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泰山脚下,泰安府内,月牙村。月牙村整个村子犹如月牙一般,小巧,细长。村子与泰山山脚还是有一定的距离的,中间的不算太空旷地面上,疏疏落落的有着一些树木。
王二娘是一个半老寡妇,一人住在月牙村村头。今日她不在,两年前才由外地流落到村里,从而被村尾秋林家收养的孤儿,十岁的枫叶,于是抓紧机会猫到她家。
不意半天的辛苦,却只找到了那么一小块的发霉的老腊肉。心有不甘的枫叶继续找寻,好不容易才在床尾下的夹板里发现了一个精致好看的布包,那个布包包得是相当的紧密。
好不容易寻到宝的枫叶,那是相当的激动,无比幸福的亲吻了一下手中的精致布包,以一个极为曼妙的手法将布包一抖,将布包打了开来。
下一刻,枫叶不能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还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这是些什么啊?在床上的全是些已经洗得灰白的布条,而且隐隐还有一丝熟悉的味道飘来。
“恩!那不就是传说中的王二娘的裹脚布吗?”一念及此,旋即想到自己还曾在上面留下的幸福的吻。“呕。”脸色变白的枫叶再也忍不住哇哇地干呕起来。半天方才缓过气来。在用衣袖擦了无数次后,甚至还差点擦破了嘴皮,但嘴唇上还总觉得似乎有丝异味残存。枫叶忍不住暗叫晦气,嘴里也不干不净地低声骂了起来正在这时,屋外传来王二娘与人打招呼的声音。枫叶吓了一跳忙手忙脚地把布包拾掇了一下放回原处,拿上那块霉肉,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
才一出来,刚走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呜叫声。回首一看,一只不只有那里转出来的黄狗,正热切地望着自己手中的肉呢,看它那样,就差没落下口水来。枫叶吓了一跳,立马开跑,那黄狗也随后追了上来。
跑了一会,枫叶见黄狗还在后紧追不放,而自己也累得不得了,无奈只得停下来捡起路旁的一根木棍,与黄狗对峙起来。
“滚开,你这死狗,······”枫叶胡乱的挥舞着手中的棍子,双目紧张的盯着眼前的大黄狗。头上早已是汗水密布,挥发出的丝丝雾气在头顶缭绕。
对面的那只大黄狗前脚微曲,口中不时发出让人恐惧的呜呜声,一副作势欲扑的样子。但虽如此,它的双眼还是死死的盯着枫叶手中的那一小块发霉的肉块。
“真他妈的倒霉,好不容易才在王二娘家偷到的。才出来,到被你这畜生给钓上了。”枫叶心中暗暗叫苦。
对峙并没持续多久,因为年幼的原因,枫叶渐渐感到体力有些不支,不禁更加着急起来。那黄狗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呜叫声也更加有力起来,开始围住枫叶不住游走。
“罢了罢了,只当是便宜了你这畜生吧。”枫叶无奈之下,不得不承认,人在恶狗前,不得不妥协啊。正待将肉块丢出去。这时,忽见黄狗抬起了头望向来路方向,神情有些警惕。枫叶不免疑惑的看向黄狗。
黄狗停了一会,转首向枫叶突然大叫起来,。枫叶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将手里的肉块向黄狗抛去。黄狗一仰头将肉含在嘴里,转身向一旁的泰山山里跑去。懊恼不已的枫叶,心冷之余,不免大骂黄狗这一持强凌弱的不义之举。
正在这时,路面隐隐传来了一丝丝的震动,枫叶狐疑的静下心来,用心感受了一下。不错,地面是有一些震动的感觉,而且还越来越明显。“怎么啦?地震了吗?”枫叶有些心虚,怎在有些拿捏不定的时候,豁然听到空气中有着细微的马嘶声传来。“是军队,只是不知是义军呢?还是明军?”
