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城城主夫人古悦意已过不惑之年,然而站在大堂之上,仍是显得端庄秀丽,风韵犹存。一见段离,便露出惊奇的神色。
她走到欧阳震天身边,将其拉到一旁耳语道:“这不是段离那孩子吗?”
欧阳震天一楞,仔细看向一头雪白长发的段离,随即小声说:“没错,的确是段离。方才没怎么注意,还道是花火结识的哪个小混混呢。”
古悦意啐到:“你就别在孩子面前不三不四的了,得罪他父母,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欧阳震天点头应允,咳嗽一声:“你们两个从哪里来?”
段离和逸然见欧阳城主态度突然好转,赶紧接口:“晚辈段离,是段俊杰的徒弟。”
“晚辈是从梅洛德来的逸然。”
欧阳震天向逸然道:“原来是逸家少爷,幸会。听说你父亲跟那几个大名鼎鼎的将军来了圜中,不知如今在何处?”
“晚辈也不晓得。”
欧阳震天斜睨他一眼:“原来你也不知。咱们兄弟几个好生想念他们,只望能够速速相见。”
逸然说是。欧阳震天又问:“两位到无双城是有什么要紧事?”
段离答到:“晚辈二人早就听说无双城人杰地灵,这才特地跑来体会体会。正好遇见欧阳姑娘盛情邀请我们到贵府作客,咱俩就顺道来拜访两位前辈了。”
欧阳震天摸了摸满是胡渣的下巴,“喝喝”笑到:“好说好说,既然是段俊杰兄弟的爱徒,那是一定将你们照顾好了。”
欧阳花火瞪着段离:“怎的你不提‘泪珠’的事?”
古悦意不禁问到:“花火,你是不是又乱花钱了?”
花火走到娘亲跟前,摇着她手说:“娘,他俩带着好多‘泪珠’,我想把它们买来送给您呐。”
古悦意听了哭笑不得:“恐怕是送给你自个儿吧。”
段离忙说:“那都是跟欧阳姑娘说着玩的。您要是喜欢,送您就得了,咱们还要劳烦二位前辈接待呢。”
逸然也说:“正是。”
花火赶紧跑到逸然面前,笑到:“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我要赖帐。”说完就伸出一只白净的手来。
逸然心里砰砰乱跳,取下装满“泪珠”的口袋,轻轻放在花火的手上。
古悦意叹口气说:“花火这孩子就是任性,二位公子不要见怪。我会叫下人把钱数给你们。时候不早了,让花火先带二位去找两间空房吧。”
段离逸然连忙称谢,跟随花火往内堂去。
此时段离忽然想起一事,立即转身问古悦意:“夫人似乎见过晚辈?”
那古悦意正看着他离开,听此一问,忙说:“公子见笑,我是觉得公子长得像一位年轻时候的朋友。年纪大了,老想起以前的事来。”
段离说声道歉,跟上欧阳花火离开了大堂。
待三人走后,欧阳震天说:“龙城来了消息,段俊杰好像给段离讲了什么,或许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古悦意叹到:“明明是个有父有母的人,却要做个孤儿,我这旁观者也瞧得辛酸。”
欧阳震天冷冷一笑:“那人打的什么算盘你还不明白吗?无非是不愿段离作我们的棋子。”
古悦意幽幽地说:“可他总不能不认自己的父亲吧?那可由不得他自个儿。”
欧阳震天答到:“咱们可猜不透那人的心思,只愿段离不要与我们为敌。”
古悦意一惊:“这孩子怎么会成为我们的敌人?”
