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件事不得不提起我手下的一个普通百夫长保罗•普西尼,我查过他的资料,刚来报到时只有十六岁,不知不觉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按照他的话来说:“我已经完成人生最大的愿望了。”
我曾经好奇地问他“最大的愿望”是什么,他嬉皮笑脸地回答我:“找个美女做老婆,以及成为将军您麾下的普通士兵。”
听到他的话,我少有地露出了笑容,这个年轻人已经是百夫长了,手里也有自己的兵了,似乎仍是那个刚入伍的孩子。
大陆历一九九五年五月二十二日,史里昂与罗杰离开艾斯多姆的一周以后,温尼斯城的港口迎来了一艘巨型军舰,当瞭望台上的人远远望见那象征武力与战争的长矛猎鹰旗后,便高声呼喊道:“弗莱姆斯将军的‘征服号’,通知海耶斯将军!”
众所周知,温尼斯城是“王国之盾”费顿•海耶斯驻守的港口城市,即使是国王霍华德陛下来到此城也是不做声张的,没想到今天“征服号”的主人声势如此之大,可谓奇怪之举。
庞大的军舰还未靠港,身披深蓝重甲的男人已经站在了码头上,从他的背影看过去根本无法猜测他的年龄,威武冷峻的气势就是没有生命的船也要为之避让三分。
王国之盾——费顿•海耶斯,他独自一人面对眼前的庞然大物,它似乎并不畏惧自己,缓缓地靠岸了。甲板上突然出现一人,比起海耶斯一身的蓝装,他的盔甲是通体的亮白色,如同信奉光明的骑士一般,不过认识他的人都不会这么认为,西格•弗莱姆斯——主战派海军最高指挥官。
“征服号”完全靠岸了,但没有一人下船,理由很简单,一个年迈的男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没有人敢质疑他背后的巨锤是装饰品。
“久违了,西格。”费顿面无表情地喊道。
“你还是长得一副令人厌恶的表情,费顿。”西格冷笑道。
如果有人认为他们是多年不见的老友,彼此做着特殊问候的话,那就是天大的笑话了。身为维和派海军最高指挥官的费顿•海耶斯,他最讨厌的东西,没错是东西,就是眼前的男人了。
“不要把你肮脏的足印踏上温尼斯城,这里不欢迎你,西格。”费顿语气中带着绝对的权威,虽然只有一个人,但他背后不远处一双双炽热的眼光正投向“征服号”,含义不言而喻。
西格似乎没有把那明处或暗处的目光放在眼里,只见他不紧不慢地从盔甲内拿出一枚徽章,白色雪花图案,周边镶嵌着紫晶,造价不菲。
“西格!你……”
“征服号”的主人很满意眼前这位“王国之盾”的反应,于是他朗声说道:“奉霍华德陛下口谕,我——西格•弗莱姆斯,从今天开始,哦不,是从现在开始驻军于温尼斯城!”
西格的声音其实并不响,但港口早已是一片安静,此时他的话传遍了每个人的耳朵。更让人诧异地是他之后的话语:“而你,费顿•海耶斯也将交出所有的兵权,暂时由我代理这座城市的最高管理者!”
这下港口的人们就像炸开了锅一样,议论纷纷,很多人都不服,但象征王室的徽章却不是虚设的,至少人们相信西格•弗莱姆斯还不敢伪造。
甲板重重地在费顿的面前放下,西格缓缓走了下来,经过他身边时不忘讥讽道:“我副官的位置正好有空缺,不如……”
“我会亲自去找陛下理论的!”费顿没有多看一眼身旁的男人,转身朝自己的军事指挥处走去。
西格得意地看着他,此刻他心情无比舒畅,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能挺直腰板和这个男人如此说话。
费顿沉闷着老脸快步走向指挥部内的房间,门口的两个卫兵见到他立正行礼:“将军阁下午安!”费顿一声不吭地走了进去,“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今天将军火气很大?”
“以前他也是不吭声,不过今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两个就会在门口窃窃私语吗?”
