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虽然大盛,却极为疏散,只是在紫不悔周身结成一圈光盾,只有少数白光冲黑气涌去,势孤气弱。
雪白仙剑固然威力无穷,可毕竟需要有法诀导引,才能更加显现出它的威力,然而紫不悔只是一身无半点法术的懵懂少年,哪里又能够完全驾驭得了此等神器呢!
黑气依旧凶猛无比,势如破竹,刚与那些许白光接触便已将其消融,直奔紫不悔周身的光盾而去。
‘轰’猛烈的撞击传来一声巨响,山林中的参天巨树开始不停摇曳,虚无邪尊的衣襟更是随风飘扬,而他立于风中,也感觉到了眼前景象的几分不可思议。
白色光盾在黑气的撞击之下逐渐散去,却也抵消了大部分黑气,紫不悔下意识的用雪白仙剑护在胸前,抵挡剩余的黑气。
些许沉吟之声响起,似有哀叹,似有凄凉,似有不甘,雪白仙剑抵挡不住,终于随紫不悔一同被震的飞出数米远,直到狠狠撞在一参天巨树之上才摔落下来。
巨树使劲的摇晃了一下,不少树叶被晃的飘落下来,落在树下的少年身前。
紫不悔身子狠狠抽搐了几下,接着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他挣扎着,不知是为了去见爹娘,还是为了那个七年间同样的梦,终于,他竭力用双臂支撑起身体,向身后的巨树移过去,倚靠在了上面,再也动弹不得,而他手中那柄雪白仙剑已然还是变成了原来的生锈铁剑。
虚无邪尊双眉紧锁,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内心不停翻腾着:不可能,不可能,从来没有人可以抵挡住我的‘鬼血咒’,虽然刚才我并没有用尽全力,可对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怎么可能会不死呢?
虚无邪尊缓缓走到紫不悔面前,只见他衣衫褴褛,全身上下脏兮兮的,而且弱不禁风,完全不像是个会法力的人,不可能抵挡住自己的‘鬼血咒’,却又••••••直到他看见了紫不悔右手紧握的那柄生锈铁剑,心里闷哼一声,这才明白了些什么,他缓缓蹲下身躯,伸手去拿那柄生锈铁剑,想要看看这普普通通的一柄生锈铁剑能有什么奥妙,谁知紫不悔的手却死死的抓着那柄铁剑,怎么也不放开。
虚无邪尊嘿嘿一笑,剑指单出,法咒一引,指向紫不悔眉心处,连画魔字图形。
紫不悔整个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猛的睁开了双眼,不过却是十分呆滞,毫无神韵,他看着虚无邪尊,缓缓将手中的生锈铁剑递了过去。
虚无邪尊哼了一声,接过那柄生锈铁剑,讥笑道:“有能耐你就不给我啊!哈哈!中了我的‘幻魔术’就是我杀了你爹娘你也还得乖乖服从于我。”
只见他衣袖轻轻一挥,紫不悔又倒了回去,接着他起身来,仔细端详起那柄生锈铁剑,看了一遍又一遍,摸了不知道多少次,就是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然而刚才还蠢蠢欲动的天魔戟此刻却出奇的安静,对这柄生锈铁剑完全没有任何感应了。
虚无邪尊此刻早已不再是当日那个威风凛凛处事冷静的霸者了,见拿着剑看了这么久也瞧不出端倪,气急败坏,剑指一出,生锈铁剑直奔而出,猛的劈向不远处的一棵巨树之上。
风声一阵,卷起落叶纷纷,盘旋在空中,只听‘哐当’一声,虚无邪尊不禁瞪大了眼睛,往巨树那边走去,眼前的景象再次让他目瞪口呆,刚才还大显神威过的‘仙剑’此刻竟因为与树撞击而断裂成了两半,而树却丝毫没有损伤。
虚无邪尊喃喃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难不成这真的就是一柄再普通不过的铁剑?”他忽的看向倒在一旁巨树之下的紫不悔,微微皱眉,暗想:若是剑真的是柄普通铁剑,那么这个少年绝对不是个普通人,难不成他是故意在我面前装的不会法术?
