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鬼域!
这里是混沌初开,天地澄清时,就已存在的一方虚无之境。
这里广大无垠,浩瀚无边,是天地万物,一切存有精魄神魂者的轮回转生之地。
然而这里,却并非如人间界所说的那样,有冥王执掌,惩孽刑恶,运转轮回。
这里,有的,只是天道中正,轮回自然!
一切,都归大道元始!
但这天道,也曾有过被打破之时。
也正是这大道堪破,造就了这幽冥鬼域的如今。
传说自太古以来,人间界的人类便开始参研天道,领悟造化,寻求长生之道。
而这幽冥鬼域,则是一直在默行天道,以大道自然掌控世间万物的轮回运转。
直到上古时期,一个人类修士的神魂,堕入了这幽冥鬼域中,但他这一丝神魂,却是灵志尚存,神识未灭。他一心只想脱离鬼域,重回人界,回归肉身,再参道业,永证长生,但却始终不得而出。直至有一日,他突然有所领悟,以这自身的一丝神魂立道,参领了玄机,在这幽冥之中,焚心证道,成就道果。
此后他更以一身莫大的神通之力,划开虚无,撕裂这冥域苍空,闯出了这幽冥鬼域。但他临去之时,却将这一脉道法留在了冥域之中,此后更是被这冥域中开了心智、灵识的魂体学了,流传至今。
可惜这后来之辈,都不能尽悟其传,并且又因各自会意不同,渐渐将这一脉道法慢慢分化,分割成了众多法决,其后又以这些法决为基,自成一系。自此之后,这些派系个个皆言自身所研才是正道,一时间,这幽冥鬼域中,证道斗法之事,层出不绝。
及至最后,这些派系又都打起了独吞这一脉道法的念头,杀戮征伐,随之而来,争斗厮杀,不止不休,竟将这一脉道法真传在这无休止的争斗中遗失,再也不知所踪。
再以后,这些派系各继所学,传承至今,成就了这幽冥鬼域中众多的魂修之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少年卓隽站在原地,忽然身体一散,从那凝重入神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他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身前的红衣小童,眼角微微一跳,失声惊呼道:“这怎么可能!”
红衣小童皱了皱眉,似是在猜测他所言为何?过了一会,他反问道:“为什么不可能?”
卓隽深深看了红衣小童一眼,面色渐渐恢复正常,但他还是略带迟疑的问道:“你是这冥域中的魂修?你就是这冥域十大宗门中,血河门的掌教血河老祖?血灵子?”
眼前这红衣小童,看其模样,十足是个天真灿烂的儿童,可是稍稍知道他底细的,却都晓得,这红衣小童,正是冥域十大宗门中血河门的尊主血灵子,在这冥域中已是修行了数千年,一身本领已经堪破天道,成就天魂,而之所以有老祖一说,却是那血河门数代的传承所致。这血河门,门内历代执掌,都以老祖相称,是以,又多被外人唤作血河老祖。
看到红衣小童血灵子将头微微一点,这少年卓隽茫然地再望一眼血灵子,带着一脸不不可置信的神情,默默地沉寂了下去。
其时,两条身影俱都沉默了下去,就像是先前不曾有过交流一般。
血灵子静静地看着卓隽,此刻,不管卓隽心中在想些什么,那都是与他无干的,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如何把握机会,将这少年收为自己的传人。
过了片刻,他嘴角微翘,漾出一点笑意,向卓隽看了过去:“卓隽,你想报仇么?你想重返人界,灭杀你的仇人,许文林么?”
报仇?!许文林?
卓隽身形一震,面色陡变,一双原本茫然的眸子中,顿时升起一片血戾。
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却又艰难万分地将头摇了一摇。报仇?!如何报?怎么报?卓隽惨然笑起,笑声凄凉悲苦,抑人心头。
血灵子微微皱眉,但嘴角处却依然挂着一丝笑容,他缓缓说道:“你可知道,这人间界的修士,若是道业有成的,活个几千年,须算不得什么?!”
卓隽一愣,脑中顿时空白一片,胸口仿佛如针刺一般隐隐作痛,往昔一切,种种原因,纷沓而至。
前生前世,为了自己心中的一丝向道之心,冒失侍贼,其后更是引狼入室,为恶道所害,致使卓家上下,百十余口,一朝灭族。
许文林?恶道!!
血灵子看在眼中,瞳中闪过一点异样,但脸上的表情却丝毫也不曾改变:“卓隽,我与你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
卓隽一怔,心头倏地荡起了一股很是怪异的感觉,他上下打量了血灵子一眼,低声道:“什么交易?”
