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轻狂的陈妄,本是圜之国一名陈姓义军统领的后代。当年飞龙•银松将军推翻旧王朝以后,各地起义之士争先恐后地取缔地方上的权力者们。这名陈大人所带队伍便是其中一支。
群雄割据,最终的赢家当然是成为了圜之国新领袖的逸少远。他称霸以后,便对圜中那些不肯归降的义军势力进行抹杀,陈妄的祖父也在肃反的时候死去。那支队伍最后归顺了逸少远,而之后出生的陈妄就顺其自然地到了楚飞天的门下。
陈妄锋芒初现,但见他舞个剑花,“诘诘”笑到:“我很早便听说段离兄弟武艺非凡,今日终于有机会一睹风采。在下会竭力应付,还望段兄弟多担待些。”
段离没有多说一句话,他知道此人心狠手辣,万万不可分心。他将真气运转,全身上下顿时笼罩起一层白色光辉。
所有人都屏息观望着。
陈妄率先出手了。只见他以迅雷之势闪到段离面前,狠狠朝其劈下一剑。段离左手成刀迎向剑锋,手上白光化为光刃,硬生生挡下这一剑。陈妄哪容段离歇一口气,后招连绵不绝,快剑刺出如同剑雨。却见段离双手往来反覆,两条白光在利剑之上旋转舞动,在此凌厉攻势下仍是显得游刃有余。
突然陈妄大喝一声,左脚猛地踏向地面。段离心道,又是那招!于是赶紧游走全身真气直至双脚。
周围的人忽然感觉站立不稳,正是陈妄又使出了他那地字部绝技——“裂地”,原本细微的地缝顿时化为一条条深沟。段离早有准备,在他发招之前就已腾空而起,哪知陈妄也已经料到他会有此对策,一蹬腿便朝段离飞扑上去。眼看段离在半空之中无法闪避,却见将将跳起的陈妄脸色骤变,蓦然发出一声怪叫,忽地又掉回了地面上。
只见陈妄两个脚底白光闪耀,不知何时竟已被段离的法术抓住了,再看段离的双脚,也在荧荧发光。
有人恍然说到:“原来他将法术从地下穿过,直*陈妄后方。陈妄自恃擅于裂地之术,竟然没想到他会有此一招。”
段离飘然落回地面:“你已被我束缚住了,还有什么打算?”
陈妄咬牙切齿,狠狠地说:“小子,你是*我用那招了。”
段离闻言一楞,警惕地摆好架势,不知陈妄还有什么后招没使出来。却见他口中快速念诵,一股气雾从双脚处升腾而起。陈妄大喝一声:“走!”,竟然无视法术的束缚“噌”地向段离冲来。
段离心里大惊:“他已被我的法术给锁在地上,怎的还能跑得飞快?”由不得他多想,赶紧先撤身闪开这突如其来的进攻。
场外有人看见陈妄双脚如同淬火一般冒着白烟,突然叫到:“是了!这是地字部的‘神行之术’。一旦发动,不仅双脚力气大得惊人,速度也会比原来快上个好几倍!”
段离听见不禁暗暗叫苦。此人轻功已经高我一筹,若再提升好几倍,那不变成猫捉耗子了?
好在陈妄的神行术还未够纯熟,况且脚下仍有段离法术牵制着,也只能追着段离满场飞奔,难以造成真正的威胁。段离看在眼里,正欲还击,忽觉双腿一麻,暗道一声“不好”。
原来他以脚底施术将其束缚,太过消耗自身法力,俨然已经支持不下去了。陈妄瞧到段离神情,已然猜到了七分,心想:“神行术也太费力气,再不踢上你一脚我就要先趴下了。”当即他便将全身真气汇至双腿,猛然使力,脚底黏附的白光顿时消散殆尽,竟立马从段离的法术里脱离了出来。陈妄不由得大喜,这才确信段离已是强弩之末了。他迅速冲了过去,抬起右腿便要将他脑袋开花。
众人一阵惊呼,之前普罗修斯的下场如此惨不忍睹,难道段离还会重蹈覆辙?有些人侧过身去,已经不忍再看。
段离双腿发抖,想要躲过这迅猛的一击真是难上加难。眼看陈妄的身影已然浮现在段离上方,那白烟笼罩的腿刀就要落到他头上了。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忽然有东西发出一阵微弱的光亮,却是滑出段离衣襟的那个玉龙坠饰。大家都在紧张地等待陈妄这最后一击,没有人注意到了这细小的动静。
除了一个黑色的影子,一个在人群中仿佛并不存在的影子,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惊叹。
周围的人瞟了一眼,不知声音从何处传来。
陈妄的腿刀无情地劈在段离头上,只听“喀”的一声巨响,接着便是一声骇人的惨嚎。
一条血淋淋的断腿旋转着飞向空中,鲜血像突然来临的暴雨一般洒向众人。
所有人都震惊了。
段离护住完好无损的额头跪在地上,满头白发给染成了一片红色。在他身边,陈妄正死死卡住血流如注的断腿,痛苦地叫唤着。段离回过神来看着周围的情景,顿时呆在了那里。
忽然人群中传来一声欢呼,接着便是雷鸣般的喝彩与掌声。
萧云鹤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即转头向欧阳羽飞说到:“看见没?我师弟还不赖吧?”
