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然点头了,一年,比起一辈子,还不是太难。
这样子,他是那个天天来看我的人。
他陪着我做治疗,让我强制去相信那件连我都不想相信的事情。我知道我自己的情况,就算我能够站起来,我还是不能想正常人一样走路,我的下半生,不是在轮椅上就是拄着一根拐杖,因为我能感觉到,我的左脚,已经渐渐的没有知觉了。
我有偷听他们的诊断,我的腿,神经已经在坏死,直至瘫痪。现在治疗,只是扔掉一大片的钱来欺骗我自己而已。
我告诉华泽:我的腿已经没有知觉了。
他说,不是的,你只是心里作用,医生说,只要有一点希望,你还能走,不要放弃。
尽管是欺骗,他说的,我就不能违背,至少这一年不能。他笑着说:你是不是后悔答应我了?
嗯。我点点头,奋斗并不是那么容易,我现在纯粹是自讨苦吃。因为康复,我会付出很多我不曾经历过的。
他说:如果觉得自己不能撑下去了,就靠在我的肩膀上,想想梁闪。
……
很多时候,我都想放弃。
我第一次想要好好的吃饭,是他陪着我吃的。可是我的厌食症好像越来越严重,刚吃下去又要吐出来,除了一点小米粥。
他说:这些天你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说:营养针!那个东西维持着我的生命!
有一天,他带着我出去了,说要见一个我一定会感兴趣的人,甩开了阿拉这个烦人的人。搭着出租车到了一个宅子,一个西式的宅子。一栋两层高的楼,爬满了常春藤,只剩窗子中一个小小的空格。我想,住在这个房子的人,心情一定特别好,因为我光看着心情就很好。宅子的面前的院子,就有两棵大大的法国梧桐,上面系着一个秋千。
我带着我进去了,看见了一个法国的少妇,她微笑着跟华泽交谈,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尽管阿拉教过我几个简单的法语,但那并不能正常的和人交流。不久,她带着我们进去了,看得出她心情的确不错。
华泽说,她说我要见的那个人的嫂子,她的嫂子比她的哥哥大十岁呢,但是她的哥哥去当兵了,家里只剩下她们两个。
我还是可以隐约的听见一些音乐的,很干净的音乐,没有任何杂质。我猜想着,能凑出这样的音乐的,一定是一个很干净的姑娘,她穿着白色的长裙,有着飘飘的长发。事实上,就是这样。
她有着金色的长发,白色的长裙,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拉着大提琴,很静谧的感觉。
见到我们来,她的眼睛没有眨一下,给我们一个很恬静的笑,她倒是很惊喜,说:是不是大哥哥来了?(首先,这句话作者和主人公根本听不懂,充愣!)
华泽过去,给了她一个拥抱,她是一脸幸福的表情。我认真一看,原来她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不过,她的眼睛真的很美,她的睫毛长长的,瞳孔是蓝色的。
他们两个用着我不熟悉的语言交谈,我安静的打量着她的房子,很简单的摆设,桌子摆在窗台旁边,桌上还放着一株太阳花,是太阳花……我记得,宙子送我的太阳花……我想,大概已经死了吧!
她的房间,最多都是那种盲文的音乐符号,屋子的另一个角落,是一台旧一点的大提琴,已经被一个皮包收起来了,斜立在那里,没有一丝灰尘。
华泽忽然走到我旁边,扶着我到她面前坐下。她说了一句话,我望着华泽,我翻译着她的话:苏罗你好,我叫伊娜!
你好!
我可以看看你吗?她笑着说,眼神不知所踪,我捕捉不到。我看着华泽,他向我点点头,我回应了一个“嗯”。因为我也很纳闷,她说要“看”我,她要怎么看?
她是用心看,手轻轻的抚上我的脸,先是脸腮,然后是下巴,脸蛋,鼻子,眼睛,眉毛……我的脸庞,尽是她温柔的触碰。她的手很干净,没有一次瑕疵,而且,她的手指,没有长指甲,没有染指甲。
尔后,她笑了,忽然探近我,在我的脸颊轻轻的亲了一下,说:不要怕!我想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你不会拒绝吧!
我没听懂,是华泽在跟她交谈。我只是感觉,我很喜欢她。
她虽然看不见,但好像她对自己家里的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都了如指掌,所以走路的时候,不用任何工具。这让我很感动,一个人的眼睛对自己是多么重要,可她还是洋溢着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