欧阳震天眼光闪烁:“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说不得,就是神也得把他给宰了。”
圜中地区如今还是凉爽的秋季,而北方大陆已然是雪花纷飞。寒冷的北海岸上,驻扎着十数队卫兵,轮番守望着迷雾蒙蒙的北方海洋。
海边一块裸露的巨大礁石上,一位古稀之年的老人正迎着呼啸的北风,目不转睛地盯着远方的海平面。但见他满头白发随风飘散,赫然露出一只空洞的右眼眶来。
这时一个士兵顶着寒风跑来,大声喊到:“楚将军,叶霄瞿仁清两位大人到了。”
老人听见,忽地一个闪烁,便已到了士兵面前。
“去找他们。”老人边说边往海岸上走去。
“楚兄弟,咱们已经来啦。”话音刚落,海滩上便又多出两个老人,也是一样的白发苍苍,年逾古稀。
说话那位老人身材挺拔,双目炯炯有神,身上附着了一层微微闪烁的薄膜。另一位紧随其后的老人精神烁烁,穿一身单薄的道家衣服,在冷洌的北风里微笑自如。
这三位老人,说不得,正是圜之国位列三尊的三位首领。
这个相貌平平的道家老人,便是人字部“练武堂”的掌门人怀石道长瞿仁清。他的剑法已入化境,长剑在手,天下几乎无人能出其右。
独眼的那位老者,隶属地字部,楚飞天是也,乃是圜之国军队的全军统帅。
而那个目光如炬的老人叶霄,天字部的总督大人,也正是段俊杰的师父,段离的师祖。
三人此番聚首,只为剿杀冷谦这个魔头。互道长短后,楚飞天说到:“老子在这冻死人的北海岸等了十多天,除了几个虾兵蟹将,楞是没有冷谦那贼的影子。”
怀石道长道:“大将自然要留在最后方,楚兄莫急莫急。”
叶霄笑到:“非也,正所谓擒贼先擒王,咱们将冷谦给办了,还怕他几个残兵剩卒不成。”
道长问:“大哥的意思是……”
“咱们三人便飞渡北海,来个快刀斩乱麻。”叶霄边说边用手这么一划拉。
楚飞天笑着说:“有趣有趣,这北海着实冷得很,老子也想早点把这事给了了。只不知这么宽的大海要怎么过去?”
叶霄“嘿”了一声:“你这是存心挖苦老夫,我腰间别一块‘天’字令牌,还飞不过这区区一个北海?”
楚飞天点点头:“那便成了,只盼你别把我这身老骨头给丢下海去。”
三人说完便返回营中休整了一番。楚飞天叫来徒弟祝壹侠,嘱咐到:“壹侠,为师与你两位师叔要渡海去找冷谦,这儿驻守的军队全交给你了。”
祝壹侠领命到:“师父请放心。北海那头诸多凶险,还望您三老小心为上。”
楚飞天哈哈大笑:“你师父与你师叔都是能上天入地之人,你不用担心。”
叶霄在旁冷笑到:“闲话少说,这便出发吧。”
三人来到海边,众军士在不远处跟着。但见叶霄双掌一击,忽地抽开,便有一个光球在他胸前出现。那光球缓缓膨胀,立时将楚飞天与怀石二人也包裹在了里面。叶霄放下手来,喊声“起”,三个人便如风筝一般慢慢地,慢慢地漂浮起来。
众人看了高声喝彩。那光球越飞越高,越飞越高,突然发出一阵夺目的光芒,“呼”地一下向北方飞了去。
转眼之间,他们便从视线中消失不见了。
叶霄作法载着三人在空中疾飞,底下是无尽的汪洋。没过多久,前方一块白色大陆缓缓出现,便是北国“罗加尔”了。
叶霄向下望去,海摊上白茫茫一片,空无一人。转身向楚飞天问到:“你说的虾兵蟹将呢?”
楚飞天答曰:“那都是些涉海过来的怪物,倒没看到有人跟来。”
怀石说:“难道冷谦不在这里了?”
叶霄沉吟半晌,说:“先下去看看吧。”说完便施法往下方飞去。
三人落到地面,周围确是没有一个人影。忽然叶霄拍拍二人肩膀,右手往前面树林方向一指。
雪花飘零,只见远处空旷的原野上,一个人影正背对大海,静静坐在雪地中央。三人慢慢往前靠近,那个人影远远就已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于是缓缓站了起来。
楚飞天喊了一声:“冷谦!”
