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昏暗。
无边的昏暗。
昏黑莫测,茫茫无尽。
就如同这脚下的地一般,宛若是一团幽暗混沌的雾,似实似虚,漫漫延伸,无有尽头。
但就在这荒凉之中,却有着一大群人。
这一大群人,有男有女,但却都是全身*,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去甚是诡异。
在这一大群人的旁边,还有着一小群人。
这些人约莫百人左右,分散在四处,一一间隔,竟是隐隐有将这一大群人围困起来的样子。
这一百多人,人人身着一袭蓝衣,手中俱都持着一条长鞭,而那鞭身居然足足有着三丈余长,很是惊人。
最为诡异的是,这长鞭的鞭身并非是皮筋所制,而是由一条条的幽蓝色的光线,纠结缠绕而成,并且在鞭身之上,还有许多许多碧蓝色的光弧正在跳跃不停,噼啪作响。
这百多人中,还有两人,手中拿的,却并非长鞭,而是纸册、毫笔,正自书写着什么。
“两千八百零一,无误。”
“无误。”
两人之中,一个长相颇为精干的人殷殷说道,“好了。宁老弟,今日为兄就不留你了,改日若是有暇,可莫忘了常来坐坐呦!”
另外一个满面浓须的大汉,拱了拱手,笑道:““那是,那是。少不得要来叨扰老兄一番。既如此,兄弟先告退了。”
话一说完,径自转身去了。
见浓须大汉转身离开,向着人群走去,那长相精干的人摇了摇头,很是无奈地说道:“却不知道还要在这鬼地方呆上多少年月。寂寞啊……”
浓须大汉似是听在了耳中,突地回头,呵呵笑道:“呆到海枯石烂时吧。”
“这。。臭小子。”
浓须大汉听了,却没再回头,放声大笑,快步去了。
只不过他还没行上几步,那一群手执长鞭的人中,便有个胖子屁颠颠地向他跟前跑了过来。
这胖子说不得有个三五百斤,腰身直若水缸般*,但他的脚步很是轻盈,看着甚远的距离,却是几个跨步便到了。
“老大,妥了。”
浓须大汉停下脚步,沉声道:“那小东西有什么异样没有?”
胖子肉脸一挤,堆出一点笑意,道:“那倒没有。况且,他已被‘镇魂锁’缚了,又能怎地?不过这少年郎,看样子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但那一身戾气真是好生了得。这数千口的生魂,居然没有一个敢靠近他身前三丈左右。老大,咱们在这冥域中也算是做不少年的接引了,这么厉害的家伙,还是头一回遇到呢。”
浓须大汉点了点头,眉间微动:“他现在在哪里?”
胖子把头一扬,手中长鞭倒指,说道:“喏,还在原处呆着。”
浓须大汉抬头看了一眼,稍稍沉默一会,说道:“你且去传下话儿,要大家伙整队出发。”
胖子点头应了一声,突地说道:“老大,这小东西年纪不大,身上的怨戾之气却是这么厚重,想必是身前死的冤枉至极。你说,这小家伙若是有幸碰到幽冥裂隙,回到了人间界,那……”
胖子喋喋不休,却不想身旁的浓须大汉一脚踹了过来,顿时打了个趔趄。
“哪来那么多废话,纵是回到了人界,又于你何干!这少年交给我了,你去头前开路。早一天将这批魂奴交了,也好早一天歇息歇息。”
“好咯,这就去。这接引的事,就他妈的不是人干的事!早就想歇上几天了。
浓须大汉瞅了胖子一眼,又是一脚踹了过来,笑骂道:“你个死胖子,你是人吗?”,胖子拍了拍屁股,登的跳了开来,嘿嘿一笑,撒腿跑了,边跑边喊道:“老大,俺也没法子,上辈子说惯了,这口也不好改了!再说了,俺胖子不是人,你丫的好像也不是人呀!
听到胖子如此叫喊,浓须大汉倒也不恼,笑了笑,向前行去。
号角昂扬,一声悠扬的响亮划破这荒凉的旷野,在耳边回荡。
人群开始移动起来,那些似乎是被执鞭大汉围困的人群,在这些大汉的喝斥下开始缓缓前行。
可是却还有一个意外。
这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这少年的身上,黑气缭绕,滚滚的黑气在他身前盘旋往复,环绕不停,一眼看去,甚是骇人。
你若仔细去看,便能发现,这少年和那一大群人的区别。
他们没有一个似这少年一般,黑气遍体,邪气凛然。
然而最为不同的是,这少年的身上,还缚着一条锁链,这锁链并非金属制成,它的每一个环扣,都是幽碧的绿火,那火闪跃不定,跳动不止,很是诡秘。
想来这便是那胖子口中所说的‘镇魂锁’了。
这少年远离人群,只在那里孤孤单单的站着,而随着人群的移动,这少年变得愈发的疏离,好像是所有人都要把他遗弃了一般。
这时那浓须大汉走了过来。
他看着身前的少年,这已不是他第一次面对这小小少年了。
可是当他再一次面对这小小少年郎的时候,他还是止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怎么会有这么重的怨气!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的经历?让他耿耿于怀,念念不忘,化作了这满身的怨戾。
浓须大汉目光闪烁,游离不定,像是想把这身前的少年看透。
但终于他还是叹息了一声,放下了这心头的揣想。
他看了一眼远去的人群,眸中一冷,伸手凌空一引,一条闪烁着幽蓝光芒的长鞭,立现手中。
‘啪’!