欧阳羽飞淡淡一笑,微闭双眼:“不过如此而已。”
萧云鹤满脸不高兴:“什么叫不过如此而已,你明明都笑了出来,你其实觉得他打得很不错吧?”
欧阳羽飞严肃地说:“我可没笑。”
萧云鹤哇哇大叫,两人又争吵起来。
段离缓缓站起身,对陈妄道:“自作孽不可活,你快用银针回去恢复一下吧。”
陈妄一听,这才突然想起此事。他赶紧掏出银针,颤抖着刺向自己胸口。他狠狠瞪了段离一眼,接着便离开了梦境。
逸然冲进场中与段离相拥:“段兄果然技艺超群!小弟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段离显得很不好意思:“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何他的腿折了,那时候我都没力气了……”
这时西希莉芙也走了过来,递给段离一根银针:“这是我的银针,你回现实去休息下吧。”
段离谢了西希莉芙,便要刺向心窝。西希莉芙突然又道:“还要……谢谢你。”
段离一楞,随即想起普罗修斯,不由淡淡一笑:“别介意,大家切磋切磋,又不是真的死人了。”西希莉芙点点头,目送段离离去。
逸然突然小声说:“西希莉芙小姐,有件事我注意了很久,一直没有机会向你求教。”
西希莉芙奇到:“什么事?你说。”
逸然与西希莉芙走到一旁,大家都还在兴高采烈地讨论刚才的战斗。“我记得玛格里的同伴中,有一个来自圜之国的男人,叫做华倾?”逸然问。
西希莉芙点点头:“没错,他很早以前便从圜之国来到哈塞,已经住了许多年了。”
逸然“哦”了一声,悄悄往人群那边看去:“我似乎看到他的眼睛里没有眼白,一片漆黑……”
西希莉芙也小声回答:“你没看错。他以前是冷谦的一名士兵,是被冷谦弄成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的。你仔细看他那边的人,他们眼睛里全是黑色。”
逸然心中打了个寒颤,突然冒出不好的预感来。
他们的眼睛呈现黑色,就是说黑暗魔法已经深入体内。这些冷谦的旧属在这里要做什么呢?
那个叫华倾的男人并没有注意到有人正在暗中观察着他。
他正站在那儿自言自语。
——不,他是正在与人交谈。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轻轻在他耳边说:“这个白头发的孩子,不是普通人。”
华倾问到:“怎么?”
那声音又缓缓响起:“他胸前的吊坠,几十年前我曾经见过,便是我那恩公所佩。这个孩子,若不是杀了那人夺取此物,那就应该是恩公的传人。”
华倾“啧啧”道:“想不到这个年轻人早已杀过人了,怪不得如此凶残。”
那声音沉默一会儿:“……我认为他是我恩公的传人。”
华倾笑到:“开个玩笑,我懂得。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等他进入梦境,你去向他挑战吧。”阴恻恻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没过多久,段离,普罗修斯以及陈妄均安然无恙地返回了梦境。以防万一,段离还找侍女多要了几根银针。
他往空场中间一站,拱手向周围的朋友们说到:“段离在此,恭候各位入场指点。”大家交头接耳,喧闹嘈杂,然而却没有人主动上前挑战。
萧云鹤,逸然诸人,本身对段离心存好感,当然不会与之为敌;而胡壹凡,欧阳羽飞这些实力派者,又自恃身份,不愿跟小辈动武;然而大多数的人心里却在想:他连那么厉害的陈妄都能三两下解决,我还是别去招惹他为妙。
只有华倾在静静地等待着。
他叹了口气,小声嘟哝道:“这些缩头乌龟又怎么可能是冷谦的对手。”说完便上前一步。
“段离兄弟,华倾在此讨教几招。”
段离听见有人叫阵,不由转身看去。
只见此人穿一袭黑衣,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最特别的是,他的眼睛也是夜晚般的漆黑。
段离见他四十来岁年纪,赶紧抱拳施礼:“这位华前辈,请多多指教。”
逸然忍不住叫到:“段离,小心。这个人……很强。”
段离向逸然点头:“嗯,我理会得。”
却听萧云鹤说:“喂,那个华倾前辈,人家只不过是一个二十岁的孩子,用得着你亲自上阵吗?”
