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起小树城最重要节日“灯酒节”,那可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讲得完的。这个节日是小树城人民最最重要的日子,就如同人族的春节一样。今天虽然还没到那天,却要提前进行一场可以媲美火酒节的盛大庆祝。
为了庆功,也为了纪念五天前巨木城大战中阵亡的三百零五名族民,那场战斗中,三尾族虽然全灭,但是矮人和精灵的联军也损失了三百零五名战士。
到了晚上,每一家全都亮着灯,每一户全都在喝酒,自己酿的也好,出去买的也罢,总之只要是酒,每个人都会饮上一杯。
整个城中,只有两栋建筑例外,一个是薄雾和朝霞的杂货铺,另一个是青藤之前工作的酒馆。
薄雾和朝霞两人对青藤的感情自然不必说,那个酒馆老板虽然是个尖酸的生意人,但是“老酒坛”毕竟在自己的店里烧了几百年的火。自己现在的酒馆生意不错,老酒坛有着极大的功劳,可是这个酒坛子已经碎了,再也不会回来帮他烧火酿酒了。今晚本应该是他生意最红火的时候,但是他还是关上了店门,只为了纪念那个可爱又可敬的老人。
鱼童和夜来香自然也在大厅中备下了丰盛的酒宴,徐青今天喝的特别多,这是琉碧第一次见到他喝这么多的酒。别人都以为他只是高兴,只是好酒,唯有琉碧知道他是因为伤心才喝的这么多。
人在伤心的时候,即使他的酒量本来很好,也会很容易醉,因为唯有醉了,才能忘记那些伤心的事。
徐青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一只手还紧紧抱着一个酒坛子,琉碧上前扶住他,他却开口笑道:“今天城里是不是……要亮一晚上……的灯火?我们……出去走走吧……”
鱼童和夜来香看他醉意甚浓,都想要阻止,琉碧却朝他们点了点头,然后不声不响的搀扶着徐青离开了这里。
两个人一边走着,徐青一边说道:“你……怎么不问我要去哪?”
琉碧的目光看着前方,淡淡道:“因为我知道你想要去哪。”
徐青笑了,用力搂了搂琉碧的肩膀,道:“你……不愧是……我的知己……”
他们来到的是青藤的墓前。
徐青来到这里后,用力站稳了身子,也松开了抓着琉碧肩膀的手。他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清明了不少,其中的醉意也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青藤大哥,我敬你!”他说话也不再含糊不清,捧着酒坛在墓前倒了一半,留下的一半自己仰着头咕嘟咕嘟的喝着。
还没喝完,琉碧忽然将酒坛夺了过去,徐青一怔,只见琉碧也开口道:“青藤先生,琉碧也敬你!”说着,她将剩下的酒也全都喝了。
喝完之后,琉碧才有些后悔,因为她从来没这样喝过酒,即使喝,也是浅尝即止,这种豪饮实在是太有失风范。她甚至开始觉得自己的头都开始有些晕了。
徐青指着她笑道:“你怎么在晃了?难道……你也醉了?”
琉碧笑道:“你可以醉,我为什么不可以醉?”
“是是是!天下人都可以醉,因为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伤心事,所以每一个人都有资格去用醉来让自己遗忘。”
他们两人互相搀扶着,都是一瘸一拐的又走进了繁华的街道。
人们的庆祝已经不单单在自己家中了,而是开始在门口,在街道。和自己的亲朋好友,邻里之间,举杯相庆。
徐青和琉碧在打败三尾族归来的时候,小树城所有的人都出去迎接他们了,所以人人都认得这两位小树城的恩人。
他们路过每一家的门口时,那一家的人都是热情的要请他们进去做客,但是徐青和琉碧都是笑着婉拒了。
终于,他们忽然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栋非常奇特的屋子,这栋屋子前挤满了少男少女,他们都争抢着想要朝着屋子里面挤。
一个精灵族的老人留着花白的胡子,他一只手把住门,另一只手朝着众人挥了挥,道:“你们都快回去吧!想要占卜的就要等到下一个灯酒节了!这次已经破例帮十个人占卜过,决不能再多了!”
人群中有人道:“咱们小树城的人,谁不知道欧先生占卜之术奇准无比?但是灯酒节每一年却只有一次,每一次欧先生才帮十个人。要知道小树城的少男少女无数,这未免太少了吧。”
那老人摇头道:“占卜之术乃是偷窥天机,自然不能多用,否则必遭天谴啊,老头子虽然一把年纪,但是还没活够,所以你们还是老老实实的等下一个灯酒节吧。不过还好,因为这次不是真正的灯酒节,所以你们不用等上整整一年了。”
他刚要关门,人群中又有人喊道:“快看!那不是徐青公子和琉碧姑娘吗?”
