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罪的大军用了半天时间才从翻过后山来到前山,一脉之隔,风物却已经完全不同,这里再无后山的灵秀,一派泯然众山的模样,巨木参天,怪石嶙峋,落叶满径。
“罪人,同时一座山,为什么差别就这么大呢?”此时的白棠早已不复离家那会的忧伤了,而对这片粗犷的山林极为感兴趣,偶尔看到攀着藤蔓在林间腾跃的猿猴也会高兴的手舞足蹈,有时看到惊飞的各色飞禽也会咯咯傻笑,似乎出山后一切都是那么美妙,那么新鲜。
“我如果讲的太高深的话你也听不懂,还是这么说给你听吧,山分阴阳,就像我们过的每一天,有黑夜有白天。”
白棠歪着小脑袋想了一阵,碧绿的发簪斜指天际,青丝散落如瀑,微蹙峨眉,此刻近距离的看来,这份清新的美如此惊人。
“是所有的山都这个样子的吗?”
“没这么分明,但区别还是有的,或许这里还有其他原因吧。”
“嗯,我明白了,就像人和人,周大哥长的粗犷无比,而方大哥长的漂亮无比,罪人,你说是不是啊?”白棠眨着一双晶莹透澈的大眼睛,让人看不出一丝的机心,但方悦总觉得她就是故意的,这小丫头对他的容貌好像一直都很有意见。
“老周是前山,老方是后山,这个比喻不错哦,你说你俩会不会以后领悟个威力惊人的阴阳合击计呢?”成罪也是一副认真的模样。
“罪哥,我鄙视你,装纯!”方悦当即表示了他的不满,还阴阳呢,自己这副面孔天生的有什么办法。而周仓一副茫然的表现,还嘀咕了下合击计很强大的,可是不好领悟啊,这让方悦更抓狂。
“咯咯。”白棠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粗布麻衣的她整个身子颤动不已,一股别样的妩媚,宛如青山绿水间绽放花朵的娇艳,整片粗犷的山林都为之生色,满地落叶也似乎泛起微微生意。
终于众人来到了周仓他们的山寨之外,山寨的喽啰已经上山去禀告了,成罪这次来如果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想强攻的。因为山寨的寨主居然是廖化,廖化这个人成罪还是比较熟悉的,三国演义对他着墨很多,从随关羽北伐时的一马当先、冲锋陷阵;失荆州走麦城时的奋不顾身、单骑突围;面对刘封见死不救时的叩头出血、大恸告求;上方谷单骑追司马懿时的威风凛凛、勇猛直前;辅姜维九伐中原时的尽忠竭力、勤勤恳恳。虽然能力并非绝顶,但却忠心耿耿,殚精极虑,坚贞不渝。
对于这样一个人成罪自然是很有想法的,既可以在如今独当一面,又忠勇坚定,是员难得的将才。
山贼很快就引来一群人,为首之人正是廖化,一身乌黑的铠甲,肩上是一件鲜红披风,面容刚毅,轮廓分明,下巴留了一小撮胡须,虽然身在山寨,却是一副沙场将领的打扮。
廖化有些凝重的打量着成罪他们,周仓此时还对他打了个招呼,不过被他直接忽略了,五千精锐,真正的精锐,再加上他也看不清深浅的方悦,难怪周仓和杜远都不是对手。想不到自己躲在深山也能遭遇这般横祸,从冀州的巨鹿战场死里逃生,一直流亡到了这千里山群,本以为可以避开追杀,不想该来的还是来了,而且来的那么快,让自己措手不及。
战,是肯定没戏;降,看周仓的样子应该是已经降了,只是自己却又那么不甘,如果对方不是明主,自己宁可战死。
“久闻廖寨主刚毅忠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身在深山,却时刻不忘沙场,是提醒自己时时警惕可能的危机而未雨绸缪呢?还是在提醒自己莫要忘了重返战场争雄于百万军中的壮志呢?”成罪见廖化一直在打量着己方,一时也猜不透对方究竟是何意,自己此来就是收服他这一个目的,所以率先开口道。
廖化闻言顿时生出一股知己之感,茫茫群山的山贼生活,他真的很怕从此消磨了志气,蹉跎了岁月,所以终日衣不卸甲,只是这些自己身边之人又有几人能懂?周仓大老粗,杜远贪图安逸,整天生活在一起都不懂自己的心啊,没想到来人只是一眼就看了出来:“那成大人以为某时哪种呢?”
“我猜两种都有!以此明志,以此励志,你一直都在等待着,一直都在忍耐着,千里山群埋葬不了你的志向,所以你忍耐,黄巾覆灭大乱未起英雄无用,所以你一直等待着。”成罪两眼忽然深邃而悠远,似乎洞穿高山,洞穿光阴,看着一个飘渺无定的空间,那里似乎正有着廖化默默演绎的一切。
廖化激动不已,那些话无疑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去了,深深的叩开了他内心最柔软处,无论谁都渴望认同,都渴望一番心血有回报,自己忍辱负重于深山老林,不就是为了这些吗?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光从外在的流露就能推测出这么多,士为知己者死,这不就是自己孜孜以求的吗?
“你……你是什么人?”激动不已的廖化,似乎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是什么人还重要吗?”成罪一声大喝,有如醍醐灌顶,令廖化有如雷击,霎时醒悟。
至于什么人真的还重要吗?重要的应该是他能读懂自己,读懂自己所做的一切,读懂自己一颗能够忍耐平凡而又不甘平凡的心,而这一切才是真正的重点。
想到此处,廖化一甩披风,双手抱拳,单膝跪地,目光坚定而灼热的注视着成罪:“某,廖化,字元俭,今日无他,只因士为知己者死,愿此生追随主公,助主公成就王霸之业。”
成罪顶顶的凝视单膝跪地的廖化,轻轻摇头:“我能读懂你,但你也要懂我,跟着我,不但要全力助我开拓王图霸业,还要做好可能让你去杀人放火,做许多你不愿意做的。跟着我,必须当我令旗所指时,哪怕前方是万仞山峰也要踏平,哪怕是千里大河也要填平,哪怕是百万大军也要勇往直前,哪怕是屠戮亿万生灵也不要皱眉!你,还能做到吗?”
此刻不单是廖化,就是周仓如铜铃般的大眼也施放着灼热的光芒,五千大军似乎都看到自己踏过万仞山峰,趟过千里大河,遍杀百万雄狮的壮举,内心热血澎湃不已,双眼望向时成罪都多了一丝狂热和敬佩。有些话人人心中都渴望说出,却不一定人人都能表达出来,而有些人不但表达出武人心中最深的战意,唤起最古老也最粗犷的共鸣,同时也能让人能够毫不怀疑他真的可以做到,成罪无疑就是这样的人。不需要嘶声力竭的呼喝,不需要长篇累牍的煽动,他只需淡淡道来,有如缓缓的溪流,却在汇入人心间的那刻激昂起最澎湃的浪潮。白棠望向成罪的那双清澈无比的双眼,似乎也如同阳光下的清溪,泛起层层波光。
“某,愿意!”廖化掩住心中的激动,以此时能压抑住的最深沉的口气,庄重的说道。
此刻已经回过神来的方悦望向成罪的眼神幽怨无比:“罪哥,你。。你。。真的太能忽悠了,我也快受不了了,这么下去迟早也要沦为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