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格罗斯的出现显然对卡尔冯斯来说是晴天霹雳,冷漠的低语声将之前的不稳情绪全部一扫而空。不知什么时候艾伦的意识已经被取代了,恶魔重新夺回了他的身体。维格罗斯同样听见了卡尔冯斯说的每一个字,现在他可以无比自信地告诉所有人,这个身体原本是属于他的。
“我可以告诉你更多的东西,我知道你失忆了,我还知道……”
白色的光芒从手臂延伸至傀儡的头颅,卡尔冯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不甘心这样死去,艾伦本来已经落入他的陷阱了。
“我很讨厌一个人,他叫‘普昂•格雷厄姆’,而你这个垃圾却喊了好几次他的名字,我不会饶过你的。”
“吧嗒吧嗒”,一块块碎片从傀儡的身上掉下,卡尔冯斯瞬间觉得十分寒冷,很快他的躯体就被分解完了。
“灵魂原来长成这样。”维格罗斯手里握着一团黑色的光,然后一用力,那东西便溃散了,“我的灵魂一定比他更肮脏……”
除了寒风便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维格罗斯对此并不在意,好久没有完全掌控身体的他,现在做什么都特别兴奋。卡尔冯斯死后,维格罗斯在附近找到了艾伦的行李以及一些完整的傀儡。
“作为夺回身体的庆祝,我该做些什么呢?”
落日帝国东南部城市瓦伦,一座依海而建的海港之城,一年四季并非是风雪围堵,比起温尼斯这里没有庞大的军队,倒是个休闲放松的地方。
摇晃着手里的咖啡,一会儿加点奶进去,一会儿又加点糖,阿克迪娜已经记不清尝试过几种喝法了。一向沉着冷静的她现在心里略有些急躁,离开艾斯多姆有一段日子了,那个叫“艾伦”的小子一点消息都没有。
“让龙族先找到他,我们就没戏了。”阿克迪娜抿了一口咖啡,突然眉头一皱,“真难喝!”
房间外响起敲门声,阿克迪娜一下子来了精神,因为这里是旅店里的上等包房,除了她的三个仆人别人都是不准来的。
“进来吧。”
房间轻轻开启,有着一头绿发的弗罗迪走了进来,他脚步放得很轻。
“小姐,安德瑞和卡德雷去别的城市找了,目前还没有消息……”
“别一副自责的样子,我又没怪罪你,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史里昂一直去吓唬你们的?”
“没有……”
“量他也没这么无聊!”
弗罗迪捏了一把汗,他越来越听不懂阿克迪娜说的话了,没事总能扯上那个新登基的年轻国王,而且语气还有些怪怪的。
“背地里说我坏话呢?”
“没有,小姐!”
阿克迪娜微微一笑,摆摆手说道:“你继续去找吧。”
“是,小姐!”
弗罗迪轻轻关上门后,阿克迪娜独自一人对着浑浊的咖啡发起呆来。
“龙族的后裔,年轻的国王,在他身上下的赌注会不会葬送我的未来?”阿克迪娜想着想着自嘲一笑,“那家伙说什么改变我的命运,他以为他谁呢!”
维格罗斯大摇大摆地走在街道上,周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因为这个男人的身后有一条鲜血铺成的道路。
“SS级通缉犯!”
第一个喊出这句话的人,直接被恶魔拧掉了脑袋,维格罗斯根本不在乎那些士兵的存在,凡是有人要阻止他前进,那就是和死神作对。
“一群胆小鬼,弱到我都懒得动手。”维格罗斯瞥了一眼两旁的民众,无一不是惊恐万分的表情,即使是国王亲临也不至于这样。
灵魂世界深处,某个人还在不自觉地颤抖着,他根本无心去管外面发生的事。
“我是抑制恶魔的工具……我是……工具……”艾伦犹如疯癫般不停地念叨着这句话,这是他有生以来经受的最大打击,完全否定了他存活的意义。
梦想,希望,亲情,友情,爱情……一切都成了支离破碎的泡影,艾伦突然觉得世界都在对他撒谎。可悲的是,他从一个变态口中得知了真相,所有的理智在它面前不堪一击。
“怪不得那些人都用鄙夷地眼光看我,他们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个工具?哈哈哈——”
艾伦不自觉地想起自己的童年,没有朋友,受尽旁人的白眼,然而自己天真地想要去改变他人的想法。
“爷爷也在骗我,所有人都在骗我!全部都带着虚伪的假面,就算认同我也是假装的!”
