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柱本来是随着陈风香到敖井边上的,但当他看到井台上仰面朝天的两具尸体时,想到下午跟刘顺说过的那些话,知道刘顺是为了报复他才抱着刘敏一起跳井的。赵铁柱害怕了,他怕村民一旦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会把他扔到井里去。这一害怕,也就顾不上哭女儿,顾不上劝陈风香了,趁着人们把注意力都放在陈风香那里,偷偷地离开了人群。
在燕白县,赵铁柱还认识瘦猴。不仅认识,他与瘦猴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朋友了,每次到燕白县来,他都会在瘦猴家里住上一两天。两个人混熟了,瘦猴跟赵铁柱说了实话,说他不是光收古董,那只是一种掩护。他的货主要不是收来的,是挖来的,从坟里挖来的。瘦猴还拿出藏着的一些古董让铁柱看,那些东西,有值钱的,也有不值钱的,有真品,也有赝品。瘦猴说这些东西都是他从坟里挖出来的,让赵铁柱给他联系买主。赵铁柱还就真的给瘦猴卖出了好多货,当然,他也得到了不少的好处。两边都得,买卖双方都给他钱。可让赵铁柱不理解的是,瘦猴肯定是燕白县最有钱的人,可瘦猴住的还是那三间破房子,穿的还是那么不起眼。赵铁柱问过瘦猴,把钱勒在裤腰带上过日子,图得啥?瘦猴说,他要干一宗大买卖,等那宗大买卖做成了,他就洗手不干了,远走高飞,到燕白县的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娶妻生子,过悠哉悠哉的日子。赵铁柱问过瘦猴那是一宗什么样的大买卖,赵铁柱说天机不可泄露,要泄露了,那大买卖就做不成了。
赵铁柱离开姜营去找瘦猴。瘦猴所在的村子叫柳树圈。柳树圈离沙河公社的姜营有二十多华里的路,两个村子没有直通的汽车。往常,赵铁柱从姜营到柳树圈,都是走路。这回也一样,走了五个多小时,赵铁柱到了瘦猴的家。那时,已经是深夜了,赵铁柱在瘦猴的那间屋子窗户跟前喊了几声“侯大哥,候大哥”。瘦猴已经睡下了,听出是赵铁柱的声音,一骨碌起来,下炕,为赵铁柱打开了门,说:“兄弟,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赵铁柱说:“饿坏了,先给我弄点吃的。”瘦猴说:“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弄。”瘦猴给赵铁住烙了饼,炒了鸡蛋。赵铁住狼吞虎咽的吃着,瘦猴又问起那个问题:“兄弟,你这是从哪来?”“他妈的,晦气,真他妈的晦气。”赵铁柱就跟瘦猴说。瘦猴问:“赵老弟,出了什么事?”赵铁柱把这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瘦猴。瘦猴问:“你说什么?那个叫刘顺的家伙死在敖井里了?”赵铁柱说:“是啊。我女儿也死在那口井里了。”瘦猴问:“那他们两个人是怎么上来的?”赵铁柱说:“被人捞上来的。”瘦猴问:“是谁捞上来的?”赵铁柱有点不高兴了,说:“我哪里知道是谁捞上来的?你问这干嘛?”瘦猴察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不对劲,解释说:“我是说,应该感谢那捞人的人。”赵铁柱说:“感谢个屁,要是我女儿还活着,我还许感谢那人,我女儿死了,我感谢他啥?”瘦猴说:“那是,那是。老弟你说,那口井里的水还有人敢吃吗?”赵铁柱心说,这家伙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尽问这离奇古怪的东西。很是不耐烦地说:“你管那井里的水还能不能吃,你又不吃那口井里的水。”瘦猴知道赵铁柱心情不好,说:“老弟,不然你先睡觉,有啥事咱个俩明天再说?”赵铁柱挥挥手,说你先去睡吧,我也睡了。瘦猴倒下不就就打起了呼噜。
