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听罢说:“不管怎么样,咱们得赶紧找到那人,不然万一出了人命,让诅咒显灵就大麻烦了。”
我一时也没有办法,林武全是凭空消失的,我也没法子找的。这种事情只能等着林武全自己出来了,是死是活只能看他的造化了。顾宁看我敷衍的样子,站起身来,我忙摁下她说:“这你怎么找,你到哪儿找,这么大的地方你总不能一个屋子一个屋子的搜吧?”
顾宁猛的起身说:“现在就去找,不然出了大事儿姐妹们可就遭殃了。”
没想到顾宁是个犟脾气,我看拦是拦不住了,只能由着她的脾气来。我也是刚到这里的,她是主人,我就不好强说什么。顾宁起身走到门口停下来转过头对我说:“你呆在这儿,万一林武全又回来了你告诉我一声。”
“我怎么告诉你啊。你在外边,我又不能离开这里。”
顾宁一拍脑袋说:“哎呀,给忘了。也不能找丫头,不如这样吧,每个半个时辰我就回来一次,你看怎么样?”
“成,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反正我是客人,客随主便,你赶紧找吧。”我抬起手冲她挥挥,让她出去找吧。
顾宁一走,我便躺在椅子上,盯着外边撒了一地的桂花。自打彪子跟孤哀子苏姑娘离开这里,我跟顾宁竟把这件事儿给忘掉了。这六月份怎么会有桂花开,太离奇了。看来这净宅里还真是不太平,突然想起一个法子,还是孤哀子交给我的。说是《梦笔溪谈》里的方法,把桂花树枝做成钉子状,然后钉进树干里,这树就死了。
但这法子从没有试过,谁没事儿还能跟一棵树置气。可是一想到昨天晚上看到那棵桂花树的样子心里就发憷,还从没有对一棵树有过这种感觉。但现在又不能出去,这里离那棵树有好几道门儿,跑过去折一个树枝再回来难保不让人看见。
可在这屋里又没事可干,只能四处转悠转悠。
整个屋子都是些女人的东西,没什么可看的。再加上刚吃过饭,饱后瘫饱后瘫,吃饱后会感到很累。我爬上楼歇了一会儿,脑子里什么都记不起来,无力的趴在床上。迷迷瞪瞪时突然听到一声尖叫,好像是顾宁的叫声。
原本很累,听到这声尖叫,脑子里一个激灵站起来。跑到楼下,什么也没有。可刚才真真切切听到那声尖叫,但又有点儿怀疑,因为顾宁没出去的时候也不短,那声尖叫就跟在耳边喊的一样。
我刚一转身,厅堂的椅子上突然冒出浑身血淋淋的顾宁。脸上更是血肉模糊,我退了两步,确认她周围没什么东西后慢慢走到顾宁跟前。用手指探探她的鼻息,一点儿气息都没有。我心里猛的一沉,大白天闹鬼了,顾宁这么一死我也不能在呆在这里了。首先晚上吃的都没有了,要是有人发现顾宁死在这里,而我又在这里,那简直泥巴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刚迈出步子,又想起林武全还没有找到,要是我这么一走他将来他又出来那就麻烦了。还是等一等吧,再说大白天我从这里离开,没有人发现也就算了,要是有人看到我我身上就平白无故多一条人命。这可是要用海捕文书通缉的,这样跑到天涯海角也会有捕头追捕的。外边还有王三爷的人追寻我,这他娘的倒霉透了。
想到这里,我上前把门轻轻掩上,看着顾宁的尸体心里一阵恶心。想要把顾宁的尸体处理下,在这里又没有法子。只能原样不动,万一真要是被人发现了,仵作捕头定能看出其中的蹊跷,也不至于判出是我杀死的。唯一难的就是苏姑娘那儿不好交代,他们前脚刚迈出这院子,后脚顾宁就死在这儿,我是说破天他们也不信。