虚无邪尊正盯着紫不悔发呆,却突然感觉到已断裂成了两半的铁剑那边好像在发生着什么异动,他稍稍转头,不禁一怔,只见原先已静静躺在地上的剑首部分和剑柄部分在同一时间开始绽放出大片白光,剑身不停剧烈震动,四周的落叶开始奔飞,在空中不停翻滚。
虚无邪尊正看得出神,手中的天魔戟却在此刻也开始晃动起来,好似对那白光无比痛恨,天敌相遇一般,若不是被他以真法震住,恐怕早就飞出去与那残剑之躯斗个你死我活了。
落叶纷纷,渐渐的,剑首与剑柄一齐盘旋而起到了空中,白光更加闪耀,照亮了大片树林,四周的树枝也开始疯狂摇曳起来,突然,剑首与剑柄的裂痕处缓缓相互对立,停止旋转,中间像是被一条更加耀眼的白色细光连接了起来,白色细光此起彼伏,在剑首与剑柄之间变幻闪耀,不停翻滚,挣扎,一瞬间,那条白色细光像是炸裂开来,在以剑首和剑柄为中心处形成一片格外耀眼的白色光圈,后来甚至逐渐演变成了刺眼,虚无邪尊都情不自禁的挥起衣袖挡住那阵光芒。
一会儿后,衣袖外渐渐恢复了昏暗,不再有刚才的白光,虚无邪尊渐渐放下手臂,露出眼睛,望向空中,此刻,天空中已恢复了昏暗,平静,四周也不再有白光闪耀,树枝停止了摇摆,只余下树叶盘旋而坠。
虚无邪尊再一看紫不悔身旁,惊讶的发现在他的身旁竟插着那柄生锈铁剑,此刻它已完好无损,就像是最忠诚的卫士守候在主人的身边,天摇地动,风吹雨打,寸步不离。
夜风依旧,落叶纷纷,夜漆漆,人孤独。
是有了恻隐之心,还是形单影只?
是好奇,是寂寞?
和谐的阳光透过小石屋的窗子发散进来,除了战栗的尘埃,竟还有一丝飘香,令人垂涎三尺,更何况还是饥饿难耐,身负重伤之人呢!
紫不悔的鼻子动了一下,似闻到了美味佳肴,不肯舍弃,越发嗅的带劲,眼睛似乎也不愿再闭上,刚想睁开,却被一阵阳光刺了一下,不得不先用手遮拦一下。
许久,紫不悔开始适应了小石屋内的光线,渐渐睁开了眼睛,这里摆设极为简单,一张石床,一张石桌,几个石凳,便再容不下什么东西,他看了看不远处的石桌之上,正是自己一直相依为命的那柄生锈铁剑,正静静的躺在那里,他开始回想起那晚发生的一切。
紫不悔想起了老伯,想起了他无端生出的黑气,想起自己手中的生锈铁剑再度变为雪白仙剑,一切都是那样不可思议。
“呱呱”
他的肚子似乎有些不满,抗议他继续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管怎样,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紫不悔再次被那真香味吸引,很熟悉,好像什么时候闻到过,他猛地起身,正欲除去寻找香源,岂料胸口猛地一疼,差点没让他疼昏过去,想必是那晚的伤势并未痊愈。
紫不悔只得轻手轻脚下了那到现在都还不怎么温暖的石床,拿起石桌上的那柄生锈铁剑,走了出去。
又是那堆篝火,又是那个老伯在烧烤着什么,紫不悔到现在仍然心有余悸,那个老伯实在怪异可怕,特别是对他生出的那团黑气,那种想要将他的身体撕裂的感觉令他刻骨铭心,他停下了脚步。
只见虚无邪尊背影动了一下,嘿嘿一笑,猛地回头,微红的眼睛朝紫不悔看了过来,道:“臭小子,就那点程度的伤也能让你昏睡三天三夜,你也太没用了吧!”他接着脸色一变,没好气的抱怨道:“哼!这都不说了,还害得老子每天给你采药疗伤,管你吃喝,真是岂有此理。”
紫不悔低声喃喃道:“我这一身伤还不是你弄的啊!”
虚无邪尊是何等人物,即使紫不悔说话声音小的不能再小,仍旧没能逃出他的耳朵,他哼了一声,起身转过来对着紫不悔,怒目而视,道:“好你个臭小子,我看你真的是找死,我••••••”
话没说完,刚要拿插着七翅鸽的天魔戟教训紫不悔,只见紫不悔经此一吓,胸口似乎再次疼痛起来,后退一步,猛地倒在了地上。
虚无邪尊一怔,抿了抿嘴,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一手叉腰,一手执天魔戟,瞪了紫不悔一会,许久也没见紫不悔起身,终于还是向他走了过去。
虚无邪尊一边将紫不悔扶起,一边抱怨道:“你这个臭小子,要不是看在你那柄好玩的剑的份上,我才不会救你呢!”
