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尽远在崖边沉静了许久,心中忽的惦起妻儿,这便回头向西而行,打算早早回去府上。正午来到向阳村的市集,这向阳村的各家各户都有种植大量向阳花,所以村名起为向阳,村民们不但都种向阳花,而且每一家都能做出近十种口味的瓜子,每一种都特色分明,这一带城镇的瓜子均由此处供应,所以这镇上一到丰收的季节,那是人如潮水,比之城里还要热闹许多。
此时虽不是丰收之季,但平日里来村上购买存货的商贩却也不少,这村子不大,客栈倒有两家,生意都还不错。
可今日不知是为何事,整个村与往常大大不同。街道上甚是冷清,行人更是稀少,奇尽远虽不是此地人,但此村的寂静与其他村落,那是截然不同,昨日还摆在街边的小摊,今日是一个不见,心中不竟有些迷惑。
经过一间客栈,只见大门紧闭,本不想上前叫门,但腹中确是饥饿,下一个小镇,怕是要到天黑方可到达,此时又隐约听得屋内有打算盘的声响,知道店内有人,这便在门前喊道:“店家,店……”
这话音刚出,却听店内一人道:“今日小店不做生意,客官还是去别的地儿看看吧。”那人说话冷言冷语,一副好不耐烦的口气。
奇尽远身为朝中大臣,身边对他巴结的大有人在,他所说的话也极少遭人回绝,此时听了那店家的言语全无半点分寸,加之前些时候发生的事情,心中当然不痛快,但他却也不想与那店家计较,转身便去。只是心中莫明有些不安,不知将有何事快要发生。
在街上走了小会儿,来到村上第二家客栈,见店门正好开了一半,虽然一看便知不是在做生意的样子,但只要能进得去,想来店家再怎么也得弄些充饥的食物,这便几步跨入店门。
那店家一见有客进来,连忙说道:“这位客官,今日……”
奇尽远这次也不等店家把话说到,便抢道:“给我来两个小菜,吃过就走。”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些碎银子放在桌上。那店家见了银钱,像是左右为难,又想收银钱,又是若有顾虑,在奇尽远身上打量了一翻,见奇尽远衣着不凡,知他身份不低,不像商贩,说道:“好吧,小的就为爷弄些酒菜。”说着便吩咐了厨子。
那店家回到柜台前,一边拔弄着算盘,一边问道:“这位爷不是本地人,是路经此地吧?”
奇尽远看那店家脸上堆笑,心情舒畅了不少,乐道:“正是,我确是办完了事,现在正要回去,路经此地,觉得饥饿难当,真是劳烦了店家。”
店家又道:“不知爷是何处人?是商人么?”奇尽远稍加思索,笑道:“我家在贵阳,确也是生意人。”奇尽远为人不爱张扬,此时皇上交待的事也已办完,自己官臣的身份也就不想言明了,心想随意敷衍便是。却不知那店家又道:“看爷这身行头,不像是个商人,倒像个官场之人,不知大爷是做何官?”
奇尽远笑道:“店家看得人多了,花几样红,人几样多,你的眼够利,不过在下却是个商人。”
那店家心想:“此人怎么看,怎么不像商人,听他说话的神情不似个凡杂闲人,可他也不像是个官场上的人,官场之人于我这草民说话怎么会如此客气。”
这又道:“不知爷您在哪条道上发财?”奇尽远听他一问再问,这样下去哪里是了,便岔开话头,道:“我的生意不大好做,正想要改行,不知店家这铺子生意可还好做?”
店家听奇尽远这么一说,去了疑心,摇头道:“哎,别提了,不瞒大爷,我这店铺是不想开了,这生意做不下去罗。”
奇尽远笑道:“你这店铺做生意却只开了一半门,这样下去怎能赚大钱,不如早些关门回去种田来的自在。”话音刚落,岂知那店家脸色大变,突然跪倒在地,吱吱唔唔道:“大大……大爷,小的早该认出大爷您是高官,小的不曾犯下律法,望官爷爷明察呀!”
奇尽远正当莫明其妙,忽听店铺后院有人从小门奔出,听那人步伐,是个不会功夫的平常人,知道是厨房里做工的厨子。心中更是迷惑,寻思:“难道这镇上有狗官欺压百姓?否则这些人怎的如此怕官。”想到此处,大怒,手掌往桌上猛击一掌,愤道:“岂有此理!”
那店家吓的面如黄土,险些趴倒在地。奇尽远忙上前将他扶起,温言道:“店家不必害怕,还请问店家何以如此害怕在下?这镇上有什么官欺压百姓么?”
店家听奇尽远语气十分和善,这才定了定神,道:“大爷果真不是官场上的人?”
奇尽远心想:“此人见官如见鬼,如若说了实话,只怕他又要吓个半死,哪里还问得出什么话来。”当下便道:“在下并非官场上的人。”那店家看了奇尽远一眼,这才缓言道:“这位客官定是今日刚来此地,哎……都说成英雄难,可我们就快连普通老百姓也做不成了。”
奇尽远道:“是哪个做官的仗势欺人,尽管道来,我决计不会轻意饶他。”
只听掌柜的道:“若是一个官,那倒也罢,可是……”说着叹了口气,连连摇头。
奇尽远心头微微一惊:“难道此地有狗官相护,欺下瞒上?”
“这位客官有所不知”掌柜的愁眉苦脸,语气万般无奈,说道:“我们镇上有不少人与西边的一个小镇有生意上的来往,可昨天上午去了十六个送货的工人,今天上午却只回来四人,他们说有好多官兵,将镇上正在桂花楼喝茶的人杀光啦!说是桂花楼乱党集会,杀得一个不留。我村去送货的人大多在桂花楼歇脚,他四人因货物太重,掉了老远的队,才逃过一劫,连夜跑了回来。”
那店家说着摇了摇头,又道:“就算真是有乱党,那么抓了便是,又怎么要杀那么多无辜的人,真不知哪天咱们镇上要是也有人得罪了官府,恐怕连怎么死的也……”言语到此,已是满面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