他听见喊声,微微侧脸,随即将身子转过来。
叶霄三人伫立在皑皑大雪之中,心里均是激动万分。就好像猎豹追逐猎物一般,而那猎物如今就在眼前!
那人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三位哥哥,好久不见。”
正是冷谦。
叶霄朗声到:“苟且过了三十年,你终于现身了。今日咱们便送你上路,为死去的三位兄弟报仇血恨!”
冷谦说:“我可不作你们的对手,只怕世上也找不出一人能同时对付你们三个。”
叶霄眉头微皱:“咱们是来报仇,不是来跟你切磋武功的。若再让你逃走,咱们怎么跟兄弟们交代?”
楚飞天与怀石道人齐声道:“不错!”
然而冷谦却说:“一个打三个我没信心,不过三个对三个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叶霄先是一楞,随即暗暗吃惊:莫非这儿有伏兵?
只听冷谦高声喊到:“你们出来。”
不多一会儿,树林里便窜出三个人影来,飘忽间便已到了众人眼前。
叶霄不由得大骇:这三人功夫可不弱。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两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
冷谦说到:“这是我内人和两个孩子,便由他们接待诸位吧。鄙人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话音刚落,整个人已向后弹起迅速飘远。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叶霄双手一抬,两道白光顿时化作利爪向冷谦飞去。然而冷谦的身影忽然变得模模糊糊,两只巨爪夹杂着呼啸声穿空而过。那残影立即被撕得粉碎,冷谦却已经身处数十丈之外了。
只听他高呼一声“告辞”便大笑着飞奔而去,转眼间那笑声就已到了几里之外。
叶霄正欲追赶,忽感右侧杀气*人。他赶紧闪身避开,原来是较为高大的一个男子正向自己攻来。
叶霄左掌青烟骤起,大喝一声拍向此人。顿时一道光芒闪过,那一掌正不偏不倚地打在男子胸口之上。
叶霄将力道聚于掌中,此招本应十分凌厉,岂料那男子硬生生受了此掌,居然半步未移,纹丝不动。
怀石道长忍不住叫他“当心”。叶霄后退数步,摆好架势,心道:“冷谦敢把自己妻儿留在这里,果然都不是泛泛之辈。”
忽听树林里传来“隆隆”响声,少倾便有一群怪兽从林中奔腾而出。
楚飞天惊到:“趟过北海的就是这种怪物!”
叶霄仔细一看,不由得暗暗好笑。这哪是什么怪物,原来是罗加尔特有的珍兽“穴走”。穴走体型巨大,大多都有成年男子一般高。它们全身布满棕色疙瘩,嘴里还有外露的倒齿。这些怪物四肢细长,移动也是十分迅速。
怀石拔出长剑,向二人喊到:“它们在包围我们。”穴走从森林出来,并没有奔近处的女人和两个年轻人而去,而是有计划地朝两边分开,将叶霄三人困在中间。
叶霄咬牙道:“好手段!咱们不但丢了冷谦,居然还陷入这种境地。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三个人跑了。”接着他二话不说便向前冲去,楚飞天与怀石也一齐跟上。
这时那高大男子突然单膝跪地,手中凝聚一团紫气朝地面摁去。
霎那间一股紫色光芒喷涌而出,如同潮水一般袭向叶霄三人。紫光所到之处,叶霄只觉如中火燎,赶紧运转法术护住全身。那光芒迅速将三人笼罩,诡异的紫色渐渐朝紫黑色转变。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黑色的怪物将他们吞噬了一般,转眼便已无法看清三人的面目了……
北海岸上,祝壹侠带领队伍正在海边巡逻。
迷蒙的海洋上空飞来了一只北地老鹰。那老鹰在岸边的高空盘旋一阵,忽然从上面掉下一样事物。
卫兵捡起来一看,赶紧交到祝壹侠手上。他仔细一瞧,不由得也是大惊失色。
只见他手上赫然是三块金色的腰牌,上面分明各有一个大字——“天”,“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