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姑娘闹怒的甩开我的手看也不看我。我心中猛然觉得很是愧疚,虽说苏姑娘对我有心,可是一直有彪子夹在其间,更何况彪子喜欢着苏姑娘,我也不能为了她而放却兄弟情义。
虽说苏姑娘不搭理我但眼睛还是在瞟着那黑匣子上显现的地图。我心中顿时松口气,钱姑娘突然伏在我耳边小声说:“柏大哥,你忘了你说的话没,你说过要跟我一切终老山林,现在你却还在看那地图。我不管那地图上有什么东西,但是你想要得到什么东西?我只要有你就够了,那些身外的东西我们一点儿都不需要。你快忘了那些东西吧,我们一起到世外桃源好吗?”
钱姑娘说毕看着我等着我回答她,她说的那番话句句扎进我的心窝。我突然想到我这么费力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钱吗?可我不缺钱,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一时我也不明白究竟是在干什么,我突然决定了,即便云团悬棺中有价值连城的宝贝,有让人长生不老的仙丹我也要洗手不再干这一行天天提心吊胆的行当。领着钱姑娘到一个没有世间纷扰的世外桃源。
等决心下定后我点点头对苏姑娘笑着说:“我想明白了,我听你的,不再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东西,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到云南,到云南这个与世无争的地方。”
苏姑娘听我这么一说娇躯一震,转眼看着我,而我则像做了对不起苏姑娘什么事儿一样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钱姑娘听我这么说倒是满心欢喜,紧紧的靠着我的身体。苏姑娘在转过头的时候我看见她的眼角淌下一串泪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让自己不去想苏姑娘,不去想关于苏姑娘的任何事情。可是越压抑自己内心的想法苏姑娘的身影反而越来越明显,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到如何相识,再如何和我闹的纠缠不清。特别是在万靇宫中与我们同生共死的一幕幕轮换的出现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转眼间黑匣子里的水泄尽,黑匣子上的四周缓缓缩下去,变得如同一团湿了水的纸一般,画在上面的图影渐渐模糊发花,直至变成一堆浆糊似的粘稠东西。
我看着身边的人,唯独少了孤哀子和彪子,彪子应该没有被王爷抓起来。我附在苏姑娘肩头悄声问道:“孤哀子呢?”
等苏姑娘的泪水哗的落下来我才懊恼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孤哀子身重尸霜粉死掉了。虽说之前在瞎子春那里已经得知了但是我还是抱有些许希望,因为苏姑娘的病都能治好理所当然的也能把孤哀子的病治好,不过苏姑娘的泪水如同噩耗一般,让我的脑袋有点昏昏沉沉。
正待我满心等着王爷一声令下然我们所有人离开这里,不要再去找寻什么云端悬棺的秘密时突然外边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启禀王爷,老佛爷有要事召见王爷,口谕王爷即刻动身一刻也不能耽误!”兵卫脸憋得通红可还是一口气把整句话给说完了,王爷听毕刚要动身紧接着又跑进来一个兵卫,人还未到声音先传进来。
“报,三百里加急,天津来报说洋毛子已经从天津攻到北京城了,老佛爷和皇上早已出宫了,朝陕西跑去了!”话说完人才到门口,王爷听到后面那句话身子猛的一个趔趄,手扶案几颓然坐在椅子上。嘴里喃喃自语说些什么。王爷身后的侍卫轻声在其耳边道:“王爷,王爷,王爷你没事吧?”
王爷猛然起身道:“快,快,赶紧离开北京城。跟着老佛爷,咱们去西安。赶紧!”
一时惊慌失措的王爷也顾不得我们,整个王爷府乱作一团,谁也顾不得我们,只是赶紧收拾银钱细软亦有趁机从王府之中盗取一些值钱的东西。如今皇上都逃离紫禁城更何况北京城的王公大臣们。没等王府中的家丁兵卫逃离,府上突然烧起大火。
我心中暗骂:这王爷真是阴毒,自己不能守在这里有人不让别人得到自己的宝贝,一把火给烧掉。我突然想起来小妹也是在王府之中便告诉苏姑娘,让她赶紧和我分头去寻找小妹。如今所有的人当中唯一能让我相信的只有苏姑娘和彪子,发生这么多的事情让我在更多的地方变得和以往不一样,是我不再轻易的就能相信别人,即便是最亲最近的人。
苏姑娘听到我提起小妹猛然捂着嘴哭着说:“小妹没有死?”