两个卫兵吓得全身发抖,他们如此低声的谈论居然都被里面的那位阁下听见了。门再次开启,费顿又走了出来,他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两人,他们立刻站直身体,可是腿仍在微微发抖。
“你们以后不用来这里了,走吧。”费顿冷漠地说道,然后又关上了门。
“这……”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他们以前也说了不少的悄悄话,从来没有被发现过。
“去港口军管部那里报到,立刻!”里面又传出费顿的声音,语气严厉起来。
两人都是一愣,那是他们很早之前就向往的地方啊!“是,将军阁下!”出于对费顿的尊敬与感激,他们朝屋内进了个军礼,然后转身离去。
费顿没有在屋子里闲着,他正整理着东西,因为不久之后这里将不属于他了。“那两个小子以为每次说悄悄话我听不到?”费顿嘴角略微上翘,不禁想起那两个年轻人也在自己手里干了两年了,起先整天嚷着要出海,一腔热血无处挥洒,不知抱怨过自己多少次,当然都是以悄悄话的方式,可他们却不知自己的耳朵很好使。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也明白了,每个岗位都有它存在的价值。
“这句话是谁说的呢?”费顿摇了摇头,自己手下那么多士兵他基本上都叫不出名字。
“咚咚咚”的敲门声从屋外传来,这时候谁会来找自己?西格那个东西一定是毫不客气地踹门而入的。“进来。”费顿充满震慑力的声音即使在他不经意间也会流露。
推门而入的是一个年轻人,与刚才的两个看门卫兵不同,他的左胸口有着明显的百夫长标记。面对一向板着脸的海耶斯将军,他并不感到什么压力,反而抱怨道:“将军阁下,西格那个东西怎么带了那么多兵,他们硬要闯进来,我派人拦住了!”
费顿瞥了一眼这个男子,好像记得他叫……算了,自己真的记不住那么多手下的名字,不过他是个百夫长,脸看上去有些面熟。
似乎看出了费顿的心思,男子立正报告道:“百夫长保罗•普西尼拜见海耶斯阁下!”
“‘拜见’是对王室而言的,你想鼓吹我造反,还是你自己想造反?”费顿低着头继续整理着东西,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人很有趣。
“对不起阁下!”保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这是我第二次与您如此近距离说话,我太激动了,所以……”
费顿抬头看了看保罗,据他所说好像真的有一点印象,可惜还是记不起来。“通知你的人放西格进来,从今天开始这里归他管了。”
“什么!”保罗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最崇拜的男人。
“这是命令!”费顿冷声说道,“如果你还把我当成你的将军!”
“遵命!”保罗行了个军礼,转身跑了出去。
指挥部外面已经形成了两个对立阵营,不到一百人具体来说是九十九个士兵正面对着身穿白色铠甲的男子以及他背后密密麻麻的军队。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西格怒视着眼前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士兵。
“没有海耶斯将军或普西尼百夫长的命令,谁都不准踏进指挥部半步!”令人诧异的是,九十九名士兵同时高声呐喊,这股凝聚而成的气势顿时让前方的阵营微微退后了。
正当西格为突如其来的团结之声而震惊时,第一百人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保罗跑出了指挥部。
“奉海耶斯将军之令,迎接西格将军,让开道路!”保罗高声说道。
“百夫长!”有的人不甘地朝保罗喊道,可他立刻就从保罗脸上看到了同样的不甘。
军队里纪律就是第一,一百人有序地让开了道路,纷纷用仇视的目光“迎接”弗莱姆斯将军。
当西格正要踏入指挥部时,比他更高大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捧着属于他的东西。
“海耶斯将军!”几乎是同时,一百人齐声喊道。
费顿看向那一张张陌生的脸,他们知道他的名字,而自己呢?
