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诸葛辰一路疾行,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忽见前方隐隐炊烟袅袅,似是有一村落在此,不由心中大喜,肚儿中却也愈发的饿了。
诸葛辰看看日头,已然过了晌午。中原百姓,极重时辰,早出晚归,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正晌吃饭,乃是铁打不动的根子。如今午时已过,却又怎的有炊烟升起?他自小长在山中,饥餐渴饮,随时取就,却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当下诸葛辰也未作多想,脚下加劲,走的愈加欢快了。
不过盏茶功夫,诸葛辰转过树林,前方豁然开朗,但见青鸾叠翠,层层分明,石荫叠嶂,千沟万壑。西北山川繁多,至此却也深知其意。密林之外,乃是一处高坡,诸葛辰立于高坡之上,凝目远视,却见远处一缕浓烟升起,滚滚冲天,隐隐却似有喊杀之声。
诸葛辰看得分明,忽觉不妙,心生惊疑,暗想前方莫不是遭了歹人抢劫?而今天下大乱,百姓都过不安生,大宋的皇帝,都被金贼抢走啦,区区百姓,谁又放在心上?这件事情,倒是要管还是不管。转念想到,若是爹爹在此,定然是不会袖手旁观。说不得,今日倒要跟爹爹学上一学,也做一回大侠。当下他打定主意,潜身前行。
诸葛辰不欲节外生枝,也不走大道,猫身入林,顺路悄然前行。他自小在山中长大,密林之中,尤为熟悉。疾走起来,倒也不比寻常道路慢多少。片刻之后,那小山村已是隐约可见。
待得离得近了,诸葛辰方才停步细听。但闻村中哭喊不住,鸡鸣狗吠,交互噪杂,时时夹带一声惨叫,也不知是何故如此?诸葛辰又细听一番,四周只闻村中混乱之声,人气半点也无,想来是小村偏僻,行凶之人未曾想过会有人至此。
诸葛辰隐身树后,悄悄探头,果见那小村中烟气滚滚,隐隐火光冲天。凝神细望,却见村中人马穿梭,呼喝不止。看那些人的打扮,官兵不似官兵,强盗不似强盗,却又不似我中原服饰,诸葛辰心中奇怪,却又见那领头之人,带了一队人马,将那村中壮年,统统赶到村外大道,一阵指手划脚,忽的那队人马齐齐动手,霎时间刀光闪过,数十上百的壮年男子,顿时血溅五尺,齐刷刷倒下一片。
诸葛辰浑身一抖,一时目瞪口呆,似是吓得傻了。他打过老虎,猎过野狼,也曾拿了短刀,跟一头野猪硬撼,砍得浑身是血,却从未见过如此血淋淋的一幕。数十上百的人命,直如草芥一般,说砍那便砍了。
却见那大道之上,尚有几十男子,见到乡亲被杀,顿时吓得抱头乱窜。那队人马,早早围了起来,那里还能跑的掉。不过片刻功夫,便被杀了个一干二净。村里的老弱妇孺,便是吓的哭都忘了,个个儿呆若木鸡,状如化石。那领头之人,骑着枣红马,举着大砍刀,四下走动,耀武扬威,看到那一时不得死的男子,跑马便上去碾死。一边哈哈大笑,得意非常,似是常以此为乐。
诸葛辰一旁看得目呲欲裂,咬牙切齿,紧握双拳,恨不得立时取弓,将那人射死。他却是知晓,他的三石强弓,也不过能射二百步,那人离他,怕不是要有四五百步之远,如此空射箭支,非但射他不到,怕是要打草惊蛇,连自己小命,都要搭了进去。他有心冲上前去,只是出了密林,便是一马平川,四百步的路子,足够那队人马,把自己射成了刺猬。
诸葛辰又气又恼,却是无计可施。他本小小年纪,稚气未脱,如今却是面目狰狞,额上青筋暴起,便如那择人而噬的怪兽一般,望之令人不寒而栗。
便在此时,忽听一声大喝:“呔!贼子休得滥杀无辜!你家薛爷爷来也!”诸葛辰闻言一惊,这声音分明便是那薛荣的嗓门,他却是何时来了?诸葛辰分神之间,只觉眼前闪过一道黄色影子,细细看去,那身形不是薛荣,却又是谁?他跨下骑得那马,屁股上尚有一道疤痕,渗出乌黑淤血,正是昨日被守城士兵,戳了屁股的那匹。
诸葛辰看着大急,这个薛荣,果然是鲁莽的很。这般莽莽撞撞冲将过去,岂不是肉包子打狗,小母鸡进狼窝一般?那队人马,挥刀之间,干净利索,杀伐果断,显是训练有素,非是等闲可比。更兼其人多势众,足足有一百余人,若被围住,便是有天大的本事,都难全身而退了。
却见薛荣舞动手中枣木大棒,大喝一声,直直撞进人堆,抬手便打翻了四五个。那队人马似乎惊得呆了,谁都没有想到,区区一个小小人物,居然也敢直冲过来。这人除了自寻死路,还能作甚?薛荣打的兴起,棍子舞动起来,呼呼风响。他用的是学自武松的打虎棒法,连老虎见了,都要掂量掂量,何况是人?当年武松醉打猛虎,思量出一套拳法,一套棍法,多年研习,终臻大成,统统传给了薛荣。也亏得薛荣天赋异禀,体壮如牛,力贯猛虎,武松的拳棒功夫,倒也学的有模有样。眨眼之间,薛荣又打翻了三个。那队人马方才醒悟过来,呼喝着将薛荣围住。
那首领又急又怒,口中大喝,大刀挥舞,不住的指挥人马围困薛荣。诸葛辰一旁听得分明,那首领的话,绝非中原人士。虽是不懂他所说言语,却是瞧得分明,那首领忌讳薛荣与属下混战,草草射箭,势必伤了自己人。又似是不甘心薛荣扰了自己兴致,只要活捉了他,手下的人马,多是围困,却也并不下毒手。那首领指挥甚速,令行禁止,不过盏茶功夫,便将薛荣团团围住,水泄不通。薛荣初时仗着出其不意,打倒了十数人,如今却是一个也打不着。周身上下,更是刀光闪动,只怕是自己一个大意,便要饮恨于此了。只得将那碗口粗的棍子,舞得风雨不透。
诸葛辰瞧了片刻,便已了然于胸,心道:“薛大哥呀薛大哥,算你命大,暂时捡了条小命儿。只是你现在这副模样,必然是要被擒住的,却又该如何救你出来?”心中合计了半响,却是没个头绪。他若是一般草草冲将过去,也不过跟薛荣一般,被困阵中,力尽被擒罢了。
正自愁眉不展,忽的觑见先前被薛荣打倒的几骑,倒是有两匹离了村子,正一路吃草,往这边走来。诸葛辰心中大喜,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薛大哥莽则莽了,却是个福将,那马过来了,也好救了他跑路。心中不住念叨,神灵保佑,佛祖保佑,管他那路神仙,但凡有个名号,统统拜他一遍。平日几乎不烧香,临时抱抱佛脚,倒也无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