这王府大的离奇,我和钱姑娘走了半天都还在回廊里边转悠,一路上若不是有亭台楼阁假山水榭,我们早就被大火烧起的烟雾给呛死了。
钱姑娘跟在我身边没有一点儿的怨言,反而很是开心。我莫名其妙的看着她问道:“这有什么可高兴啊?”
“只要能跟你在一块儿我就很开心很开心了,我不需要别的,我只要你一个就够了。”言毕紧紧挽着我的胳膊。一直以来我的心情都是十分的糟糕,反而是钱姑娘的话让我烦躁的心感到一阵阵的平静,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在和钱姑娘一点一滴的交往接触过程中才慢慢养成我们之间的依赖与相信。
我站在回廊上心情复杂的回想着,“柏大哥小心!”钱姑娘尖叫一声,猛然推开我,一阵拉枯摧朽带着霹雳啪啦的聒噪之声,头顶之上回廊檐顶的梁柱纷纷大落在地。顿时激起一阵呛人的灰尘和浓烈的烟雾,大火顺势烧过来。
钱姑娘不见了,我心头惶惶然如同空了一般,“钱妹妹,你在哪儿啊!”我像一个输光了的赌徒一般仍试图抱有赢下去的希望,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土丘我不敢相信里面会有钱姑娘。
刚才还对着我微微一笑的钱姑娘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实在是让我难以相信我管不了回廊上烧起的大火,跪在这方土丘上一点一点的扒土,我想把钱姑娘从里面扒出来,从我限定决心那一刻起我便心想着要给她一辈子的幸福,老天爷怎么会如此的玩弄人。
此时远处传来苏姑娘的喊声:“柏广!钱姑娘,你们在哪儿啊?”期间还有苏小妹那温柔婉转的声音,小妹找到了。可是我的钱儿却再也回不来了,我甚至都不敢相信刚才发生在眼前的那一幕,钱姑娘猛然推开我后冲我微微一笑,紧接着便是头顶之上的柱梁土瓦哗啦而下一股脑落在钱姑娘的身上。
当苏姑娘和小妹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跪在眼前的土堆面前不停的扒着,我相信钱姑娘没事儿,嘶吼着让她们两个一块儿帮我扒。苏姑娘和小妹撕扯着要把我从回廊中央拉出去,我撑脱两人的拉扯,冲到那包土堆面前接着吧弄,当我看到钱姑娘手腕上碎裂开来的玉手镯时泪水哗的流出来,没想到钱姑娘竟然……
一直到我扒出来钱姑娘的小手时苏姑娘才肯帮我一起扒,心中如同被针扎锥刺一般疼痛,当钱姑娘的身体一点点儿的透露出来时我的心中充满了悔恨。是我当初要到她家的,若是我任由苏姑娘任性不去她家那么,那么她家就不会失火落得她无家可归,也就不会跟着我到处流窜逃亡,那样她就能依然能开开心心的活着,就不会为了救我这么一个倒霉鬼而死。
不知哭了多久,一直哭到眼中再也淌不出泪水时心中才好受了许多。由于洋毛子就要攻打进北京城的说辞闹得整个京城中人心惶惶的,所以所有买东西的商铺全都紧闭大门。
倒是棺材铺依旧做着买卖,也不知苏姑娘她们哪儿来那么多的银钱,竟然买来一口上好的棺材,十二尺厚的棺材板子。钱姑娘安安静静的躺在棺材之中,平日里老闹着让我陪她的钱姑娘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离开了,在她被顶上的梁柱砸到脑袋时她竟然还冲我微微一笑!好像他已经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一般,想到这里眼中的泪水再次止不住流出来,那抹微笑就像是长在脑子中一般挥之不去,无论怎么想忘却都忘却不了。
苏姑娘再盖上棺材板的那一刻温声对我说:“再看,再看最后一眼吧。盖上了,就,就再也看不见了。”苏姑娘的话语中充满了悲哀,我控制不住自己,嚎啕大哭,紧紧的抱住苏姑娘,苏姑娘像极了一个大姐姐,轻轻的拍抚着我的后背道:“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了。”
钱姑娘的脸色十分的苍白,跟以前红润嫩白的脸色迥然而异,脑门处深深的塌陷使得她原本俏丽的容颜显得无比的恐怖。苏姑娘没有法子帮她整理,我木然的为钱姑娘梳着辫子说:“钱妹妹,你平日里最喜欢让我喊你钱妹妹,我那时怎么那么傻,一句都不舍得喊。我是怎么了,你当时为什么要推我一把,你为什么要推我一把,你为什么那么傻,你为什么,你为什么?!”
