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诸葛叙询问张俊,那老者名号。张俊听了,不由一时踟蹰,偷眼瞄了瞄那老者,却见那老者眼睛微闭,眼观鼻,鼻观心,似是毫不关心一般。只是那满身的杀气,却是掩盖不住的。张俊虽权势滔天,杀人如麻,各种阴谋诡计,有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却是不敢得罪这老者。没奈何,张俊只得说道:“老先生乃是世外高人,这世俗间的名号,不提也罢,不提也罢。”诸葛叙嘿嘿一笑,也不再追问,转头问辰儿道:“如老先生所说,那人刺杀大将军,真真是罪该万死。你要救他作甚!”辰儿瞅瞅张俊,说道:“孩儿见他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实是可怜。忍不住想要求大将军放他一马,既然他是刺杀大将军的凶人,那倒是放不得,孩儿孟浪了。”诸葛叙说道:“既然知错,还不向大将军认罪?这等的凶犯,你也敢要?倘若走了人,日后出了乱子,岂不是连累你我?”辰儿道:“是。”向张俊说道:“大将军,小子无知,还望大将军恕罪。”
张俊哈哈一笑,说道:“无妨,不知者不罪,老夫恬为西北道大将军,岂会计较这等小事。”顿了一顿,眼珠一转,忽的笑道:“嘿嘿,辰儿,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我初次见面,实不该有这等血光之事发生。也罢,既然你是一片善心,老夫变成全了你。”叫道:“来人呐。”那假山之中,应声窜出一人,黑衣短打,蒙了面巾,快步走到张俊近前,跪倒在地,说道:“将军!”张俊道:“你去将今晚捉到的刺客放了罢。”诸葛叙大吃一惊,说道:“大将军不可!此人能刺杀大将军,本事必是非同小可,倘若如此放了,必然是个祸根。大将军乃是西北屏障,万不容有失,还望大将军思量。”张俊道:“唔?”笑吟吟看着诸葛叙,过了片刻,方道:“那依着先生所言,此人该如何处置?”诸葛叙心中咯噔一下,暗想:“不妙!难道张俊看穿了老子来意?这可教老子如何回答?”他自诩智计多段,如今却也没了主意。不片刻,后背便已是冷汗涔涔。只是那张俊正虎视眈眈,却也不容他不答,只得说道:“但凭大将军处置,在下不敢多言。”张俊哈哈大笑,似是极有深意的看他一眼,说道:“区区刺客,何足挂齿!张某生平,杀人无数,想要杀张某的,只怕是数都数不清。今儿便卖辰儿一个面子,放了他罢。”喝道:“还不快去!”那侍卫道:“是!”起身便走,晃了几晃,便不见了踪影。诸葛叙心道:“这侍卫看来轻功不错,其呼吸绵绵,内力亦是极为深厚,这张俊府上高手如此众多,想要来去自如,果然是极难的很。只怕是师叔那般的高手,亦是为难的很呐。”拱手说道:“大将军高量雅致,如此心胸,果然是常人所不及也,在下佩服。”
张俊笑道:“好说好说。先生所需的粮草军械,张某不日便遣人送到。嗯,便送曲将军粮草百万石,骏马一千匹,铠甲两千副,不知够否?”诸葛叙又是吃了一惊,稳了稳心神,方才拱手说道:“谢大将军。”张俊道:“我与曲将军同殿称臣,又是至交,曲将军有难,张某自当相助,何必客气。日后大散关要隘,秦州城安危,还是要依仗曲将军的。回执张某便不写了,先生转达即可。”诸葛叙道:“是。”心想此行之事已完,不若早走,免得横生枝节,当下说道:“大将军,在下夤夜叨扰,实属无奈。大将军不加责怪,在下已是铭感五内,如今大散关又得大将军相助,日后北伐西征,我大散关甘为前驱,必效犬马之劳,以报大将军厚恩。”张俊笑道:“北伐西征的大功劳,日后自然是少不得曲将军的。”诸葛叙道:“大将军,在下所求事了,这便告辞,大将军早些歇息才是,莫要累坏了身子。”张俊道:“也罢,先生近日不欲饮酒,张某也不好强留,日后有缘相聚时,先生可莫要再推辞了。”诸葛叙尴尬笑笑,说道:“一定,一定。”当下携了辰儿,转身离去。方走出几步,忽听张俊叫道:“先生留步!”诸葛叙心中咯噔一下,暗想:“这老小子,果然是不见得好儿。”复转身说道:“大将军有何吩咐?”张俊道:“亦无大事。大散关前任守将陈镇,多少算是张某亲戚。粮草军械押解到时,还望先生遣人将其骸骨起出,顺道带回,也了却那一番家事。”曲端上任时,因不忿陈镇截留饷银,大吃空饷,又贪生怕死,将那大散关败坏的乱七八糟,一怒之下,将其枭首示众。那陈镇毕竟是张俊小舅子,这也算是驳了张俊面皮,张俊那等睚眦必报的伪君子,岂有不怀恨在心之理?如今提来,却是果然想报复?
