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凄凄,寒气*人,分明是白昼,却较黑暗更加令人窒息,绝望,世情薄,人情恶,谁人不晓,风却自顾自的飘着。
紫不悔步伐踉跄,缓缓走向赤眼猪妖坠落的地方,想看看它伤势如何。
没待他走近,赤眼猪妖豁然站立起身,高出他几个身躯的高大身形毅然立了起来。
紫不悔想跟它说些什么,却想起这般妖兽定是听不懂人语,只好停在远处,静静的看着它。
赤眼猪妖缓缓活动了一下身躯,才被那黑气束缚片刻,却似过了千年,终于再次有了喘息的机会,不一会,它怔怔看了看紫不悔,好似在对他说些什么,只是用那猪鼻子“吭吭”了几声,样子可爱滑稽,紫不悔忍不住一笑。
赤眼猪妖摆摆猪头,又看了紫不悔一眼,接着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黑影,奔那更加黑暗潮湿的地方去了。
紫不悔看着它离去的地方怔怔发呆,好似有几分不舍。
小石屋前,空地之上。
虚无邪尊负手而立,好不威严气派,紫不悔缓缓走出山林小道,见了义父的身影,竟有些胆怯,不敢再向前去。
虚无邪尊微微回头,淡淡道:“你回来了?”
紫不悔点点头,顿了顿,道:“是的,义父。”
虚无邪尊面无表情,接着道:“刚才见你已能在山林间追上七翅鸽,能与稀世妖兽赤眼猪妖打上几个回合而不败,又见你催持真法,令那柄剑白光再现,恐怕你修炼虚无真法第一层已经大功告成了吧?”
紫不悔心中一喜,上前几步,微笑道:“义父,孩儿正是想借今日,借今日给义父一个惊喜,告知义父,孩儿已能追上那七翅鸽,谁知••••••”
见紫不悔略显尴尬,虚无邪尊淡淡一笑,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不悔孩儿,为父知道你心地善良,不过以后切莫再有手下留情的念头,他朝我们出了这个鬼地方,你将遇上世间各类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比起这些妖兽,又何止狠毒百倍。”
紫不悔当下有些心灰意冷,因为义父已不知道试了多少次想要寻出离开此地的出处,却始终没有结果,明明知道此处四面环山,唯有头顶那片无边天际可以寻得出路,可偏偏有一股奇异强大之力量集结在那片空中,任义父法术通天,却也对其束手无策。
虚无邪尊看了看发呆的紫不悔,笑了笑,知道他心中所想,安慰道:“不悔孩儿,你放心,义父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你送出这鬼地方的。”
紫不悔向来信任义父,自然相信他能够送自己出去,当下展露笑容。
不一会,虚无邪尊脸色忽的一肃,盯着紫不悔,道:“不悔,既然你已习得虚无真法第一层,为父就在今日,我们来到这个鬼地方一年,也便是你的十八岁生辰之期,传授你虚无真法第二层口诀心法,我儿定要牢记在心。”
紫不悔一愣,平日里虽然自己有对义父说起过自己的往事,及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可义父都是面无表情,好似无关他痛痒,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记得今日是自己十八岁的生辰,顿时精神为之一振,好似刚才拜赤眼猪妖所赐的伤已化作无形,面露微笑,点头应道:“是,义父,孩儿定当努力习之,绝不辜负义父对孩儿的期盼。”
虚无邪尊微微点头,微风一阵,他衣衫迎风飘扬,随即开始吟诵起来。
“物非天命,物非神元,无机如此,身岂不然,无极会神,神极通圆••••••彼天此非天,彼神此非神,彼元此非元,锲同实,命造元,忘异名。”
紫不悔边悉心记下,边暗自感叹:第二层心法果真较第一层更加精深,如此看来,那第一层心法只是用在打基础,扎根基,这第二层看似妙用无穷啊!