我控制不住自己,猛然抬起钱姑娘的头颅冲着她高声咆哮,近乎疯狂的冲着钱姑娘的喝斥。苏姑娘赶忙让小妹帮忙把我从棺材中拉出来,然后阖上棺材盖。
钱姑娘和她的爹娘是埋在一处的,钱姑娘的哥哥就在她身边。钱姑娘的哥哥在湖南湘西一带遇到抢劫的绿林劫匪,不仅抢了货物还把人给杀了。路过的京城同乡出钱把他的尸体给送回来。钱姑娘一家都死了,死的那么离奇,那么巧合。这些都是苏姑娘告诉我的,大栅栏的绸缎庄也倒闭了,店铺中的活计掌柜纷纷卷钱而逃,只剩下一个空空的屋子,就连空屋子最后也被义和团一把大火给烧掉,那场火把整个大栅栏都给烧没了。
钱姑娘下葬的那天本应该是下午申时的,都是算好的时辰。可苏姑娘却骗我说是在酉时,整整推迟了一个时辰。当我找到钱姑娘下葬地方时帮忙的人早已经散退了,只有苏姑娘和小妹两人在钱姑娘的坟前。
钱姑娘下葬的时候很是艰难,苏小妹告诉我说八个人抬架着棺材落坑下去,下到一半钱姑娘的棺材突然一头一头重,棺材盖子滑落开,钱姑娘的头露了出来,吓得帮忙下葬的人都要跑,最后苏姑娘答应加钱才不情愿的留下来。
到底的时候要有人试着躺一躺,感觉一下坑底有没有硌人的石头或是突起,苏姑娘替我下去了。这从来都是死者最亲近的人才能代替的,苏姑娘躺过后没有觉得有什么硌人的石头突起后便让人放下,可棺材落下去后就是不平。棺材入坑之后不平整是不吉利的,因为死者不能在地下睡好。谁都不会让一个死了的人在地下还不能好好睡去,最后苏姑娘对着棺材大声说:“钱妹妹,你安心的的走着吧,柏广大哥过一会儿就回来看你的啦。你也别让她看见你连下葬都不安生他会个更难受的,钱妹妹,早点儿睡吧,啊。”
苏姑娘也从没有这般好言好语的对钱姑娘说过话,以前两人从来不是吵便是喝的,如今苏姑娘能对她说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可是棺材还是一头高一头低,苏姑娘哭着说:“我的好妹妹,你早点儿歇着吧,苏姐姐以前对不起你,姐姐在这里跟你道歉了。钱妹妹,姐姐对不起你。”说着周围帮忙的人嫌麻烦便嚷嚷着要苏姑娘跪下认错,苏姑娘很听话的跪下了,但是棺材还是一头高一头低。
最后的话还是小妹说的,小妹心细,对着棺材轻声道:“这位姐姐,虽然我也没有见过你,但是我知道你跟柏广大哥的事情。你放心走吧,我们会替你好好照顾柏广大哥的,你安心的走吧钱姐姐。”
小妹话音儿刚落棺材的一头“咣”的声落了下去。
这些话都是小妹告诉我的,小妹说一句我的心就像被一把把刀子扎一样疼得我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