“可怜的人啊,你现在看清那些伪善者的面容了吧?所以你要感激我,我替你将那些人渣一个不留地杀得干干净净!”
维格罗斯的话语充满了讥讽,可艾伦竟然没有想要反驳的意思,第一次觉得恶魔的做法是对的。
“我怎么会赞同他的?”艾伦摇了摇头,有些担忧自己的思想,“或许他是对的,美好的东西都是假象,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是工具!”
强烈的黑暗意识将原本善良的心完全封闭了,艾伦甚至忘记了自己背负罪孽活到现在的理由,只觉得他是世上最可笑的存在。
“我说维格罗斯……”
“嗯?”
“我是你父亲制造出来抑制你的工具吧?”
“应该是吧,我可想不起来。”
“工具是不是要尽职尽责呢?”
“你什么意思?”
“就这个意思!”
人们最为恐惧的刽子手突然痛苦地用右手捂着脑袋跪了下来,他的左手不停地抠着地上的泥土。即使指甲深陷其中,似乎都不能缓解他所受的折磨。
“停下来!你疯了吗?要和我同归于尽?”
“我这辈子最恨的人有两个,一个是你,一个是莎佩瑞娜。她把弗雷亚当成工具,我本不该饶恕她,但仔细想想只要我死了,就能和弗雷亚团聚了,也不错对吧?至于你么,以前我把你当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不过现在呢,我又不恨你了,可你还是得死!别怪我,维格罗斯,我只不过是将一个工具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你比那个卡尔冯斯好不到哪去了,艾伦!你疯了,彻底的疯了!”
“答对了,所以……我们一起死吧!”
士兵们紧握着手里的兵器,他们仍旧犹豫要不要上前乘机给那家伙来几刀,不过内心的恐惧占据了主导地位,没人敢去冒这个险。
艾伦的疯狂行为还在继续,从《铸炼法则》上学到一些关于灵魂的铸炼术,他正在学以致用,以自己的灵魂之火去分解恶魔的灵魂。
“快停下!难道你忘了我们之间的契约吗?”维格罗斯可不想死得这么莫名其妙。
“契约?那种东西有什么用?”艾伦冷笑着,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正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至于我的那部分契约不用你*心了。别挣扎了,你应该清楚我们两人的分解能力是多么的强大,安静地等死吧。”
维格罗斯很不甘心,虽然他能看懂六张羊皮纸中的一张,可惜那上面描述的全部是关于分解的部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分解能力几近于完美了,为什么就是不能接触合成部分呢?
由单手抓地变成了双手锤地,维格罗斯还将自己的头不停地与地面亲密接触,幅度与力道一次比一次大。在旁人看来,这个通缉犯肯定是发疯了,就算没人上去杀他,很快他就会自己撞死自己的。
“可悲的人,竟然在这里让我遇见,还是以这种场面。”
阿克迪娜与一旁的人一样,完全不理解眼前的男人在做什么,她之所以会来完全是因为骚动太大了。她一步步朝维格罗斯走去,旁观者们对此纷纷表示惊讶。
“喂,能停止你的挠痒吗?脑袋会砸坏的。”
维格罗斯痛苦地瞥了一眼这个女人,根本没有印象,烦躁地骂道:“滚开,女人!”