血灵子将这少年的神情看在眼中,那过往的心事闪现心间,竟是一时失神了。
过了半晌,他缓缓说道:“我在这冥域之中,也算得上是个纵横无双,睥睨一时的角色,一生所学,更是鲜有敌手。可是我为人擅亲好信,大凡是我亲近的人,我多不会对其有所隐瞒,这冥域的事,方才我已释入了你的脑识,想必你此刻也是知道了个七七八八。”你也知道了个七七八八,说到此处,血灵子深吐了口气,一直平和的表情瞬间变的狰狞起来。
“你可知道,我此刻已是身中剧毒,道消魂灭,只在旦夕。”
“你可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呢?是九幽道脉。。我穷尽心力,到处追寻可以脱离冥界的方法。也算是天可怜见,终于让我查到了九幽道脉的所在……”
“只是当日。。当日我一时自满,竟将这事泄露了出去。”
“知道这事的,原本都是我的亲近之人,我的师弟,我的徒儿!可我怎么也不曾料到,他们居然会背叛于我,对我暗下毒手!”
看到卓隽面上现出一丝恍然,血灵子苦笑一声,继续说道:“我如何不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只是这些人我一向待之亲厚,却不曾想。。唉!我如今身中奇毒,道消魂灭,也只在是旦夕之间。。”
血灵子似是倦了,一脸的萧然,他将身子慢慢一沉,竟盘膝做在了地上。
卓隽默然无语,他心中惊诧之余,不免又觉得有着几分悲苦,他摇了摇头,缓缓蹲了下来,面上却无一丝表情。
血灵子抬头看了卓隽一眼,似是自嘲的一笑,淡淡说道:“如今我大限将至,一身的仇恨再也无望得报了。”
血灵子口气平淡,卓隽却是听的心中一动,他面上浮出一点古怪的表情,忽而接口说道:“你想收我为徒,为你报仇是么?”
血灵子摇头苦笑,声音转而变得低沉,苍凉起来:“不是,我无心收你为徒。但我愿将一身所学,尽授于你!他日你若是道业有成,只需记得,替我一雪此恨便好!这,只能算是个交易罢了。”
一时间,这不大洞穴,再次陷入了无声之中。
卓隽看向血灵子,只觉得心中一片空白,他静静地看着他,默然无语。
血灵子亦回望着他,沉默无言,但那眸中,却隐隐含着几分期待。
过了许久许久,洞中突然传出一声叹息,这声音的来源,却正是一直沉默的卓隽,“如你所知,这冥域的修行传承都是源自于九幽道脉,那为何会无法冲出这冥域,到底是九幽道脉没有完整的传承下来,还是九幽道脉根本就没有脱离冥域的方法?这一切就只是臆测吗?”
血灵子面容一变,他瞅向卓隽,过了半天方才言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卓隽抬首目视血灵子,道:“你说好了。”
血灵子摇头苦笑道:“这冥域中的修行功法确实是传自九幽道脉,那是一分不差的。只是各门各派领悟不一,而且其后多有人界堕入的修士魂体,那些灵智未泯的,便又将人界的功法与之参杂,修习不息,这才造就了如今的冥域各个宗门。但要说这九幽道脉到底有没有脱离冥域的方法,其时我也不知。。”
卓隽闻言,缓缓瞑目,半响才道:“为了一宗传闻,毁坏了你的性命,你觉得值么?”
血灵子忽而大笑,笑毕,斩钉截铁的应道:“值!”
“我答应你,这笔交易我和你做!”
卓隽站起身来,眼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
洞顶的明珠,闪耀着迷离的柔光,那轻柔的绛色,倒映在血灵子的眸中,竟化作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血灵子一跃而起,仰头大笑,他缓缓的低头,他凝望着身前的这个少年,目光深邃而又幽远。
“好,好!”
他口中连赞了几个好字,身子却不由自主的摇晃了起来,一阵剧烈咳声响起,竟迫的他压低了腰身。
他凄然而笑,抬首向卓隽看去,低声说道:“我恐怕支撑不了几日了,若非我连日来竭尽所能,一力相峙,只怕是早已化作了这冥域中的一点飞灰。”
他后退数步,斜靠在洞壁之上,面色惨白难看,但神情却十分平静:“卓隽,我大限将至,已然时日无多。我纵是想仔细的指教于你,那也只不过是痴人说梦,有心无力罢了。”
他低低喘息几声,抚了抚胸口,面上却不曾有过一丝波动:“不过,既然你已允诺于我,我自然也不会只是授你心法道决,任你自生自灭那么简单。如果是那样,又如何能替我雪此深仇大恨。”
卓隽静默一旁,一直未曾开口,直到此时,他似是听出了血灵子的话中别有几分用意。
他看向血灵子,脸上依旧没有一丝神情:“你想怎么做?”
血灵子笑了笑,他缓缓抬头,但面上已然多出了几分疲倦,他凝视着卓隽,平静地说道:“卓隽,你过来。”
卓隽闻言一愕,他虽然心中有着些许疑惑,但还是轻轻向前走了两步。
他看着血灵子,没有说话,只是用双眼直视着这个略带着几分倦意的身影,一双平淡眸中,不着任何色彩。
血灵子微微一笑,似是并不把卓隽的形色放在心里,他盯着卓隽,眼中闪烁着一股令人难以捉摸的情感,像是有着几分欢喜,又像是有着几分悲伤。
“卓隽,你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