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华倾才慢慢地醒了过来。他拥有不死的身躯,自然也感觉不到后脑勺的疼痛。然而看着衣襟上的斑斑血迹,他也明白偷袭他的人是下了重手的。华倾微微动了动身子,这才发觉自己是被捆在一根木桩上面了。他环顾左右,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破烂的小木屋内,窗户里透进点点阳光,原来已经是白天了。
华倾低头看去,缚着自己的不过是数根麻绳,不由得心中略宽。他微一使劲,便要将那麻绳挣脱开来。
可惜事与愿违,他还是被那几根麻绳绑得牢牢的。华倾心头一骇:“怎么我连几根绳子都扯不断了?!”又试了几次还是一样。
他忽然发觉那麻绳有些特别——原来绳子上竟然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文字。华倾惊到:“魔法‘禁言’!怪不得我使不出法力!”
这下他才确信自己已然是身处险境了。华倾赶忙整理起混乱的思绪:“袭击我的家伙本事不小,无论如何也是个精通魔法的人。他们还会使冷谦的复生之术。现在想起来,我在溪边遇见的那个家伙,说不定也是一个轻功高手。”
华倾不由得暗暗叫苦,自己心高气傲,如今终于栽了个大跟头。
正懊恼间,小木屋的门突然开了,两个模样怪异的人随即走了进来。其中一人穿着紧身黑衣,就连双手与面部也都用黑布掩藏了起来。另一人身材瘦弱,外形佝偻,轻飘飘的感觉仿佛一阵风便能把他吹倒似的。
那黑衣人见华倾醒了,转头对同伴说到:“好久没抓着一个活人,这家伙好像还练过功夫的。是吧,路鬼?”
另一个无精打采的瘦子回答:“是了。他的轻功不错。”说着飘忽忽地走到了华倾面前。
华倾与他对视而去,那瘦子的眼中突然间闪烁光芒。只听他一声惊呼:“这个人习的是黑暗魔法!你是鬼军?!”
华倾一楞,看那瘦子的表情,似乎还有一丝敬畏在里头。华倾脑筋一转,随即答到:“没错,我是林玉楼的直属军官。”
瘦子又是“啊”的一声,那个黑衣人也凑了过来:“你是林大人的手下?”
华倾点点头。二人看了看他那深邃的黑色眼睛,不由得对望一眼。
“失礼失礼!”黑衣人赶紧给他解开绳子,“咱们可不晓得冷谦大人还有军队在鬼林子,恕罪呀大人!”
华倾被他二人弄得摸不着头脑。等到自己得了自由身,这才小心地问到:“你们是冷谦什么人?”
黑衣人略一躬身:“咱们是夜行一族的弟子,因为‘罗刹女’与冷谦大人的关系,从‘百鬼’里脱离了出来。冷大人让咱们留守在这片鬼林子作为内应,都快要有三十年时间了。您不是跟二位公子一块来的吧?好像还不知道鬼林子里的事情。”
华倾沉吟到:“嗯,我只是途经此地,并非专程到这里来。你说‘二位公子’,他们干什么去了?”
黑衣人谄笑着说:“冷颜冷雨两位少爷前两天便赶往一水城去了,说是要见识一下逸家‘卫国军’的手段。究竟是去办什么事儿我们也不太清楚……嘿嘿。”
华倾心想:“三十年前冷谦北逃的时候我便与他没了联系,原来他还生了两个儿子。不过如今他正盘踞在罗加尔,怎么两个儿子又悄悄来到了圜中?难道他又要蠢蠢欲动了?”
想到此处,不免为一场可能发生的战争有些担忧。他问二人:“你们在鬼林子做什么?我这些年军务缠身,很多事情都不晓得。”
那二人说到:“咱们先带您去前厅休息一下吧,此事容后再提。”
华倾称好。于是便随着二人走了出去。
到得厅上,有一行人听到消息早已守侯在那儿了。华倾待他们一一自报家门,也对这些人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那名黑衣人乃是绰号“四脚蛇”的施厚恩,而另外一个看似弱不经风的男子则是“路鬼”郑荃。
这群人的当家是一位名叫“罗刹女”的老妇人。她的身边站着一个膘肥体壮的大胖子,唤作“饕餮”范十三。还有一个脖子上长着两颗脑袋的奇异人,乃是“无常二爷”戴苍生与戴天涯。
众人听说华倾是冷谦的属下,都对他十分客气。他们攀谈了好一阵子,华倾总算找到了些许端倪。
原来冷谦的妻子便是这罗刹女的女儿,因此他们之间的关系才会如此密切。约莫三十年前,冷谦在夜王山与“夜王”聂错相识,两人一见如故,冷谦便要拜聂错为师。聂错得此高徒自然是不胜欢喜,不吝将自己的绝学尽数传授于他。冷谦被世人称作一代鬼才,在山上待了个一年半载就几乎把聂错所授一一学全了。
冷谦在夜王山的那些日子,与罗刹女的女儿孙氏暗生情愫。不想却有一人从中阻挠,那人便是聂错的儿子聂永泉了。聂永泉爱恋孙氏已久,他是堂堂夜王聂错的独子,本该无人与他相争孙氏。然而冷谦却不吃这一套,他既是喜欢孙氏,那就是喜欢。孙氏也对冷谦情有独钟,无论是他的相貌,气质还是武功,哪一样是聂永泉能够与之相比的?