日月依旧,物是人非,自古万千年,寻寻不变,轮回不灭,一个天煞魔王,一个孤苦少年,守着残枝腐叶,盼着月明云开,何时曾有过快乐,一份逍遥,一分凄凉。
光阴匆匆别过,虽然对于虚无邪尊这等可以活至千百年不灭的魔王来说,两年的时光根本算不得,可对于年少的紫不悔来说,两年时光他又起了不少变化。
当年第一次坠落的小湖边,当年瘦弱的少年,衣衫不整,狼狈不堪,此间却已成了风度翩翩,气宇轩昂的俏公子,剑眉星目,乌黑长发,纵是凌乱,却也乱的有序,脸上总是挂着那副永远不变的笑脸。
紫不悔刚从小湖中捉出一条十来斤重的鱼来,还没来得及开心一阵,却被突然晃过的黑影抢了去。
紫不悔一愣,嘴角露出浅笑,哼了一声,淡淡道:“小猪啊!小猪,如今你可再不是我的对手咯!”
话音一落,悲情剑「紫不悔后来给生锈铁剑取的名字,毕竟它和自己同生共死,患难与共过,唤作悲情,已斩断悲伤,奋发向上」冲天而起,横于空中,待紫不悔飞身而上,直冲那道黑影儿去。
黑影本来是想逃回那阴暗潮湿的密林植被间,谁知还没来得及逃窜几步,紫不悔御剑直奔而至,凌空截住了它的去路,刚想转身从紫不悔身旁溜走,却不料紫不悔冷哼一声,一把抓住了那偌大的身躯,猛的往后一扯,竟将那几人高大的身躯硬生生扔进了小湖之中。
紫不悔缓缓降落,凌驾于湖面之上,面挂笑容,静静的看着小湖中的变化。
不一会,只见刚才还只是涟漪不断的湖面,此刻却忽的波涛汹涌,卷起一层漩涡,有侵吞万物之势。
紫不悔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连御剑飞行都不稳的少年了,对于那第二层虚无真法驾轻就熟,见状,急引天灵地气凝聚出大片黑气聚于自己周身,与小湖中的无底漩涡形成对峙之势,整个湖面都因此变得阴暗起来。
漩涡渐渐膨胀,竟又生出四五道巨型水柱,气势汹汹,直指那团黑气。
紫不悔依旧面不改色,左手在胸,法咒一引,大片黑气开始集结,凝聚成一团,在湖面上空盘旋不止,似野兽咆哮,而他的眼睛也因此愈发红了,竟有了无限扩张的欲望,想将那四五道水柱毁灭殆尽,就连那水底伴了自己两年的妖兽也不愿放过。
水柱冲天而起,气势磅礴,黑气也不甘示弱,迅速凝聚,直奔而下,与那水柱撞击在一起。
顿时间山摇地动,巨树连颤,飞沙走石,好不壮观,附近的巨树因为靠的太近,竟直接被那股撞击产生的力量撕裂开来,连拦腰截断也不过如此。
黑气顿时大盛,水柱渐渐支撑不住,眼看着就要被黑气吞噬,紫不悔却再次感受到了一股清凉之气正从自己的右臂缓缓舒散而来,令他神清气爽,杀念也降了几分,眼中红芒开始减退。
紫不悔知道,这股清凉之气正是悲情剑散发出的,每次当自己施展虚无真法,杀念渐盛之时,悲情剑总会散发出这股清凉气息,叫自己心平气和,逐渐冷静下来。
眼看着水柱逐渐减退,水下的伙伴就要被自己*的走投无路,紫不悔忙收起大股真气,冲两旁的山林间散了去,顿时引起阴风阵阵,树摇石飞。
就在紫不悔静静落在了小湖岸边的同时,“嘭”的一声巨响,湖下猛的冲出一巨大黑影,紫不悔冲它淡淡一笑,原来它正是两年前自己偶然结识的赤眼猪妖。
紫不悔开始修炼虚无真法第二层后,便开始不停寻找赤眼猪妖,要与它比试一番,而赤眼猪妖好似极通人性,每次都会从了紫不悔的愿,和他一教高下,一开始,紫不悔哪里会是这活了上百年的妖兽的对手,日日惨败,不过说来奇怪,赤眼猪妖每到那时便匆匆离去,绝不伤他性命,甚至有时紫不悔被伤的昏迷不醒时,它还会留守在一旁照看他,以免其他山林野兽趁机伤害他,就这样,紫不悔几乎日日与它一起打斗,玩乐,早已把它当成了自己最好的伙伴,功力也逐渐增长,时间一长,赤眼猪妖竟已不再是紫不悔的对手了。
紫不悔看着赤眼猪妖,像是看着多年的好友,笑了笑。
赤眼猪妖哪里会理会他,依旧和以往一样,打完只要紫不悔没有受重伤,它便立即回它那阴暗潮湿的密林去。
紫不悔见它身形一动,知道它就要离开,忙情不自禁的伸出手,顿了一会,还是道:“你今天可以多留一会吗?”