等到天将黑,林武全也没有出现。我把整个屋子搜了个遍,还是先前的样子,一点儿没变动。看来指望林武全自个儿冒出来是不可能了,我走到厅堂背着身子对前厅鞠了两躬说:“兄弟,不是我不帮你,是兄弟实在没办法。只能求老天保佑你了,是死是活这次真得看你的造化了。我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你要是活着兄弟心里也舒坦些,你要是死了也别缠我,拖梦告儿我一声就成。我定会赡养你一家老小,兄弟我彪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有一口稠的决不让你一家喝稀的。”说完我转身离去,然后把门掩上。
趁着夜色,沿着进来的路出去。没走几步就到了后门,但是远门是锁着的,远门有丈把高,想要翻墙出去也是没可能的。只能另寻出路,转悠了一圈看到那棵桂花树,人急生智,我爬到桂花树上。攀着一条粗壮的树枝,颤颤巍巍的走到树枝的尽头,刚好到了院墙顶上。刚要跳,树枝承受不住我的重量,“咔嚓”一声折断了。我更是没想到看着粗壮的树枝怎么会如此不堪重负,一头栽在地上。
心里暗叫倒霉,摔到地上不仅没有感到疼痛,反而感到阵阵软绵。睁开眼一看,原来掉在了棉花堆里面了,可好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心里说着万幸万幸,身子突然向后一歪,前面有人喊了一声:“驾。”
原来掉在了一辆拉棉花的车上,驾车的人一点儿都没发觉的。正好,我也要离开这里,回头望了院子一眼,心里说:“兄弟,不是兄弟不救你,是兄弟爱莫能助啊。”车子越走越远,离了院子那条街我抬起头看了看外边,天还不太黑,但街面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巡街的兵勇不少,我使劲儿钻进棉花里,心里庆幸着刚好掉进这棉花车里,要是掉到一大粪车里那就没这么舒坦了。
车子一路奔到城门处,把守城门的兵正在关闭城门,看到驾车的人又把栅栏拉开,对着那人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驾车那人冲守门的兵勇说:“对不住几位老哥,路上耽误了点儿,遇到几个熟人聊了会儿。几位老哥还没有回家歇着啊?”
为首的兵勇上前说:“这不是等着你嘛,张老哥交代过,让我们晚点儿关门。说不等你不出去就不能关门儿啊,这张把头跟你什么关系啊,这么向着你啊。”
马车上的人赶忙下车,从身后拿出一纸包,油腻腻的,应该是牛肉吧。为首的兵勇接着纸包对那人笑笑说:“这怎么好意思呢,你看你客气的。下次你早点儿出来就成了,你这肉够你全家吃一顿了。”
那人客气的说:“都是兄弟,早起晚归的也辛苦,我这也算是犒劳犒劳列为兄弟们了,以后我要是还这么晚出来还望兄弟们高抬贵手。”说着握拳冲着守门的兵勇示意一下上车,架起车出了城门。
出了城门我踢开捂在身上的棉花,大夏天的晚上特别的热,捂着棉花多一会儿就中暑了。看着外边想找一机会逃出去,驾车的人突然对我说:“兄弟,我以为你要捂痱子呢,半天不出来。”
我心里猛然一惊,原来他早就知道我在车里了,但一路上就没有点破。我坐在棉花堆里说:“敢问兄弟尊姓大名?”
驾车那人冲我摆摆手说:“什么尊姓不尊姓的,叫我陈大哥就成。我听你声音就知道你没我年长,我也就比你虚长几岁。刚才你蹦到车上我就感觉出来了,不过我就是感觉你这人不像是那种一般的梁上君子,一路上也就没有多说什么。敢问高士您贵姓?”
我连忙摆摆手说:“别介,我叫柏广,松柏的柏,广大的广。听陈大哥你口音可不是这儿的人啊?”
陈大哥憨厚的笑笑说:“我跟你一样,也是一个吃死人饭的。”
猛的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惊了一下。这位陈大哥也是一个老行家,坐在前边驾着马车,逆着风都能闻出我身上的味儿来。我小心翼翼的问道:“陈大哥,敢问你是哪一行的?”