时间一长,冷谦便惹恼了聂永泉。但凡看见他与孙氏走在一块,聂永泉便会带着一干亲信前去戏弄二人。
孙氏却斩钉截铁地对他说,永泉,你放手吧。我这一辈子都会跟着冷谦的。
聂永泉终于受不了了。他眼看着孙氏渐渐离他远去,心中一口恶气始终难以平复。那日他见聂错等前辈都下了山去,竟然丧心病狂地跑到孙氏的房中将其奸污了。
第二天冷谦才从孙氏口中知晓此事,那时候她是专程来与他诀别的了。
冷谦心中悲痛莫名,他当然不能让孙氏白白去死。
死的人应该是聂永泉。
当天他便找到了聂永泉,干净利落地杀了他。
事后冷谦很是怅然,他杀了聂错的爱子,师父是断断不会放过自己的。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他将尸体剁成数块藏在各处,带上聂永泉的头颅就去寻孙氏了。孙氏深知冷谦对自己情深意重,总算是答应了他不再寻死,并且愿意与他一同离开。二人带上孙氏的母亲罗刹女与一众朋友,当即出了夜王山直奔龙城。
三十年前,华倾已经跟现在一样有四十上下年纪了。听到此处,他不禁陷入了沉思:“夜王聂错,以前好像是有这号人物,原来冷谦的复生之术是从他那里习来的。那段时间他带回许多来历不明的家伙,龙城以为他心怀不轨,处处与他为难,最终导致了冷谦的叛逃。却不知他是否就是为了那门邪术才上的夜王山?”想到之后所向披靡的一众鬼军,华倾只觉得不寒而栗。
他问到:“我看见你们会使复生之术,便是冷谦所授吗?”
那位老妇罗刹女说:“没错。我们道行不够,只能将刚死之人复活。七日之内为他连续作法,直到头七那天引得灵魂回刹才能将其复活。若是早死了一天,咱们就无能为力了。”
华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他们的复生之术还有诸多限制,不似冷谦般得心应手,那倒不足为虑。”
忽然“四脚蛇”施厚恩抢到:“咱们在鬼林子里还有一项任务,就是钻研怎么来克制黑暗魔法。冷谦,林玉楼以及李佑三位大人都已经掌握了要领,不知道如今效果怎样。”
华倾听闻此话不由得胸口一震,顿时想起在拉斯坦与冷谦作战时,他眼睛的漆黑颜色已经消失殆尽,仿佛并未受到黑暗魔法的侵蚀。华倾忙问:“你说克制黑暗魔法是怎么一回事?”
施厚恩还想插话,罗刹女打断了他:“老四,让我来给华大人解释吧。”施厚恩赶紧躬身退开。
罗刹女开口到:“大人知道,黑暗魔法习得久了,魔力就会蕴藏于血液与精髓之中。这种魔法十分邪门,能够唤起心中的狂乱,一旦发作,就会疯狂地想要进行杀戮。冷谦的鬼军令人闻风丧胆,但是士兵们不可预料的暴走也让人十分头疼。就连冷谦自己也常常不能自控,好在我女儿有一种法门能够帮助他抑制心中的欲望。冷谦觉得这样下去始终不是办法,就如他所说:‘这不是魔法,而是一种毒药。’因此他才会想到去解决狂乱发作的问题。”
华倾疑到:“刚才四爷说了,鬼王已经习得此法。这么说你们已经找到对应之策了?”
罗刹女浅浅一笑:“正是。”
华倾不禁想到:“虽然平时间黑暗魔法对已是死人的我并没有什么影响,然而一旦全力施为,就连我也是不容易保持清醒。若能想法将其克制,于我的修为实在是有很大的帮助。”
恰好罗刹女也说:“如果华大人有兴趣一试,老朽与众位兄弟自然是不胜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