虚无邪尊疯疯癫癫之后,虽然行事怪异,却依旧痴迷追求天下第一的道行,当日见紫不悔能以血肉之躯加上一柄生锈破剑竟挡住了他那无人能挡的‘鬼血咒’,心中实在不甘,于是便想救活紫不悔,看看其中到底有什么奥妙。
紫不悔渐渐苏醒过来,看了看正单手抱着自己的‘老伯’,心里竟有一丝温暖。
十七年间,谁人像他这般抱过自己?
又有谁肯在自己病重之时照顾自己?
他便是这第一人,只有他。
紫不悔微微一笑,脱口道:“老伯,谢谢你。”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番话,尽管他也明白分明就是这个‘老伯’伤的自己。
虚无邪尊身子一震,看了看紫不悔脏兮兮的脸,竟生了一丝怜惜之情,不过瞬间却又被他竭力拦阻,他哼了一声,一把推开紫不悔,没好气道:“别以为老子是想救你,老子只不过看你小子身负异能,所以才留你一条烂命,陪老子在这鬼地方苦中作乐罢了,若是老子有朝一日知道怎样能脱离这个鬼地方,老子一定会要了你的命。”
说虽然这样说,可他手里的天魔戟却还是递了过来,他微微看了一眼紫不悔,冷声道:“臭小子,快把这七翅鸽吃了,七翅鸽乃稀世异禽,吃了不仅可以强身健体,还有疗伤之奇效,你只要再吃上三两天,身体自然也就好了,倒时你就可以再次施展你的那身诡异法术让我看看了。”
紫不悔一愣,刚想解释什么,可虚无邪尊完全不给自己机会,说完便扭头就走,只余下紧紧插在地上的天魔戟及插在戟上的七翅鸽。
紫不悔看了看远去的背影,心里竟是一暖,因为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这般对自己好过,他笑了笑,迅速撕下一只鸽子翅膀,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好像要快点让老伯看见自己康复的样子。
就这样,一老一少,在这玄天极地重复的过着一天又一天。
虚无邪尊每日都会从山林间带回一些七翅鸽,然后烧烤好了交给紫不悔,紫不悔则在他的冷眼下开心的吃完七翅鸽,有时这样的举动会招致虚无邪尊的一顿恶骂,可紫不悔仍然开心的笑着,因为在他心里已经把虚无邪尊当做了世间唯一一个可以依靠的亲人。
经过那么多事,紫不悔自然早已知道自己还没有死,不然死了又怎么会疼,会受伤,这里,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地府,而是自己不知因何原因来到的‘乐园’,也许是老天爷怜悯自己,特地将自己安置在了这样一个地方,还找了一个好心的‘老伯’来照顾自己,虽然在常人看来或许‘老伯’不那么友善,可在他心里,‘老伯’只是言语不时有些冰冷而已,内心永远是善良的。
七八天过去了,这一日清晨,仍在与周公约会的紫不悔忽的听门外传来叫嚷声。
“臭小子,快快滚出来陪老子试试法力。”
紫不悔睡意阑珊,跟‘老伯’相处久了自然不觉得有第一次见面时的惧怕,反而更多的是亲切感,他稍稍起身看了看窗外,接着还是一头倒了下去。
虚无邪尊气的吹胡子瞪眼,脸色忽的大变,接着天魔戟一处,顿时阴风四起,方才还明净的天空也填了些许黑暗,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忽的一声怪吼,如地狱鬼泣,幽灵重生,四周山林阴风阵阵,参天巨树都开始为之摇晃,散落不少树叶。
紫不悔本来还感觉不到,可渐渐的,小石屋内亦开始发生变动,阴风直奔小石屋内而去,如同山洪暴发,猛烈的冲击而进,紫不悔弱小的身躯便像纸片一样,毫无征兆的被怪风吹的贴在了石壁之上,同时耳中明显有鬼怪之声接连响起,悲天悯人,紫不悔亦是痛苦,亦是感觉到几分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