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西德再次被请进大营时,仅仅过去半个时辰,原本极其喜庆的营房被重新恢复到原来的庄严肃穆,喝得七晕八素的士兵也被抬回营房,总之,整个军营再次笼罩在临战的压抑气氛中。
西德带着同来的神官走进大帐,里面已经坐满了人,马里纳坐在首位,其余团长、大队长分坐两侧,宪兵队长也坐在末位。
西德的脸色依旧不怎么友善,虽然马里纳现任西北军统领,而在座的其他人不是比他级别高就是同级,但宪兵大队长的职权甚至凌驾于普通军职官员,所以西德并不急着向其他人行礼,更鉴于之前马里纳等人的纵乐行为,更让西德心头冒火。
见一时间气氛尴尬,,展明云轻咳了一声:“这……之前有些误会,稍后我会向西德大人解释,我们,还是先请大人讲讲魔族的情况。”
马里纳淡淡道:“这件事的后果我一人承担,跟其他人无关。”
西德眉毛微竖:“你当军队是儿戏么?你说你承担就你承担,要我们宪兵何用!”
眼见场面更加不可收拾,西德身后的神官开口了:“还是先说要紧事,这个稍后再议。”
其他人急忙附和。
西德这才缓了口气:“那就先说正事。魔族和亡灵族组成的联军于二十天前开始入侵我帝国领土,他们分两个方向,一路从诅咒沙漠南下,由北向南直*王都,另一路亡灵为主导,先攻下了东南军驻地,东南军血战不敌,其后这一路敌军以暴风般的速度连续攻占我帝国大片领土,无数平民被杀戮,幸存下来的人都朝王都方向逃难,路上挤满了各式各样的难民,这样又造成了我方的粮草运输不畅,对前线战事影响巨大。军部对于此战的预估并不乐观,首先还是兵员的问题,敌军联军号称五百万,相比之下,我方兵力捉襟见肘,帝国正规军只有几十万,新近征召的士兵缺乏磨练,谁能放心把他们投放战场?尤其是中下级军官的奇缺,让陛下决定调北援军回王都。”
“敌联军现在到哪里了?”科诺问。
“我奉命离开王都时,联军已于龙德草原汇合,并西出草原,距王都只有十五天马程,现在……只怕已到王都近郊。”
众人齐齐吸了口冷气:“那我们赶回去还来得及吗?”
西德脸上显出一种决绝:“我走之前,宪察长大人说,王都一定会屹立不倒!一定会屹立直到打败联军!”
收西德的感染,众人也齐声高呼:“帝国万岁!帝国万岁!王都必会屹立不倒!”
第二天,一道命令下去,整个军营又开始忙碌,当一切准备就绪后,四万学生军踏上回都的征程,科诺暂任军团长,马里纳正式就任西北军统领,原属北援军飞虎军团的两个团也被留下,作为重建西北军的班底,并继续监视半兽人动向。
走在路上,展明云问道:“西德大人,卡林老统领……还健在么?他……是我祖父……”
西德叹了口气:“老统领,走得很壮烈。”
“二十多天前,联军进攻前夕,整个帝国的关注点还聚焦在盛罗城,虽然接到了左傲风发来的紧急军情,军部的研究结果认为,联军若要大举进攻,必然是从魔族古城出发,主攻帝国东北部,那样的话,东南军这支机动力量就可以协助城邦军队共同缠住联军,第一战就给他们雷霆一击。没料到,魔王剑走偏锋,利用亡灵的机动性从一个意料不到的环节进行突破。”
九月末的科威尔城还是稍显炎热,又是一天的休假,舰船上的官兵在结束训练后,欢呼着跳下船,去城里“找乐子”了。他们口中的“找乐子”也就是喝个酒,下个馆子,找个女人……总之,下了船就是“乐子”,成天在船上呆着,都恶心得要吐了,还是城里的花花世界比较吸引人。因此,一到休假,船上除了“倒霉”被留下执勤的水兵,几乎是全部上岸去了。
相比于陆地上那些兵种,水兵算是比较受女人们欢迎的一类,陆地兵种除了骑兵还比较威风点,其他无一不是被关在军营里整天训练,还一身土兮兮,臭烘烘。水兵则不然,一身洁白的军装把晒得黝黑的脸庞衬得更显坚毅,而且经常出海使水兵们都见多识广,知道各种奇特引人的风俗和风景,这些都是从未出过城的女人们所喜爱的。这一天步兵们不会出营,因为就算是进了城也没有女人愿意陪他们,因此步兵怒气冲冲的把这一天称为“耻辱日”!