赤眼猪妖似听懂了紫不悔的言语一般,转过身,瞅了他一眼,接着“轰”的一声,只见赤眼猪妖偌大的身躯已懒洋洋的倒在了小湖岸边。
紫不悔见状,面露喜色,静静的往赤眼猪妖那边走了过去,见赤眼猪妖也不避讳,便在它身旁坐了下来。
紫不悔深深吸了一口气,笑道:“我这应该还是第一次和你处的这么近吧!感觉真亲切啊!在这个地方,除了义父,就是你整日陪伴我,我真的好开心,要比十七岁以前过的任何时光都开心。”
赤眼猪妖一对赤眼不停翻眨,不时还玩弄起身边的小石块,好似什么也没听进去,只是“吭吭”的叫几声,就算是回应了紫不悔。
微风一阵,添了几分寒意,似有难言之隐。
紫不悔沉寂了片刻,终于还是起身而来,释怀一般,冲赤眼猪妖淡淡笑道:“小猪,恐怕今天过后我们便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相见了。”
赤眼猪妖忽的停止玩弄石块,眼睛也不再不停翻眨,只是盯着小湖中央,怔怔发呆。
紫不悔见状,知道这赤眼猪妖通灵性,心里更加不好受了,随即轻声道:“义父说他已经找到了离开这里的办法,就要在今日,也就是我二十岁生辰之日,带我离开,虽然我不想出去,可义父一再坚持,我也不敢悖逆,只得听从,所以••••••”他看了看赤眼猪妖,长叹一口气,接着忽然笑道:“不过小猪,你放心,不悔一定会回来看你的,因为小猪是我最要好的伙伴,朋友。”
赤眼猪妖仍旧盯着湖面怔怔发呆,猪头也不再摆动,好似失去了知觉一般。
紫不悔又不知陪赤眼猪妖坐了多久,却仍是不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和一个赤眼猪妖结下深厚友谊,若是让他生活的那个村子里的人见了,该是何等的荒唐和难以置信。
湖面荡起一阵涟漪,渐渐的,渐渐的散去,不管有多大的冲击,终究是要回复了平静,就似紫不悔一般,不管坐多久,终究是要离开。
紫不悔起了身,刚想道别,谁知赤眼猪妖已在他前一步起了身,却始终是背对着他。
紫不悔一愣,也不管它能不能听懂,问道:“小猪,你,你怎么了?”
赤眼猪妖身子微微一震,并没有回头,而是低下了头,手爪间紧握的石块在那一瞬间抛向了小湖中央。
紫不悔刚想说什么,却还是止住了,他知道赤眼猪妖分明是在怨自己,怨自己这么快就离开。
赤眼猪妖那猪头摇摇晃晃好半天,终于还是稍稍回了头,仿佛它已知晓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再见到紫不悔了,接着便似怕紫不悔看见什么一般,“刷刷”几声,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密林间。
紫不悔的衣襟迎风飘扬,他的神情却是一变再变,因为他在那个瞬间已清晰的注意到,那对赤目之中有着跟两年前一模一样的液体,原来,它真的是通晓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