这年头,义军四起,神州处处狼烟不断,各地百姓大多流离失所,像枫叶这样的孤儿那是多的是了。而且对于他们来说,现在是哪个朝廷,更本就无所谓,反正是见了军队躲就是了。
不过打心里说,枫叶还是蛮希望那个叫闯王的所领导的义军能获胜的。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年初闯王的义军路过时,曾发给自己几个馍馍吧。恩,还教枫叶与其他小孩唱过几只童谣。其中一只,枫叶到现在还能清楚的记得呢。
“分他粮,吃他粮,打开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想着想着,枫叶不禁哼唱了起来。村里的李秀才曾经很郑重警告过这些小孩。这是反歌,要掉脑袋的,不能乱唱。所以枫叶也就只是在没人的时候,随便哼哼罢了,权当娱乐而已。
其实,枫叶不知道,这时的闯王已经是大顺朝的皇帝了,而大明的最后一个皇帝崇祯已经吊死在了煤山的一棵歪脖子树上。
这时地面震动已经很明显,远远望去来路方向已经灰尘满天了,这气势可比闯王义军路过时要恢宏得多。枫叶心里不免害怕起来,看来他们是要从村子经过,到前面几十里外的泰安府去。枫叶现在反正是孤身一人,一害怕,就转身顺着大黄狗离去的方向往不远处的泰山山脚奔去。还没跑几步,后面的军队已经到了,枫叶无奈之下,只好钻进路旁的灌木丛里。才刚藏好,军队已经呼啸而至。
枫叶暗里打量了一下,不禁呆住了,这是什么兵啊。这些兵戴着圆圆的尖帽,留着长长的辫子,看上去彪悍之极,全军透发出一种肃杀之气。疑惑的枫叶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名字,“满人!”这一定是满人,只有这种胡人才会如李秀才所说,留有长长的发辫。只是,他们不是在关外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随着长长的满人军队的开进,不一会,枫叶听到村子里忽然响起了糟乱的响声。狗叫声,鸡鸣声,人叫声······没过多久,村子上空还飘起了青烟,天也就红了。已经猜到点什么的枫叶,心也变得冰凉冰凉的了。
过了许久,村子里才渐渐变得安静下来。枫叶胆战心惊的不敢乱动,直到天色变暗,才手脚发软地从灌木丛里钻出来。望着前面变得寂静的村子,枫叶的心里沉沉的,脚步也像是灌了铅似的,走起来十分的吃力。
枫叶小心翼翼地来到村口,眼里看到的已是一片狼藉。破碎的衣片,破烂的器具,遍地的鸡毛,一漟漟干涸的血迹,······一旁王二娘的房子还算比较完好的,只是所有的门户变成了碎片,满院的鸡毛,器具碎片让人心惊。枫叶小心的潜到破开的窗口一看,房子里乱糟糟的,依稀可以看到床上躺有一个人。
枫叶小心的来到床前一看,是王二娘,她全身**的倒在床上,胸前有两个大大的血洞,血迹已干。散乱的头发,眼角,嘴角都有干涸的血迹。只有那一双失去神彩的,还睁得大大的双眼,似乎还在述说着心里的不甘与恐惧。
“呕。”枫叶受不了的跑到屋外干呕起来。旋即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发疯的朝村尾跑去。
眼前的房子已经不成样子了,还未燃尽的房梁还在散发出缕缕的青烟。部分墙壁已经倒塌。
“啊!”大叫了一声后,枫叶咬紧牙关,疯狂地在废墟里翻找着。这是他在成为孤儿后流浪到这里的新家,是这家人收养了他,是他们用爱心温暖了枫叶幼小的心灵。在看到王二娘的惨状后,枫叶的心里从满了恐惧,恐惧眼前这一切。
“玉婶子,秋林叔,雪儿,你们在哪呀!不要吓我呀,你们出来呀,出来呀!”
“婶子,叔······”
“雪儿,雪儿······”
手指已经翻破了皮,浑身乏力的枫叶跪倒在地上,通红的双目已经再流不出一滴泪。哆嗦的嘴唇,已经不能发出清晰的语音。口中只是含混不清的念着雪儿一家人。在他面前,摆放着几块残余的骸骨,很明显,玉婶和秋林一家人都已经遇害了。
“父母早就离我而去,现在又轮到你们了。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啊?”
忽然,枫叶听到了一声狗叫,一激灵,回转身来。却见先前的那大黄狗一边呜呜地低声叫着,一边在狼藉的村道上走着,东闻闻,西嗅嗅。见枫叶看着它,只是汪汪的叫了两声。便站住不动了。
“你这畜生也还活着吗,倒也好。不过,我可没东西给你抢了。”
那黄狗见枫叶没有动作,便冲他叫了两声,转身离开。枫叶见黄狗离开,便起身找了一块破铁片,再在院角刨了个洞,将骨骸掩埋起来。将一切做完后,心神一松,晕倒在地。
天全黑后,从村头飘来一道灰影。从院落经过时,发现了枫叶,便停了下来,用手探了探枫叶的鼻息,将他抱起,飘然而去。
这时,那只黄狗也再度来到废房前,见枫叶已经不在,四下打量了一下,用鼻子东嗅嗅西嗅嗅,发出一声欢叫,冲向院角已被烧焦的老枯树,用爪子在地面刨起来,而地面也居然发出咚咚的声音。
突地,一道白影无征兆的出现在院子里,吓得黄狗飞快地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