鞭声浑厚但又不失清脆,还合着一股风雷之力,威势凛然。
这一声鞭响落地,原本站立不动的少年,似是像收到了什么命令一般,迈步向着头前的人群走去。
旷野无垠,荒僻无边。
这无尽的原野,了无生机,没有山水,不见树木。
就连这头顶的虚无,也是没有一丝生气的,没有日月,没有星辰,甚至连那云儿也不曾有过一丝,让人辨不清这天,是昼还是夜。
鞭声鸣鸣,风雷和声。
幽蓝的闪亮在这荒野中张扬,飘荡。
一大群人儿,在那碧蓝色光弧的跳跃中,默默前行。
突然!
原本一直静默的人群开始变的嘈杂起来。
“怎么回事?”
一直尾随在少年身后的浓须大汉猛然抬头,一双眸中,精光闪闪。
他向前看去,原来是那天,居然变了!
远远地。
天居然变作了一片血红。
他睁大了双眼,眼中居然渗出了点点恐惧。
那一片血红,似云似雾,翻滚不停,云雾中,鬼语啾啾,音惨声悲,慑人心神,令人魂魄难安。
“跪。。跪下!”
浓须大汉身形颤抖,他盯着直奔而来的那一片血云,忽地高声喊道:“跪下,统统给我跪下!不想死的,统统给我跪下!”
一时间,所有的执鞭大汉全都跪在了地上,伏下身子,不敢抬头。
只有那一大群人还有那少年,茫茫然地,仍在原地静静地站立着。
血云直扑而来,远远地,便能感觉道那云雾中血气翻滚,涌动不息的声势。
这滔滔声威,犹若巨浪惊涛,拍岸击石,又好似雷云滚滚,骜游天穹。
眼见那血云就要飞到众人近前,血云中,突地现出一个晶莹通透,似水如玉的雪白小瓶,这小瓶凭空而显,顿时脱离层层血雾,直飞众人头顶,瓶身一倾,瓶口处立时流出一股血水。
这股血水流出瓶口,一霎间便幻作了漫天血丝,横竖纠结,转眼便形成了一张血网。
血网生成,直扑而下,竟把那地上呆立的数千生魂齐齐兜了进去。
继而慢慢收缩,化作一个血团,在空中滴溜溜地一转,‘嗖’地飞回了小瓶之中。
不过就在那血团飞入瓶中的一刻间,血云中忽地传来一声轻咦。
“居然还漏了一个……好重的怨气!咦?!竟然还是个先天灵阴。”
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可闻。
那话音一落,血云中动静又生,一只莫大的血色大手从血雾中现出,一把将那身缚‘镇魂锁’的少年攒在手中,拽入了血云之中。
“你等可回去报知你家真君,就说碧罗宫今日的这份人情,我血河老祖承了,改日定当登门致谢!”
滚滚血云之中,一声威喝从天而降,话音震彻穹窿,直压人心!
浓须大汉听了,禁不住浑身一抖,口中连忙喊道:“是。。是,晚辈等定将老祖的话儿带到。”
接着又急急地喊了一声,道:“恭送老祖法驾!”
其余一众跪伏在地的执鞭大汉也都跟随喊道:“恭送老祖法驾!”
血气翻腾,血雾汹涌,血云又自翻动不停,竟是不再理会眼前的这一众人儿,滚滚而去。
浓须大汉见血云远远去了,颤着身子,缓缓站了起来。
拭去额上的珠汉,这偌大的汉子心中不由暗道了声侥幸。
“老大,完蛋了。这回去以后可怎么交待呀!”
浓须大汉看了一眼走到身前的胖子,黯然摇头道:“胖子,门里的刑罚你是知道的,看看再说吧。。毕竟是血河老祖将这批魂奴截了去,掌刑长老或许能够格外开恩,宽恕我等!”
“明明就是个丧家之犬,还要在我等头上立威。他怎么还敢出来。。”
胖子话没说完,旁边的浓须大汉登时跳了起来,一把扼住了胖子的喉咙,神色惶恐地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四周。
直到那胖子变了脸色,眼珠凸起,他也似恍然未觉,不肯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