诸葛叙尴尬一笑,说道:“大将军明鉴,陈将军在时,亦是兢兢业业,大散关数年不逢兵灾,只是••••••”张俊哈哈一笑,说道:“陈镇虽与张某姻亲,其为人若何,张某多少是知道些的。他在大散关所作所为,张某亦有耳闻,只是碍着那层关系,张某不好出面责罚,如今曲将军替张某惩戒一番,张某那里会怪罪于他。先生不必忧虑。何况曲将军叔叔触犯军法,亦是斩首,曲将军如此严明军纪,真乃是国之栋梁,汉之绛侯,不过如此。大散关那般屏障,也只得曲将军这般良将方可保守不失呢。”诸葛叙忙道:“大将军如此宽宏大量,真乃大宋之福也。大将军放心,在下必定妥善安排陈将军骸骨,自当遣人送回。”张俊点头说道:“好!好!有先生这话,张某便放心了。先生且早回,张某亦有些乏了,便不送了。”诸葛叙道:“不敢劳烦将军。”
待诸葛叙走的没影儿了,张俊方冷笑道:“哼!诸葛叙呀诸葛叙,跟老夫玩儿诡计,你那点伎俩,岂能瞒过老夫。”低声喝道:“来人。”眼前一闪,便出来一人,正是去释放刺客那人。张俊道:“办妥了?”那人躬身说道:“将军放心,小的已然废了他得武功,又断了他心脉,那刺客绝活不过五个时辰。小的已吩咐人将其扔出府门,又着人盯着,若是还有同党,定然是逃不过的。”张俊点头道:“很好,你下去罢。”那人一拱手,闪身去了。张俊又道:“老先生,您如何看?”那老者睁开眼,说道:“只怕这诸葛叙是来者不善。”张俊道:“先生是说,诸葛叙与那刺客有关?”老者点点头,说道:“如大将军所言,这诸葛叙当年为避征辟,居然躲入深山,可见此人不欲与大将军相见。而今方抓到刺客,这诸葛叙便找上门来,岂能不惹人怀疑?何况他便是真因那事有求于大将军,此并非十万火急之事,明日来府亦可。他却偏生夜半闯入,其行不得不疑。”张俊眼中寒光一闪,冷笑道:“如今这些琐事,可先放下,嘿嘿,他即已入了老夫陷阱,哼,老夫必教那曲端死无葬身之地。”那老者亦笑道:“不单阴谋杀人,有时阳谋比之阴谋,更是不遑多让。大将军果然是智计无双呢。”两人相视大笑,似是已然将那仇人千刀万剐了一般。张俊大笑数声,忽见那宝贝儿子张教正一脸不明所以,却是畏畏缩缩不敢相问,心头快意,顿时去了五成,不由怒道:“你这孽子,如此蠢笨,真不知老夫英明一世,为何养了你这么个儿子。”张教不敢反驳,诺诺道:“是,是。爹爹息怒。”张俊一看,更是来气,伸手便想打他一顿,一旁那老者闪身拦住,说道:“大将军何必动气?公子本是聪明的狠,只消好生调教一番,日后自成大器,将军何必心急?”张俊悻悻放下手来,说道:“老先生,这孽子已及弱冠,尚如此无知,却又如何调教?真是气死我也。”那老者笑道:“若是大将军放心,不弱便由老儿来教他罢。”张俊一听,顿时大喜,说道:“若是老先生出手,张某便放心了。”对张教喝道:“你可听清了,还不拜见老先生!”张教听了,顿时打个冷颤,战战兢兢拜倒在地,说道:“弟子拜见师傅。”那老者满面笑容,说道:“公子不必多礼。”伸手便要搀扶,手方触及张教,却听那张教惊叫一声,腾的起身,说道:“老••••••师,弟子••••••弟子自己••••••来便是。”他一向嘴上抹油,最善花言巧语,一只巧嘴儿,当真是日日甜蜜。谁知张俊喝令他拜这老者为师,他却如见鬼魅一般,一时吓得居然语无伦次,不知所措。也不知这老者是何来路,居然让一大将军府公子,惊吓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