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诸葛辰与汤显尽释前嫌,当夜便宿于朱仙镇中。是夜宾主尽欢,王贵道:“汤大哥,今夜的值守,全托与兄弟们啦。俺们这些跑腿的,都累死累活,今夜都要好生睡一觉才是。”汤显呵呵笑道:“王兄弟不说,哥哥也有此意。”当下唤过旗牌令,吩咐道:“教兄弟们分成两班,每班值守两个时辰,但有懈怠,军法从事。”旗牌令道:“喝!”持了令旗,自去传命。
汤显道:“王兄弟,你明日回了宜兴,却如何与岳将军交代?”王贵只是低头猛吃,闻言含糊说道:“明日••••••再说罢。”汤显道:“你押运粮草,迟了两日,到了岳将军哪里,那是杀头的大罪。你怎的还是只顾上吃?”王贵呵呵一笑,将手中猪腿放下,说道:“时日耽搁,也是兄弟无能,岳将军要斩我,兄弟也是毫无怨言。”
诸葛辰道:“王大哥,你押运粮草,千里迢迢,身经十数战,方才到此。于路之上,多有苦难,师兄怎么还会斩你。”汤显道:“这位兄弟,你却是不知,岳将军举令肃然,赏罚分明,向来是说一不二。王兄弟别说是耽搁两天,便是耽搁了一个时辰,也是要军法从事的。”杨迦茹哼道:“装模作样!”汤显听了,暗自恼怒,说道:“姑娘说这话,可是忒没教养罢?”杨迦茹瞪起眼睛,怒道:“你说谁没教养!”汤显冷冷道:“谁敢污蔑岳将军,谁便是没有教养。”杨迦茹喝道:“你••••••”诸葛辰站起身来,两下拦住,说道:“将军恕罪,在下代姐姐向将军赔罪!”拱手施礼,杨迦茹心中不忿,还待要骂,诸葛辰拉住她手,硬生生拽住,低声道:“姐姐莫要动怒,岳将军也是小弟师兄,你这般说话,却也是不对。”杨迦茹被诸葛辰一拉,满肚子的怒气,登时消了大半,待听得诸葛辰说那话,立时瞪大了眼睛,狠狠瞅了诸葛辰一眼,却不言语。
王贵说道:“在此争论,却有何用?罢了罢了,明日见过将军,兄弟把于路之事,皆告知将军,要死要活,全看将军裁处罢。”汤显道:“大宋境内,自靖康遭难,各地戒备森严,王老弟说的,于路十余起金狗盗匪,却是从何而来。”王贵瞪起眼睛,大声道:“汤大哥,莫非你以为兄弟是胡说八道不成?”汤显道:“王老弟是何样人?本将岂是不知?只是若说我大宋境内,有如此之多金狗潜入,却也着实让人难以置信。”王贵大声道:“汤大哥说的有道理,此事非但你难相信,便是兄弟自己,也是不信。只是于路大小交战十余起,弟兄们损了十之六七,却是不争之实。那些狗贼,个个*着金狗口音,兄弟虽是听不懂,不过身在北方多年,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汤显道:“我北方边关,守备森严,金贼若想跨关而过,那是千难万难。倘若易容混进,三五人可矣,多则极难。”王贵道:“兄弟一路上所遇贼军,总数起来,恐怕不下七八百人。”汤显面色凝重,说道:“此事当细细说与岳将军知晓,我大宋境内,居然有如斯贼军,非同小可。”
诸葛辰犹豫良久,说道:“在下也曾遇过金贼,约莫百十多人,屠杀我大宋百姓,若非樊伯伯相救,只怕在下也是不免一死啦。”汤显、王贵惧惊:“一百多人?”诸葛辰道:“不错!”当下将那日所见所闻,细细说与几人知晓。汤显听闻,腾地站起身来,说道:“此事耽搁不得,须即刻向岳将军禀报。”唤过旗牌令,说道:“你即刻前往宜兴大营,告知岳将军,我大宋境内,潜入数百金贼,扰我大宋百姓,害我良善,当传檄各郡县,攻杀贼子。”
那旗牌令躬身道:“是,将军。”正待要走,诸葛辰道:“将军且慢!”汤显道:“老弟还有何事?”诸葛辰道:“既然这位将军要前去大营,请顺便告知师兄,如今金夏两国高手,悉数潜入我大宋境内,伺机刺杀抗金志士,祸乱我大宋军心,此事不可不查。诸位将军,也该小心些才是。”
汤显疑道:“老弟,这个消息,你是从何而来?此等大事,可莫要捕风捉影,道听途说!”诸葛辰道:“汤将军放心,此间干系,在下自然知晓。此事千真万确,还望将军相信在下。”汤显来回踱了几步,凝神说道:“老弟,你可要说清楚了,这个消息,你从何得来?须知干系重大,这扰乱军心的重罪,咱们可都是担不起的。”
诸葛辰呆了片刻,说道:“在下有难言之隐,还望将军见谅。”汤显道:“你若不能将消息来源说的明白,这个信儿,万万不能流入宜兴大营。甚至我大宋境内,皆不可流传,否则谣言四起,民心慌乱,再与金贼对阵,定然是未战先败。”
诸葛辰一愣,说道:“有这等事?”汤显道:“兵法云‘上兵伐谋’,所谓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倘若此言乃是金夏二国有意散播,岂不是正中其谋,坏了我大宋民心?”诸葛辰愣神良久,心中翻滚起伏,心知汤显说的极是,只是爹爹不知身在何处,他能探听到此消息,却不能及时赶回,想必是有了难处。爹爹武功盖世,能难住爹爹的人,武功又是何等的惊世骇俗?转念想到明日到了师兄大营,也是定然要交代的。况且此事极为重要,早让师兄知晓一日,也好早日有个准备。当下咬牙说道:“将军既然执意要问,在下告诉将军便是。”叹口气,又道:“这个消息,是我爹爹飞鸽传回来的。爹爹身在何处,在下却是不知。母亲命我前去渭州,将此信告知舅舅,奈何舅舅被奸人所害,锒铛入狱,在下只得来求岳师兄相救。”
汤显呆了半响,说道:“诸葛先生盖世英雄,一言九鼎,看来此事却是真的了。”对那旗牌令说道:“方才的话,你可都听清楚了?”
