黄巾军将士突围而出。
此次偷袭之后,官军必然加强防备,张宝想再来次偷袭是不可能的了,可以说这次是张宝突围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退回城内,只能待死而已,难道张宝等老天帮他打退官军不成?
皇甫嵩第一次对张宝有了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皇甫嵩猜不透,是因为在他眼里,张宝不过是他的猎物而已。逃命是猎物的本能反应,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万物灵长的人类?
岂不知,在张宝眼里,皇甫嵩又何尝不是他的猎物!
皇甫嵩关注点一直放在全歼黄巾军的皇甫嵩自然是想不到这点。
皇甫嵩极力寻找着自己可能疏忽的地方,却不曾发现一处。他自认不曾有一丝懈怠,可是内心深处总有些不安。
黑暗之中,仿佛有一双眼睛在时刻盯着自己,那眼神满含戏谑,像看到手中玩物一般看着自己。
皇甫嵩用力的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如今形势,黄巾军动向未明,以不变应万变,方是正道!
连续两日的相安无事,一切都如往常,似乎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敌我双方都在等待着城内粮草用尽的那一刻。
张宝抬头望了望灰暗的天空。见不到太阳的晚秋,连空中都带着丝寒意。看来今晚又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似乎老天也偏向自己。
“将军,军中粮草都吃光了,今后咱们……”严政忍了忍,还是把粮尽的消息告诉了张宝,虽然这样的话题,他曾经提醒过张宝很多次。
“这个我知道。”张宝伸出手,淡淡的打断了严政的下文,“严政,传令下去,把剩余的二十头耕牛全部宰杀,犒劳三军,大家跟着我败退下曲阳,应该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肉腥了。”
严政望了望张宝,身子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张宝太冷静了,即使听到粮草用尽的消息,仍然是那么冷静。这种冷静不是装出来的。装出来的冷静,闪烁的眼神里会有丝毫的忧虑,即便是瞬间,与张宝朝夕相处的严政也能觉察一二。
可是张宝真的很冷静,不,应该是冷漠,那种冷漠的眼神有种让人深入到骨头里的寒冷。
严政犹豫了一下,拱拱手,下去安排了。
二十头牛,肉的确是不少,但是对于十万人之众的黄巾军,最后分到每人手里的却是寥寥无几,很多人也只能喝点肉汤,过过干瘾。
傍晚时分,黄巾军大大小小的渠帅十几人,都聚集到地公将军张宝的大帐内,如无意外,这应该是张宝最后一次设宴招待他们,甚至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次晚餐。
“各位,我太平教自起兵以来,所向披靡,势如破竹,烧官府、抄富豪,打的朝廷狗官们是抱头鼠窜,那是何等的威风。无论是卢植还是董卓,他们没有一个是我们的对手。”张宝慷慨激昂的说道。
这里的渠帅们都经历过太平教刚起兵的时候,张宝几句话把众人的思绪都引到了年初,那些日子无疑是许多人一生最值得怀念的。
“可是自从皇甫嵩那个狗官到来以后,咱们的日子便不好过了。我三弟死在皇甫嵩的手里,连我去世的大哥都被剖棺戮尸,此贼手段之残忍,心肠之毒辣,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我广宗三十万大军,到如今只剩区区十万,多少兄弟惨死在官军的屠刀下,这一切都是拜皇甫嵩所赐。”张宝一边诉说,一边右手用力的敲打着面前奏案,愤怒至极的说道,“现在,皇甫嵩就在下曲阳城外,诸位说说看,咱们应该怎么办?”
“跟他拼了。”一名身材雄壮,脾气火爆的渠帅把手中的酒杯狠狠的摔到地上,厉声咆哮。
“对,跟他拼了,反正咱们粮草已经用尽了,在这里坐着也是等死,不如冲出去,杀个痛快。”另一名脸上有一道刀疤,鼻子坍塌的渠帅接着说道。从左眼下延伸到右嘴边的刀疤如一条弯曲扭动的毒蛇,令人触目惊心。加上面带怒容,更显峥嵘,此人俨然是一个作风狠辣的角色。
“就是,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老子就是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
“对!对!”
张宝几句话,把众人的情绪完全激发了出来,所有的人面对死亡的威胁,都变得疯狂起来。
这是一群眼睛血红的恶狼,没有人愿意束手待擒,你想杀他们,他们也会在死之前,狠狠的撕掉你一块肉。
“既然如此,还说那么多干嘛,弟兄们都回去召集兵马,冲出去,杀他个狗娘养的。”摔酒杯的渠帅见众人出声支持,这便要回去召集兵马,众人见此,也吆喝一声,只待杀出城去。
“都给我坐下!即便是要杀出去,也得想出个万全之策,你们急什么急。”张宝一旁的严政起身训斥道。
众人见是严政发话,虽然心里不痛快,但是慑于严政的威望,一个个又重新坐了下来。
张宝满意的笑了笑,关键时刻,严政能震慑住那些渠帅,也不妄为他副将之职。
“你们就这样杀出去,恐怕还没见到皇甫嵩的面,就已经死在官军的刀下。”张宝见众人安静了下来,这才微笑着说道。
众人闻言,神情顿时尴尬起来,刚才只想着找皇甫嵩报仇,谁都没注意这个问题,一时间倒闹了个笑话。
“莫非将军已知皇甫狗贼身在何处?”“刀疤男”率先问道。
“不瞒诸位,前日,我夜袭官军大营,为的就是摸清皇甫嵩主帅大帐。苍天有眼,经过我多番勘察,又抓了两个‘舌头’审问,终于知晓皇甫嵩大营所在位置。”张宝高深莫测的说道,这一切仿佛都在他掌握之中一般。
“哦!”众人恍然大悟,敢情地公将军是早有准备,看来刚才众人小丑一样闹腾了半天,完全是自娱自乐啊。
“将军,你发话吧,你说怎么打,咱们就怎么打。”摔酒杯的渠帅兴奋的吼道。
“对,一切都听将军的。”
“如果我所料没错,皇甫嵩大营应该在下曲阳南门,今天晚上,咱们再给他来次夜袭。只要能杀了皇甫嵩,官军自然大乱,到时候朝廷大军还有谁是咱们的对手。”张宝胸有成竹的说道。
闻言,帐内立刻响起一片叫好声。黄巾军一直被皇甫嵩压着打,张氏三兄弟如今只剩地公将军张宝,也只有张宝能在皇甫嵩手下赚到便宜,此时的张宝俨然成了众人的主心骨。
一切似乎都在张宝计划之中。不成功,则成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