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五年的春节之际,当九州各地沉寂在新年的喜悦之时,地处北国的雁门郡正进行着一场惨烈的攻城战。
这是一场轰动一时,却注定无法载入史册的战争。在汉人与塞外民族漫长的战争史上,很少有人注意,曾有过这样一场几乎每年都要发生的战争。
交战双方力量悬殊,鲜卑军以大军十万对汉军不足两万的兵力,而力量薄弱的汉军依靠有力的地形,抵抗着鲜卑大军的攻击。
后世的史学家在谈起这场战争时,都是习惯性的选择忽略。它的历史地位不如一年前的那场突袭战,那是历史记载中,孟昉第一次亲自指挥的纯骑兵作战,而且是一场大胜。不过这场不起眼的战斗却是孟昉所经历的第一次大兵团做战,交战双方的兵力足有十二万之多,这对孟昉在以后的军旅生涯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主公,这已经是今天第七次了。”典韦望着缓缓退去的鲜卑军,低声朝孟昉提醒道。
孟昉遥望着远处鲜卑军的大营,面色冷峻的点了点头。“则长,派人通知子龙,随时候命,决不能让鲜卑人踏上马邑城半步。”
马邑城四门,高顺守东门,西门、北门由雁门郡兵把守,而压力最重的北门,孟昉则主动承担了下来。
如今并州军与雁门军是唇亡齿寒,只要有一处陷落,双方都难逃覆灭的危险。孟昉的亲卫营在马邑的汉军之中战力最强,自当守护最危险的地方。
孟昉吸取了后世共产党部队的战斗经验,留下了赵云这支两千人马的预备队。
不得不说,预备队是一种颇为有效的战法。当交战的双方都已筋疲力尽时,突然冲上来的预备队,无疑变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能瞬间击垮对方的士气。
不过如今双方力量悬殊,各门战斗都是险象环生。赵云的那支部队,与其说是预备队,不如说是救火队更贴切些。
只要哪里有危险,赵云的预备队便会驰援哪里。
不过叫什么都已无所谓了,它至少帮助汉军守住了城池,打退了鲜卑军的一次又一次进攻。
孟昉顾全大局,手下又多卧虎藏龙之辈,打仗喜欢留预备队,这种种情形不仅给雁门太守郭缊,而且给整个马邑城的汉人都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孟昉不是不想偷懒,只是他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无论如何,不能让鲜卑人在汉人的土地上撒野。
他还记得史书上记载的,五胡乱华,汉人“两脚羊”的命运。既然老天给了孟昉挥斥方遒的机会,那自己便要紧紧的抓在手中,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避免悲剧的重现。
而抵抗鲜卑人的进犯,便是自己努力,所迈出的第一步。
正当孟昉胡思乱想之时,远处的鲜卑军阵中再次响起了悠扬的号角声,马邑城上的汉军俱是打了个激灵,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主公,鲜卑人又要攻城了!”典韦立在孟昉身后,小声提醒道。
孟昉下意识的应了声,“告诉兄弟们,天色将晚,这应该是鲜卑人最后一次攻击了,只要抗住了,今天晚上就能睡个安稳觉。”
成千上万的鲜卑大军,一窝蜂朝马邑城攻来。
城上的汉军透过瓮墙,不断射出手中的弓箭。密密麻麻的飞矢如雨点般落下来。冲在最前面的盾牌手努力的举起手中的盾牌,抵御着守城军第一波的攻击。
