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丈夫打呼噜声响起来了,妇女拍孩子的声音也渐渐停下。隐隐听到有老鼠活动的声音,盆子、器皿歪倒了,妇女在梦中发出了咳嗽声。宾客们的心情稍微松弛下来,逐渐端正了坐姿。
忽然听到一人高声呼喊“起火了!”丈夫起来高叫,妇女也起来高叫,两个孩子一齐哭。一会儿,成百上千的人高声喊叫,成百上千个小孩哭喊,成百上千只狗狂叫,当中还夹着劈里拍啦的声音和房屋倒塌的声音,着火爆炸声,呼呼的风声,千百种声音一齐响起;又夹着成百上千个呼救的声音,拉塌燃烧着的房屋时一齐用力的声音,抢东西的声音,泼水的声音。凡是一切应该有的声音,没有不具备的。
众人现在已经失去了方觉,感觉自己便是身处火场一般。
在这时宾客们没有一个不变了脸色,离开席位,捋起衣袖,露出手臂,两腿打着哆嗦,几乎想要抢先离开。
忽然醒木一声,所有的声音都没有了。撤掉屏风再看,只有一个人、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把扇子,一块醒木罢了。
…… 过上了好一会,这众人才反应过来。
众人均是鼓掌称奇,对余老板的称赞更是不吝溢美之词。商人好猎奇,有奇可谈,便是他们所好,实际上世间之人又有谁人敢说自己不好奇呢,而那些接触大江南北之商贾则俱是知晓,这天地之大,却有一些未可知的冥力玄幻,道不出的神奇。
所以比起一般人,商贾更是愿意相信神鬼之说。
“余老板真是厉害,这种奇人也能为我等请来。”
“这天下之大,当真无奇不有!”
“难道那口技之人是得道高人,只是潜隐江湖?”
“这财神戒主手下也必无此等人才吧,还说是天下商贾之首呢!”不知谁人冷哼一声。这猎奇对商贾而言绝对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这余老板斜看沈玲珑,却见她泰然自若,心中想的却是,此子若非大愚,必是大才之人也。
“大家想看这新奇口技之术,你便上去表演一番。”沈玲珑柔荑轻点,说的正是景瞻。
“不过杯弓蛇影之术尔,何足道哉!”景瞻轻笑, 霍!这小书童口气竟似如此之大,完全不将老朽放在眼里。那刚从屏风后出来的口技老叟倒是气闷想到,这小小书童能耐我何?
“哦?不知道沈侄女手下有何异彩之人,我们共赏之。”那余会长款款道。
只见景瞻又重新让人竖起了屏风,屏风后,还是跟刚才一样,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把扇子、一块醒木罢了。又让人将房阁的帷幔降了下来,这怡香画舫的内楼,众宾客所在之地一下子变得黑暗起来,只剩景瞻那处屏风后面燃放着蜡灯红烛,刚好把光亮映衬在屏风之上,让观众看到。
有宾客好奇说道:那位小哥莫不是要给我们表演皮影戏吧,方才不是说的口技么?
景瞻从七曜戒指中取出了文房四宝,便就在宣纸上做起画来。
片刻,惊堂醒木响起!在外的宾客虽然都不太看好这个小哥能带给他们什么妙绝的表演,不过依然凝神观看。
只见稀稀疏疏的蟋蟀的鸣叫之声慢慢响起,声音惟妙惟肖好不奇特,观众有些意动,渐渐地又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蛙鸣,而后蛙鸣之声又慢慢远去,到快听不见时又有砰的一声闷响,是那青蛙投水之音。
未几,又能听到一些草丛拨开的声响,这时候屏风显出了一个兔子模样的影子,动作流畅连贯,观之甚是赏心悦目。那兔子本来极静,左观右看,似乎发现了什么,动作甚似可爱,又奔了一段路程,停了下来,不断地在地上刨着什么,一会挖出了一个大胡萝卜状的物品,甚是欢喜,在不断欢叫着。
宾客至此,看得惬意淡然,脸上时有会心之笑。
不想,那兔子却是忽然扔下胡萝卜,撒腿就跑,动作甚是敏捷,众皆不解,从屏风处又看到一狐狸模样的动物在后面追赶,这一跑一追,动作甚是迅速敏捷,但是眼见狐狸便要赶上兔子,众人心中紧张,几欲看到结局,这最后一扑,狐狸眼见便要逮住兔子,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棵树,兔子嗖一下钻进了洞里,那狐狸碰的一下撞在了树上,好不容易才贴了下来,摇摇晃晃像人喝醉酒一般,等清醒后,便留在树下潜伏,蹲了下来。
屏风上的那棵树慢慢延伸,看到树顶,树顶之上正有一巢嗷嗷待哺的小鸟,唧唧咋咋地叫喊,探着小头,挥打着自己的小翅膀。模样甚是惹人怜爱,却见一条带之物蜿蜒盘旋树干,不正是一只正在吐着信子的蛇么,那蛇身摩擦树木的声音,那信子轻吐的声音,慢慢接近了那巢小鸟,天空上盘旋着两只大鸟,时而俯冲而下,想要吓走此蛇,却终是没有奏效。这蛇眼见就要吃吞了巢里小鸟,这大鸟却是悲鸣一声,俯冲于那条毒蛇,竟是扭打在了一起。
一同向树下落去,落在地上又翻滚扭打起来,其声尖锐高亢,已是尽了全身力道。
众人听之骇然,又见那刚才守兔狐狸由极静到极动,冲向了那正在扭打的蛇与大鸟,三只动物扭打起来,忽然天上传来无数鸟鸣,转眼之间几百上千号落于地面,扑打翅膀,或叼或啄,帮助同伴。
这群鸟之音声声可辨,竟是高低错落,绝无类同。
观众听之叹为观止,惊为神迹。那方才模仿火灾口技的老先生心中也是佩服,这人虽然能够模仿人类的声音,这并不奇怪,可是现在却是百兽之声,还俱都声声到位,此人口技功力绝对是在我之上,那老先生如此想到。
那从正在扑打的鸟群之中忽然响起一声地摧山崩的虎啸,其声势之大,竟然绵延数里,那岸边钓鱼之人都能听到,那在场的观众就更是惊骇莫名,虎啸之威便如惊雷在观众耳边响起,不止一般观众弹衣欲逃,刚才表演口技的老叟也是几欲先走,心中惊骇,冷汗连连。
那虎啸之威何等声势,竟是硬生生将群鸟之声盖下,只见万鸟正欲远飞,狐狸颤栗不已。正是:一啸振千冈,雄锦慑四方。竦息伏百兽,林莽称霸王。
那大虎喘息之音尤在每人耳边响起,心中六神无主,心中惊骇不安的众人起身站直,却谁也不敢迈走一步。众人从没有感觉阎王殿离自己如此近过,心中,喉咙便如被人掐住一般,硬是说不出半句话来,迈不出哪怕一步。
就在这时,一声低沉却有力的啸声却是直冲天际,比刚才的呼啸有过之而无不及,竟是腾出了一条丝带状物,可是却长有长须,体下可辨出伸有四爪,此物名字呼之欲出——龙!
众人此时已经被接二连三的神迹震惊了,各个都呆立在原处。
那猛虎见有人抢了自己风头,便又啸了起来,那龙吟之声却是更加狂躁一般,两只凶兽便一边呼啸一边上演了一场龙争虎斗,其声势浩大,战况激烈。
间中居然有鬼斧神雷惊响,带着白光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