然而,正是“耻辱日”这一天,真正的噩梦、真正的耻辱开始了。
随着夜幕的降临,整个科维尔港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只有间隔来回巡逻的士兵,除此之外再无守卫,忽然,几个黑影闪过来,巡逻兵闷哼一声,被割断了喉咙,黑影向后一挥手,一连串黑影冲上船,转眼间,一半舰船已被毁坏,不能再使用了。
随后,将近一千人的联军突击队转向科威尔城,乘着夜色摸到了城墙脚下。
几名亡灵法师升到空中,几个魔法释放后,原来安静沉寂的城市顿时片片火光,处处惨叫,快速反应的巡逻队迅速扑过来,却根本不是这支战力强悍的突击队的对手,不一会儿就全军覆没。接着,科威尔城城门全部被打开,早已埋伏在城外的联军呐喊着冲进城,大开杀戒,如入无人之境。
处于休假中的士兵们也收到灭顶之灾,没有军官的指挥,脱离组织,装备也不够齐全,根本不是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联军士兵的对手,一个魔族兵甚至连续砍了一个中队的人类士兵而毫发无伤。亡灵一声不吭,只知道见人就杀,很快,整个城市都充斥着哭喊声、呼救声,却很少听见拼杀声,很显然,人类被打懵了,甚至忘记了反抗,只顾得四散逃命,只想着逃出城就可以活下去,却不知科威尔已经被联军团团包围,出了城也是死路一条。
城内唯一还算看得过去的就是东南军大营,虽然最初东南军也被联军的突袭打懵了,绝大多数人也都是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魔族和亡灵,士兵们难免腿肚子转筋,打心底里冒寒气。然而在损失了一半兵力后,东南军的防线终于建立起来,目睹了联军血腥的杀戮,求生的欲望让士兵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依靠身边的战友,拼死命抵挡联军一波接一波的进攻。
东南军统领卡林在接到军部的分析资料后,虽然不太赞同他们忽视东南防御的做法,但也没什么依据向军部提出增援,加强防御这件事就被暂时搁置了,中下级军官及士兵们根本没有这样的意识。这就导致了后来的一系列悲剧。
先是城防管理的松懈,白天自不必说,每个城门只有四名士兵负责治安及检查,晚上巡逻次数也少之又少,不知就在这短短三天内,居然先后有六百多名魔族混进城,正是这六百名魔族在最一开始制造了大片混乱,他们身穿人类士兵制服,在背后偷袭把它们当做袍泽的人类士兵,捂着伤口倒下的士兵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的袍泽,不甘心的闭上了眼睛。
终于,士兵们意识到,有魔族奸细混进来了,东南军防线内部再次陷入新一轮的混乱中,每个人都在猜忌身边的人是不是魔族,结果很轻易的就被联军逐个击破。
东南军仅剩的几千人再次被压缩,士兵们围在卡林大帐周围,做最后的抵抗。
帐内,卡林被几名高级军官围着。
“老朽无能,害了东南军……”
众将眼含热泪:“统领大人,这不是您的错,是军部的判断失误,是他们害了东南军……”
年近七旬的卡林花白胡子抖动:“自己无能,就怨不得别人!我作为东南军的最高统帅,誓与科威尔共存亡!”
“我们也是!”
“与科威尔共存亡!”
当他们走出大帐时,所有士兵都看了过来,卡林微张着嘴,再一次缓缓扫视了一圈:“士兵们,为了帝国捐躯,我们,死而无憾!”
“为帝国捐躯,死而无憾!”士兵们高呼着。
卡林点头,“我们东南军的前身是什么?告诉我!”
“第四骑兵大队!光荣的第四骑兵大队!”
“没错!既然是最后一战了,我们不能忘了我们的祖辈。来,都上马,我们,最后一次冲锋!”
魔族兵迅速把这个情况报告了此战指挥官德里克,德里克淡淡道:“给他们死的尊严。我亲自带队,让他们死得瞑目。”
三千四百名人类骑兵,五千名魔族骑兵。
此时天已蒙蒙亮,城内其他区域的屠杀都已经结束,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战场上空,让人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卡林如战神般的身躯骑在马背上,声如洪钟:“士兵们,我们是光荣的帝国子民!我们是光荣的帝国军人!我们是光荣的第四骑兵大队!杀啊!”
“第四骑兵大队!杀啊!”人类骑兵呼喊着策马冲锋。
德里克拔剑高呼:“儿郎们!卡拉西!”
“卡拉西!”
近万名骑兵对决,大地在马蹄下震颤,一抹淡淡的晨曦洒在双方骑兵的身上,只是,不知还能有几人看见今天初升的太阳。
一次冲击过后,双方拉开距离,回身,相对,疲惫不堪的人类骑兵只剩下一半。
“第四骑兵大队!杀啊!”
“卡拉西!”
再次冲击过后,相对,人类骑兵只剩下不足一千人,人人带伤。魔族的战斗力不愧被称为强悍。
卡林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染红,却依旧咬牙冲在第一个。
“第四骑兵大队!杀!”
“卡拉西!”
交错之后,人类骑兵只剩下一人。
德里克缓缓调转马头,卡林又转过来与他相对,花白的头发早已散乱,圆瞪的双目似乎要喷出火来,终于,伟岸的身躯左右摇晃了一下,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掉落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