华倾笑到:“兄弟此言差矣。我们角逐的是这么多些战友的领袖,理所应当选出一个最有实力的人,不然怎么还能分身照顾同伴们的安危呢?”
段离也说:“萧师兄,华前辈说得对。我也不想当什么领袖,能者居之,只盼前辈能手下留情。”
华倾道:“段兄弟言重了。”
段离摆好架势,心想:“刚才他已看到了我的法术,现在要换换花样儿才行。”于是他将真气聚于双掌,一瞬间便凝成了两把“气剑”。
华倾赞声“好功夫”,但见他将左手负于身后,踏步上前。
段离楞到:“这是何意?”
华倾笑了笑:“来吧。”
段离“哼”了一声,舞动双剑便上。
两人很快搏杀到了一起,华倾徒手接剑自然是毫无损伤。段离只觉此人出招迅速,自己手持双剑也觉难以抵御他的空手进攻。他赶紧变幻手中武器,两把气剑飘忽间化为一支长枪,二人的距离顿时就被拉开。
胡壹凡不禁微微点头:“这孩子应变得很聪明。陈妄,你可要好生学学。”陈妄把头一歪,不置可否。
华倾单凭右手与段离的长枪对拆,虽然不落下风,却总也近不了段离身旁。正缠斗着,他突然用手猛地拽住枪头,“嗖”地一下便将段离给拉了过来。段离大吃一惊,未及撒手,只听华倾喊到:“去吧。”随即就是一掌隔空拍出。段离只感五脏六腑如翻江倒海一般,不由自主地震退数步。
段离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他抹了抹嘴巴,喊到:“再来!”双手运转法力,却再也不见什么兵器了。
华倾点头到:“世间最灵活的武器,莫过于自己的双手。这道理你明白得倒挺快。”
段离“嘿嘿”一笑,奋勇上前。突然他的周身生出许多触手般的白色光束。华倾一楞,只能硬着头皮用手接挡。然而面对段离的双拳和这么些光链,他又哪里守得完全?不一会儿就被那些光束给刺中了好几下。
华倾心道:“既然我已将左手负于背后,那就不能因为这个小辈贻笑大方了。”索性往后一跃,然后迅速运起紫气直至掌心,接着他便猛地向下这么一摁。
段离见他掌中凝聚紫色光芒,突然想起在鱼人岛逸然也用过此招。一瞬间脑子里思绪不断,不仅想到了那招的威力与后果,也想到了眼前的同伴们,又想到此招避无可避——唯有施术者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段离念及此处,径直冲了过去。华倾将紫气聚于掌中,正欲使出那霸道的一招。突然看见段离已到面前,不禁也是一楞。他并不知段离是想靠近他以避开法术的伤害,只道他是过来送死,不由大笑一声:“好家伙,敢直接受‘噬魂’一掌的,你还是世间第一人!”说着便将凝而不发的紫气全数拍在了段离胸口上。
人群里又是一片哗然,段离脑中“嗡”的一声,只觉身体对周遭世界都没有了感觉,便这么轻飘飘地往后飞去,瞬间就已不醒人事了。
就在段离飞出的那一刻,华倾顺手从他身上扯下一物,正是段离颈上佩带的那个玉龙坠饰。只听他喃喃道:“这坠子果真做得好细致,不似人间之物。”他将坠子放入衣兜,这才转头去看奄奄一息的段离。
华倾快步上前,心想:“无论如何先把他送回现实世界。”便拿出银针要刺入段离胸口。
忽然华倾“咦”了一声,原来他发现段离那头白发居然在慢慢移动着,不由心中大奇。只见那些头发似乎正飞快生长着,不一会儿便已经堆积如山了。紧接着,一根一根,一簇一簇,如同白色的蛇群一般,那些头发慢慢地直立起来,越来越长,越来越高,渐渐地浮现出了一个形状。
众人见状均是满脸惊讶,大家都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这时,段离的双眼突然睁开,照射出两道火红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