随后的军士,抬着云梯,紧随其后。一旦有中箭倒下的,便会立刻赶上一人顶上去。
负责掩护的弓箭手,抬高了手臂,朝城墙之上仰射,进行还击。不断有中箭的汉军,如断线的风筝一般,跌落城下,摔的粉身碎骨。
宽广的护城河早已被鲜血染红,一眼望去,如地狱之中的血池,让人不寒而栗。蜂拥而至的鲜卑军士兵无瑕顾及这血腥的一幕,只能疯狂的,机械般冲过去。
有不小心掉入护城河之中的,瞬间被染成了血人。马邑的护城河不但深有几丈,而且两边陡峭,又值深冬之计,土体冻住,无法攀爬。即便是水性好的,也得被活活冻死,更不用说常年缺水,连洗澡都少稀的鲜卑人了。
数十架云梯终于晃晃悠悠的架在了城墙之上。无数鲜卑士兵挥舞着弯刀,往城墙上冲。城墙上的汉军手持长枪,居高临下,戳刺鲜卑军士卒。不断有中枪者惨叫着掉下城去,有的直接顺着云梯倒了下去,直接砸倒一片。
身形靠后的长戟手,勾住鲜卑人的云梯,直接将云梯直接推了开来。不过片刻之后,倒下的云梯便再次被立上,蚂蚁一般的鲜卑士卒再次顺着云梯爬了上来。
“上沸油!”典韦大声叫道。
准备多时的士卒立刻松开紧抓的绳索。失去平衡的大锅顿时变成了九十度,沸腾的油水顺着城墙倒了下来。
城墙下不时传来阵阵的惨叫声,不少人被活活烫死,但更多的则是被烫成了残废,失去了作战能力。
“放箭!”
沸油倒下不久,箭头点燃的火箭也跟着射了下去。点点火苗,沾上油花,熊熊燃烧起来。有忍不住疼的士卒,惨叫着跳进了护城河。只不过等待他们的仍是死亡。
沸油总是有限的,见城上的沸油已泼的差不多了,城下的鲜卑军又再次沿着云梯爬了上来。
射程远的弓箭手赶忙伸出头上,射向城下的鲜卑军。只是不等他来得及庆贺射中了自己的猎物,远处负责压制的鲜卑军的弓箭便瞬间射穿了他的胸膛。
片刻之间,密密麻麻的鲜卑军士又再次爬了上去。
一个眼疾手快的鲜卑士卒,趁上面汉军长枪伸下来的时机,机敏的躲过长枪的穿刺,猛然一用力,上面的汉军便惨叫着跌下城来。就在下一人补上的间隙,鲜卑士卒便攻上了城墙。
后面的鲜卑士卒加快了脚步,紧跟着攻了上去。
被打开了一个口子的马邑城,如黄河之上的一块缺了口的堤坝,瞬间被冲大了无数倍。
“则长,快带人堵住口子!”孟昉对一旁的典韦大声叫道。
“跟我来!”典韦大吼一声,瞬间冲了出去。一群并州军士卒紧随其后,杀向攻上城来的鲜卑军。
身为鲜卑军普通士卒的巴赫嚎叫着杀向周围的汉军。他第一个攻上了城墙!
和连曾有言,先攻上城者赏千金,虽然赏赐会大部分被千夫长拿去,但是能拿到一些也够了。
说不定自己也能混个千-夫长当当。
巴赫从小给部落大人养马,只因其不是贵族出身,因此只能屈居人下,做一个普通的士卒。不然凭自己的本身,巴赫自问鲜卑第一勇士乌勒托又算得了什么?
妒贤嫉能的千夫长,看不惯巴赫,这次其军负责强攻,便把巴赫派到了第一线,做那可有可无的炮灰。
可是巴赫命大,没有死在汉军的弓箭之下,反而第一个攻上了马邑城。劫后余生的巴赫尽情的发泄心中的郁闷,招招不落空,死在他刀下的汉军已经有十几个。
巴赫那鹤立鸡群的表现,早引起了典韦的注意。
只见典韦手舞长戟,目标直指巴赫。
原本他可以甩出身上的飞戟,暗算巴赫。不过对于真正的勇士,典韦不屑如此。他要的是亲手刺穿其人的心脏。
杀的性起的巴赫突然感觉到一股杀气迅速*近,巨大的压力让他顿时打了个冷颤,收聚心神。
不容他不专注。
要知道,即便是乌勒托也不曾让他畏惧,可是来人的气势太过骇然,巴赫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