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之下,一条沟壑如同一条伤疤贴在这片土地上,百年古树拦腰折断,切面光滑。这是苏道标一剑的结果。在这条如同分界线的沟壑旁站立着戴小楼,半空之上却是苏道标。两个男人互相对视,空气中杀机凝固。
苏道标右手执剑,对着徐长卿淡淡道,徐师弟,我不想跟你动手,你还是跟我会楼观吧。
苏师兄,当年你也曾入过世,这世上是否有一种东西让你曾刻骨铭记,直至现在念念不忘。如果你懂得这种东西,那就让师弟暂且离开,等此事一了,我立刻跟师兄回去向师傅请罪。徐长卿寸步不让,仰视着立在空中的苏道标,这个自从徐长卿到楼观后风头被盖过的英俊师兄。眼神如剑,直刺苍穹,而眼眸中没有杀戮,只有纯如琉璃的安然。
这种东西?苏道标的眼神逐渐茫然。这是种什么东西呢?是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大义;还是背水一击,还天下之太平的怆然;是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生死相依,还是相聚奈何短,依旧忆相逢的伯牙绝弦‥‥‥也许这都是,这莽莽江山,阴谋与杀戮并行的时刻,或许这种东西才更令人铭记。他的记忆中,忽然有了这样一个女子,明眸皓齿,温润如玉,面对着她的巧笑嫣然,他却毫无留恋般的转身而去,坚决如铁。却不顾她苍白绝然的惨笑。几个月后,再次见到她时,却是一座荒冢,荒草凄凄,一缕芳魂早已渺渺无踪。也正是那时他惶惶不知年月,日日酗酒,任人辱骂,七千里路,他一步一回首,再回楼观时,芒鞋已烂,形如枯槁,身如乞丐。正是那时起,他不在是楼观最耀眼的才俊,不在是温润宽宥,温文尔雅的大师兄,而是性格怪癖,心如铁石,实力高绝但却心魔时现的苏道标。他的眼神渐渐清明,居高临下俯视着徐长卿道,长卿师弟,观主谕令不可违,既然你要抗命,那休怪师兄无情了。今日之事只能以手中之剑一决高下,切莫留手,让师兄看看你这个楼观千年一遇的天才实力如何,当不当得起天才之名。
徐长卿心里低叹了一声,被苏道标的话激起了豪气,洒然一笑,双手结三山伏魔真言咒,踏北斗七星步,喝道,苏师兄得罪了,起。他背后松纹古剑如有灵性般跳跃而出,灵蛇般上下厯フ在႐长偨围,渐渐这种剑影愈来愈快,分不清哪是实影哪是虚影。在这片剑影笼罩的方圆内,徐长卿双指如剑,直指半空中的苏道标,大喝道,疾。瞬间,剑影如同听到某种指令般,规则盘踞,乳燕归巢般的化为一柄巨大的剑影,迅若流星般的直指苏道标。
剑未到,罡风已至。他额前的青丝瞬间飘起,白色衣袍猎猎,天庭之上朱砂隐现。诡异的轻笑在他那张清秀的脸上浮现,双手开始划出复杂的轨迹,点点星芒拖长彗星般的形状。他双指如剑,面对扑天而来的剑影,大喝道,临。
临,在九字真言咒里排首位,表示身心稳定,临事不动容,保持不动不惑的意志。东晋抱朴子真人传下九字真言和六甲秘祝后,此咒才逐渐广为传播并东传扶桑。虽然修习九字真言咒的修道者甚多,但真正习得正宗并发扬光大的却凤毛麟角。随着苏道标这一声中气十足的“临”的响彻,天地风雷变色,隐隐有龙鸣虎啸之声与其相合。这正是道术到一定高度的出现的言出法随境界。白色星芒闪现,连续六次,闪耀六次的星芒对应着苍穹的北斗七星排列,猛然爆发出剧烈的光芒,透明如同水晶的圆形墙壁把一人一鹤包裹在内,不动如山地迎接着猛烈地剑影。
千百道剑影密密麻麻,组成一道巨剑,自下而上,直指空中的苏道标。在临身的一霎那,巨剑分解,细化成成千上万道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剑气,疯狂的冲击着那看似薄弱的水晶墙。如同雨打芭蕉轻且急,大珠小珠落玉盘。半空之上,圆弧之外,火星飞溅,剑气纵横。圆弧之上,点点伤痕逐渐扩展成裂缝,这种裂痕如蛛网般延伸拓展。剑气消散后,被三千剑气扫过的临字真言开始剧烈动荡,水晶墙如幻如真,无数细小的裂缝终于连成蛛网,似乎在下一刻就会崩溃。
徐长卿的嘴角开始微笑,他知道,只需要一道剑气,那片稳固的水晶墙便会崩溃。但下一刻他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只见苏道标轻皱眉头,单手结印,对着面前剧烈荡漾的水晶墙轻挥衣袖,瞬间这片蛛网裂痕密布的墙上焕然如新。他站在白鹤之上,对着眉头紧锁低头沉思的徐长卿淡淡的道,长卿,你最大的道术三千弱水剑尚未大成,伤不了我分毫,你还是跟我回楼观吧。
不。这一刻徐长卿抬起头,稚嫩夹杂着沧桑的脸上剑眉舒展,眼如鹰鹫,傲视苍穹。反手握住在身旁不断低鸣颤动的古剑,凝视那看似不可攻破的水晶墙背后的眼睛,那片蛛网裂痕密布的水晶墙浮再一次浮现在他的眼前,点点裂痕逐渐连接并按照某种规律排列旋转,这种旋转紧紧地围绕其中的某一点,这是?再看时还是那焕然如新的水晶之墙,背后还是那双桀骜淡然的眼神。再次挥剑而上,剑气纵横,一如他施展出三千弱水剑中的一道,但却又不同。
剑气再次击中墙面的某一点,他的世界突然很安静,接着琉璃破碎的声音响起。那坚不可破的水晶墙上蛛网裂痕密布,然后如同琉璃般粉碎成大片大片水晶碎片。剑气在苏道标微微动容的表情下锋利地穿透他的袖口,切下一片羽衣。
苏道标抚过缺失的袖口,凝视着切下的羽衣,淡淡道,你果然是楼观的天才,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能悟出以点破面这种最强的攻击方式,假以时日你的三千弱水剑大成,在剑术上你必将成为楼观第一人。可惜,你这一剑急了些。说完,他拍了拍脚下的白鹤,然后凌空而下。白鹤长鸣,然后直冲云霄。
他看着白鹤消失在视线中,然后转过头来,对着微微喘气的徐长卿,淡淡道,现在是我们的战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