“史里昂认识的人脾气都不怎么好么,那个罗杰也是。”阿克迪娜原本糟糕的心情被维格罗斯一骂更加不爽了,她朝对方的头颅伸出纤细的玉手,看上去就像是要安抚他一样。
似乎预感到什么,指尖在触及维格罗斯之前,阿克迪娜突然收回了手。一团紫色的火焰在两人之间点燃了,阿克迪娜立刻后退数步,眼睛朝四周瞄了瞄,却没发现施术者。
“什么人,出来亮个相吧。”
正如阿克迪娜所愿,紫色的火焰越烧越旺,最后形成一个人形,是个女人。阿克迪娜看清对方容貌后,这位女精灵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好一个绝美的女人……”阿克迪娜的惊叹只持续了一秒,她马上就朝前挥出手臂,一探对方的身手。
空中又燃起一团紫色的火苗,随后有什么东西化作火星掉落在地上。
“生命之种,你是精灵?”
“你也不简单么。”
两个女人在用意识交流着,民众吓得又朝后退了几步,至于维格罗斯,他依旧重复着之前动作。
“我没空和你玩。”
女人丢下一句话后就转身朝向维格罗斯,这无疑激怒了阿克迪娜,可她刚想朝前跨一步,紫色的火焰就阻挡了去路。
“宁静之火。”
紫色之炎通过食指在维格罗斯额头上轻轻一点,后者立刻停止了疯狂的行为。她扶住对方口中念念有词,接着又是一团紫火燃起,当它烧尽时,两人也不见了。
“火焰是障眼法,真正的手段是瞬移么,果然不是人类。”阿克迪娜根本没想去追,因为她明白那是不可能的,“看来得让史里昂知道,他的朋友来头还不小呢。”
自从做出有违任务的举动后,玛拉格行事极为低调,就连一贯喜欢摆弄的笛子也不吹了。他一直担心的事情不知什么时候会来,老板差不多该有所行动了吧。
“你以为装成这样,就不会被认出来吗?”
玛拉格全身一颤,他并不因为有人突然发现他而感到惊讶,而是在意说话的人。
“你怎么找到我的?这可是落日帝国最南部了。”
“紫火之印。”来者将手指放在玛拉格的右臂上,一朵紫色的花渐渐隐现出来,“被我上了印记的人,跑到哪都是徒劳的。”
“哎……我的妹妹原来这么厉害的!”
玛拉格哈哈笑了起来,不过他的妹妹脸色非常不好。玛拉格从她复杂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又叹了口气说道:“你不陪那个小子,怎么来找我了?”
“谁说我没陪着他,他现在出事了……”莎佩瑞娜紧皱眉头看向北方,随后回过头来说道,“不过我还有事得问你。”
玛拉格先是一愣,然后伸出双手紧紧地抓着自己妹妹的肩膀,他的声音都在发抖:“你该不会是对自己……”
莎佩瑞娜点点头,她早想到玛拉格会如此紧张了,于是安慰道:“没关系,不是第一次了。”
“什么!”玛拉格更加激动了,他的精神简直要崩溃了,“我的傻妹妹,你疯了!”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现在换我来问你问题了。”
看着莎佩瑞娜认真的样子,玛拉格由衷地感到心痛,他拍了拍女孩的肩膀说道:“当我第一次见到那小子时,我就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你的气息。当时莫诺还嘲笑我,怀疑我神经质,可我怎么会感觉不到自己最亲的人呢?即便我走的时候,你还是个孩子……”
“哥哥……”
痛苦的挣扎已经停止许久了,金发男子现在闭目昏迷着,他的身旁有一个女人静静守候着,她的一只手始终搭在男子的额头上。
“究竟发生了什么?”女人难过得想要掉下眼泪,在确定那两个争斗的灵魂都已平息后,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发出低声的呢喃,女人把耳朵靠上去可以略微听到些东西。
“我……不是……工具……”
完全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女人继续守在他的身边,等待着夜色的降临。
可谁知夜色降临时分,老天又开了一个玩笑。
“我是谁?”
迷茫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女人已经被这残酷的现实给击晕了,他醒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的。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点点头。
女人深呼吸一下,然后在短短的三秒钟内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说道:“你叫艾伦……我是你的妻子。”
“妻子?”
“嗯,我叫……弗雷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