那旗牌令躬身道:“回将军,末将都记下了。”汤显点头道:“很好。你到了中军,将方才所说,一字不落告知岳将军,请岳将军斟酌。”那旗牌令道:“是,末将这就去。”自去挑了匹快马,打马绝尘疾去。
众人团团坐下,一时凝重无语。足有顿饭工夫,忽听阵外马蹄得得,众人相顾惊讶,皆想:“此去宜兴,也忒快了些罢。”
只听那马蹄声到了镇外,决然而止,想是被值夜的军士挡下。过得片刻,但见两名军士带了一人进来,那人身形魁梧,走动如风,落脚硁硁有声,看来也是条好汉子。汤显看了,却是脸色大变,惊道:“是岳将军亲兵!”忙起身迎了上去。
那亲兵走到汤显面前,抱拳施礼,说道:“汤将军,岳将军令尊过世,现已告假丁忧,军中诸事,皆有副统制张宪将军决断。某特奉命前来告知。”汤显大叫一声,泣道:“伯父••••••”他与岳飞情同手足,受岳飞父亲恩德,视为己父,如今咋闻噩耗,不禁痛上心来,放声大哭。左右亲兵,相劝不下。汤显痛苦良久,方才掩面止息,泣道:“岳大哥何时走的?”
岳飞亲兵道:“岳将军今日午时请辞,未时离营。一应事务,皆已交割完毕。”汤显点头道:“好!好!好!你且回去上复张将军,汤显领命。”那亲兵拱手道:“遵命!”翻身上马,离镇子而去。
汤显已然泪湿衣襟,伤痛欲绝,只是恨不能亦随岳飞归去,对王贵说道:“王老弟,张将军宽厚,你的罪责,想必是无大碍了。”王贵叹道:“将军节哀。”汤显点点头,说道:“两位小英雄,岳将军不在大营,二位去寻张将军也是一样。切不可因为误了曲将军性命!”诸葛辰正因岳飞离营忧心,听了汤显言语,说道:“张将军能助我?”
汤显道:“张将军亦是忠义之人,最敬的便是英雄豪杰。曲将军乃是我北将楷模,响当当的好汉,若是不能救出曲将军,我大宋朝痛失栋梁,少一义士,则亲痛仇快。张将军古道热肠,此事断断不可发生。”诸葛辰拱手道:“诚如此,我舅舅性命,全赖张将军了。”
汤显道:“如今我心烦意乱,王老弟,你且自便罢。”王贵道:“汤大哥说那里话,且好生休息,自然安好。”汤显叹道:“伯父去世,若不能当堂拜祭,我岂能安生。”唤过军中副将,吩咐道:“今日我便要离营,营中事务,你且担当。”那副将道:“将军不可,无中军令下,将军无故离营,只怕不好交代。”汤显道:“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再劝。”那副将深知汤显脾气,说一不二,只得说道:“将军此去,要多少时日?”
汤显沉吟半响,说道:“此去汤阴,不足千里,我骑快马而去,两日可至。一日祭拜伯父,两日回营,前后不过五六日。”那副将拱手道:“兄弟可为将军守营七日,一应事务,自有兄弟担当。”汤显道:“好!”吩咐手下将士,将自己坐骑牵来,向众人团团一抱,说道:“告辞!”便打马而去。但闻马蹄声渐息,王贵道:“二位英雄,今日早些歇息,明日好起个大早,尽快回营罢。”诸葛辰拱手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