赵铁柱觉得瘦猴有点不对劲,他不关心死人,却关心淹死人的那口井。不就是一口普通的井吗?难道那井里有什么文章?可赵铁柱实在是累了、困了,瘦猴睡下不久他就打起了呼噜。睁开眼睛时,天已大亮,瘦猴不知什么时候起来的,没在屋子里。他喊了一声“候大哥”,进来的却是瘦猴的老娘,瘦猴的老娘告诉赵铁柱,瘦猴有事出去了,今天回不来了,侄子要吃饭的话,大妈给做去。赵铁柱就很生气,心说这瘦猴也太不够朋友了,哪有连一声招呼不打把朋友撂在家里头自己出去办事的?是什么事情如此重要如此紧急?赵铁柱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赵铁柱回了千东县家里。想避避风头再去沙河看陈风香。但心却塌实不下来,只在家呆了七天,又来到了燕白县,还是先到的瘦猴家里,他想让瘦猴先去姜营打听打听情况。可到了瘦猴的家,瘦猴的妈说瘦猴一早就出去了。赵铁柱问瘦猴的老娘知道不知道瘦猴去了哪里,老太太说:“他从来不告诉我他去哪儿。”赵铁柱决定自己去姜营。他来到了村口,拦住一辆空着的130汽车,跟驾驶员说他有急事要去沙河的姜营,送他到那里,要多少钱给多少钱。驾驶员说那你给十块钱。赵铁柱当即从衣兜里掏出十块钱给了驾驶员。半个小时后,赵铁柱回到了姜营。见大街上没有几个人,来到了风香裁缝店。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听里面没有动静才走进店中。店里只有陈风香一人,见赵铁柱进来,抱住赵铁柱痛哭,哭着喊:“我们的女儿没了。我们的女儿没了。”赵铁柱拍打着陈风香的后背,安慰陈风香:“别哭,别哭,人死不能复生,哭也没有用。”陈风香止住了悲哭,说:“你快走吧,刘家的人要找你算帐呢。说是你我*死了刘顺。”赵铁柱说:“我不走,这回,咱们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刘顺死了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咱们又没有杀他。”
两个人正相互安慰着,就听得裁缝店外一片嘈杂:“别让那小子跑了,往死里打!”别看刘顺是独子,但叔伯弟兄们多。刘顺的宗族们听刘顺的老娘讲了陈风香和赵铁柱鬼混*死了刘顺的事情,群情激奋,因为陈风香的哥哥是警察,不敢把陈风香怎么样,只等着赵铁柱出现,把那小子活剥了呢。
有人看见赵铁柱进了风香裁缝店,赶紧把这一情况通报给了刘家人,立马就有十几小伙子手持木棍朝风香裁缝店而来。陈风香情知不妙,要让那些人抓住赵铁柱,还有赵铁柱的好?不死也得脱层皮。可这时候,让赵铁柱跑是来不及了。关键时刻,陈风香把赵铁柱关在里屋,自己挺身而出,挡住了要进屋的十几个刘家人:“你们要干什么?”“干什么?要姓赵的小命,给刘顺偿命!”有人喊。接着是几个人喊:“打死姓赵的,给刘顺报仇!”那些人叫喊着就要往裁缝店里冲,陈风香奋力阻挡,但哪里是那些壮小伙的对手,眼看着抵挡不住,就在这时刻,只听得一声吼:“来吧,老子是从大牢里出来的,还怕你们!”只见赵铁柱手持一把菜刀,从屋子里窜出来,把陈风香拨在一边,迎着那些棍棒挥刀而上,一个家伙的头被刀碰了一下,顿时鲜血从脑壳喷了出来。人群一阵大乱:“杀人了,杀人了!”陈风香见势不妙,上前一步,拦腰抱住了赵铁柱,喊着:“铁柱,铁柱!”赵铁柱挣扎着喊:“放开我,我砍死一个够本,砍死两个赚一个。”陈风香怕赵铁柱砍伤更多的人,死死抱住赵铁柱,就是不松手。有两个胆大的小伙子,瞅准了这当口,互相使了一个眼色,冲了上来,按住了赵铁柱,又上来两个人,把陈风香拉到一边,四个人把赵铁柱按倒在地,有人喊着:“快找绳子,捆上他,把他送公社。”这个时候,人群自动分成几拨,有两个人去找绳子,有三个人轮流背着被赵铁柱砍伤的小伙子去卫生院,四个人按着赵铁柱,另外的人在一旁助威。不一会儿,有人拿来了绳子,四个人合力,把赵铁柱捆了个结结实实。也怪,把赵铁柱捆上了,倒没有人嚷嚷把他打死给刘顺偿命了,而是推搡着赵铁柱朝公社走。看来,姜营的人还不糊涂,他们要打死赵铁柱,那就犯法了,而今赵铁柱砍伤了人,那人是死是活还是两说着呢,要让赵铁柱跑了,就说不清楚了,当务之急是把赵铁柱捆了送公社。
韩美霞与马少岭在“好再来”饭店吃过午饭往家里走,走到主街上,就看到一群手持木棒的同村人聚在风香裁缝店前,嚷嚷着要给谁谁报仇。韩美霞也奔了风香裁缝店,躲在人群后看究竟。听了一会儿,听出点门道来,原来是陈风香的情人在屋子里头,刘顺是被陈风香和她的情人给*死的。那些刘家的族人要给刘顺报仇。陈风香挡在门口,就是不让那些人进裁缝店。韩美霞心说,这陈风香倒是一个敢爱敢恨的主。正为陈风香和情人的安全捏着一把汗,随着一声呐喊,一个勇士手持一把菜刀杀了出来……韩美霞意识到要出大事,转身要去找大队书记,刚走了几步,就听到有人喊快拿绳子,扭回头,形势大变,那勇士已经被四个刘氏宗亲死死的按住不能动弹。韩美霞又转了回来,亲眼目睹了那勇士被四个小伙子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