“从今天起,弗莱姆斯将军将是这里的最高指挥,所有人不得违抗他的命令!”费顿用自己最响亮的声音对着所有人说道。
西格很满意现在的待遇,他冷哼一声,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指挥部,从此这里他说得算。费顿自顾自地朝前走,可身后的士兵们在保罗的带领下没有离开自己半步的意思。
“回到你们的岗位上去,你们的职责是守护温尼斯城,懂吗?”费顿头也不回地继续朝前走。
他们停下了脚步,每个人心里充斥着不甘与愤怒,当然也包括他。“大家回去吧,可别让那狗东西瞧不起我们。记住,我们都是海耶斯将军的人,是这座城真正的守护者!”保罗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语气却很激昂。
西格的余部纷纷接管起港口的事物与军队,整个城市在短短的两小时内不再属于维和派掌控,大街小巷处处是巡逻的士兵,从他们身上的穿着来看,几乎都是西格的手下。
费顿在自己家中俯视着窗外的港口,看着那些堪比蛆虫的人踏上自己引以为傲的“守护者号”时,他愤恨地握紧双拳,他做出了一个决定,并且马上就要执行。
“对不起,海耶斯阁下,没有弗莱姆斯将军的允许,任何人不得离开温尼斯,这是国王陛下的命令!”守城的卫兵不知何时也换成了西格的走狗,这让费顿一阵不满。
“喂,你不能乱翻那堆信!”从一旁的角落里传来了争吵的声音,费顿望了过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像发了疯似的,在一大堆信封里捣鼓着。
“滚开!”他一脚踹飞了那个士兵,然后继续翻着,终于不久之后他找出了想要的信封。
周围的士兵纷纷涌了上来,将那个男子围了起来,手中的利刃在夕阳余辉的照应下泛着微微的红色。
“我找母亲的信,你们也不准?西格养的狗原来这么不讲理的?”男子毫无顾虑地骂道。
“辱骂弗莱姆斯将军,死刑!杀了他!”士兵们举起武器纷纷挥了过去。
“是谁允许温尼斯城里可以杀人的?”费顿的声音仿佛一个号令,那些士兵全部不敢动了。
男子看到那声音的主人后,顿时兴奋了,他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然后笑眯眯地喊道:“海耶斯将军!”
费顿并没有理睬这个人,反而对着那些士兵问道:“这些信封为什么滞留于此?”
“弗莱姆斯将军的命令,任何来自其他城市的信件全部要上交,因为最近局势有些动荡,国内可能有人要造反。”士兵机械化地回答。
费顿眉头一皱,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说道:“他是我的部下,我担保他的信没有问题,你们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吧。”
“这……”
“有什么疑问?”
“没,没有……”
看着费顿那张冷漠的脸,虽然这些士兵嚣张跋扈惯了,但他们可不想与“王国之盾”产生冲突,如果因此而丧命那就更不值得了,他没有强行离开温尼斯已经是万幸了,巴不得他转身立刻离开这里。
“海耶斯将军,你太酷了!”保罗用看偶像的目光盯着费顿。
“保罗是吗?”费顿看着前方海平面上即将落下的夕阳,不知为何他很不安,“以后别和西格的人发生冲突,不是每次我都在的。”
“谢谢将军阁下!”保罗真诚地敬了一个礼,随后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封。
看着年轻人灿烂的笑容,好像比那余辉更有魅力,那是幸福的感觉。“妈妈的病情稳定了,还祝福我和温丽婚姻幸福,期待抱孙子呢!”保罗看完信后,对着身旁的偶像说道,可能他不会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不过没关系。
“呵呵,你母亲是哪里人?”出奇的是,费顿笑了,还问关切地询问起来。
“坎普尔城的!其实我也是坎普尔人,父亲死得早,为了生计我就参军了!”保罗兴奋地回答,与偶像聊天实在是令人畅快的事情。这是保罗第二次见到这位阁下笑,他很高兴,好像比收到母亲的信还要快乐。“将军阁下,我要回家了,温丽还等我吃晚餐呢!”
费顿点了点头,保罗再一次恭敬地行了军礼,转身像个孩子似地跑了起来。充满活力与朝气的年轻人啊,费顿心里不禁感慨。
当最后一丝阳光也落下海平面时,保罗的背影消失了,费顿不知道那将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这个年轻人,而且秘密也从那件事后慢慢浮出水面……
第三集追忆篇开始,与以前一样,依旧是那种风格,你们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