这问话也很有讲究,不能先泄了自己的底细。有时候知道彼此是同行的,也要先说个切口,打探下对方的深浅。不成想陈大哥先点破我的身份,我就不好在他面前卖弄什么。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我也是懂得的。
陈大哥说:“我是河北人氏,一直都是独自倒斗的。这次有一大买卖,我就过来了。不过到了地儿什么都没有,瞎跑了一趟。”
“可刚才听你跟那守门的兵勇们聊的,好像你在这儿呆的很久了?”我接着他刚才说的话问道,他话中的意思有刚到的意思,可是刚才看到他跟那看门的一番对话,应该是来了很久了,不然不可能跟那些兵勇们混的很熟。
陈大哥笑笑说:“如今这世道,有奶便是娘。谁管你来的久不久,只要有酒喝有肉吃,那就是好兄弟。人情人情靠的就是银子,离了银子再亲的关系也是白扯。敢问你这是……一身的土腥气很重,又有什么大斗,不然身上的土腥气也没这么大啊。”
他问到这里我心里不禁缩了一下,倒斗的不忌讳讲讲彼此倒的斗,但是很忌讳在刚上去就谈及盗的东西,以及倒斗的大小。有些老手甚至能从说的地方,身上的气味儿,以及手来判断出所盗的斗有多大。
刚要打哈哈,陈大哥笑笑说:“不方便说就算了,咱们倒斗的也就忌讳讲这个。我只是奇怪,你穿这么好的衣服,应该卸了阴气,身上的土腥气应该快没了,但是你身上的土腥气太重了。我打老远就闻见了,不然我也不会停车停在那儿。”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更是担忧,这可是一个老手中的老手啊。一路上他就没有回过头,但是能判别出我刚换的衣服,衣服的质地,土腥气的成分,甚至隔着院子就能判断出我从哪个地方跳下来,而且不偏不斜的接着我。想想我就心寒,如果这陈大哥是王三爷手下的人,那我就完了。
我一脸恭敬的说:“敢问前辈名号?”之前已经问过他的名字,他没有说,只是随口说了一个假名字让我喊。其实,名字这东西只是一个人的称呼,真正有本事的人,就算是一天换一个名字也有人认识。没本事的人,一辈子用一个名字也没几个人能记住。孤哀子也说过,人活一世,能青史留名的又有几个,那些史书上的佞臣枭雄在史书上也不过几页纸而已,贵为一代帝王,也不过是几张纸。翻过去,就又是别人了,改朝换代的事儿多了去。所以我对人名儿这事不必太在意,不想报名的我也不勉强。
那驾车的人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反手扔给我。我一把接住,拿在手里一看,我心里怦怦直跳。这是一方古玉只有两根手指长短,两寸多厚,通体晶莹透亮,在夜光下发出莹莹的白光。我放在鼻子跟前儿嗅了嗅,味道有点芳香。年代最少在夏朝以前,但是这玉的纹路是我从未见过的,一圈一圈的盘绕的纹路,天色很黑,虽然玉石透亮发光但看得仍不是很清楚,但很是稀奇。攥在手心儿里一种沁凉,全身都不感到热。怪不得这么热的天,他竟穿一身黑袍子,要是没这方玉早就捂出一身的痱子。
我双手捧着玉凑到“陈大哥”跟前,毕恭毕敬的说:“敢问高人,这是什么玉,拿在手里竟然全身通透的凉爽,一点儿热气儿都没有。还有,就是这上面的纹路我是见都没有见过。”
“陈大哥”还没有说话,让我更加惊奇的是,这方玉刚才在手里还是白色的,现在竟然成黑色的了。我以为眼花了,拿到眼底下瞧瞧,还是黑色。我更加惊奇的喊道:“怎么回事,竟然变成黑色的了?!”
“陈大哥”笑笑说:“小子,你没见过的多着呐。以后有你稀奇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