人们一阵惊呼,都将目光看向了两人,顿时他俩就被这帮少男少女给团团围住,俨然他们已经将这两人当成自己的偶像了。
最让徐青哭笑不得的是,很多小姑娘凑到自己身边,然后眼泪汪汪的拉着自己的手,抱着自己的腰,更有甚者口中还喊道:“徐公子,答应做我的情人吧!”顿时人群又是一阵呼声,许多其他的少女恶狠狠的看向了那个说话的少女,其他的少男投来了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目光。
这些人全都听别人讲述了巨木城之战,得知这位琉碧姑娘可是当时的主力,以一己之力抗衡三尾兄弟。所以少男们还不太敢像那些少女一样,主动过去示好。
正在徐青极为尴尬的时候,他也看到了琉碧那吃醋的神情,还好那个老人终于开口了,“你们实在是太放肆了!”老人已经走了过来,人们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那老人笑道:“徐公子,琉碧姑娘,两位有礼了。”
徐青和琉碧也是向他抱拳一笑道:“先生有礼了。”
那老人又朝着众人喊道:“你们都赶快散了吧!这么围着咱们的两位恩人实在太不像话!你们要是还想在以后让我帮忙占卜,现在就老老实实回家!”
少男少女们不得已,都是垂头丧气的慢慢散开。
老人笑道:“在下姓欧,别人都称呼我为欧老头,我是一名占卜师,专门给人占卜的。”
徐青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说话顺畅一些,“欧先生,在下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为什么来占卜的人都是些少男少女呢?”
欧先生呵呵一笑道:“因为老头子我的占卜并不是什么都算,而是只算姻缘。少男少女们都是怀春的年纪,自然来的比较多了。”
徐青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如此。”
欧先生又问道:“两位路过我家门口,也算是一种缘分,有没有兴趣也给自己测一下姻缘呢?”
徐青刚要张口拒绝,琉碧已经抢着道:“先生,他们都说你的占卜奇准无比,我……我想试试看。”
徐青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满脸通红,不敢看自己,心中顿时明白了这个小妞的心思,笑道:“可是先生的规矩不是一次只测十个人吗?我们如果再劳烦先生,岂不是坏了规矩?”
欧先生笑道:“规矩是我定的,那我当然可以改,而且规矩这种东西是要约束不规矩的人的,你们两位规矩的人,自然不用守规矩。”
徐青和琉碧都是怔了怔,这个老头话中有话,听着还算有理,仔细品味却又极为茅盾,心道:“这些占卜算命的人就是这样神秘,连说话都是如此。”
“两位随我进屋吧。”欧先生笑着抢先走了进去,徐青和琉碧仍旧互相搀扶着,虽然还有醉意,但是头脑还算颇为清醒。
他们在一张圆桌前坐下后,欧先生道:“我这占卜之法与别人不同,我不用龟甲,不用铜钱,也不用竹签,而是用诗句!”
“哦?”徐青两人都是有些惊奇,用诗句来占卜的人,他们倒是头一次听说。
“我这里有一本诗集,乃是昔年我游历四方之时,从各族诗人口中记录成册的。”说着,他已经从桌子上的一个锦盒中取出一本极厚的书册,封面并没有写名字。
“你们只需要将这本诗集平放在胸口,然后静下心神,随便翻开任何一页即可。”欧先生笑道:“这种方法简单之极,不会像别人那样罗里吧嗦的。好了,两位谁先来?”
徐青和琉碧对看了一眼,然后两人几乎同时说道:“你先来!”
欧先生一怔,笑道:“依我看,就由徐公子先来吧,让着姑娘一些。”
徐青无奈的点点头,照着欧先生所说的做了,然后静下心,闭上眼睛随便翻开了一页。
琉碧已经忍不住凑过身去,认认真真的看着上面的文字,可是忽然间她的脸上露出疑惑之情,徐青看了看,也是满脸疑惑。
这一页上的竟然是奇奇怪怪的异族文字,他们两人都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
“请先生指教。”徐青将诗集递了过去,欧先生点头接过,然后捻着胡须,口中道:“这是我当年在中原东海的海民中得到的诗句,所以是海族文字,我翻译过来给你们听。”
“狂风,暴雨,惊雷,都不能阻挡我们破浪的决心。当闯过惊涛骇浪的一刹那,留给我们的必将是满篓的肥鱼,必将是鲜嫩的虾蟹。”
徐青知道,异族的诗文和人类的并不一样,没有字数限制,也没有什么韵脚的要求,大多是人们随兴而呼得来的。
徐青和琉碧都能够听出这几句话的意思,欧先生这时候已经开了口,笑道:“这是一幅好诗,意思是说,只要你坚定不移的前进,必将得到属于自己的姻缘,总体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结果。”
徐青微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琉碧忍不住道:“该我了,我试一试。”她很紧张的接过那本诗集,然后非常诚心的默念了一下,最后才激动的翻开。眼前出现的是一首人族的绝句,她轻声念道:“九霄乘云翔,青龙久低昂。坚定不移心,威名必远扬。”
读完之后,三人都是怔了一怔,看到欧先生也有些发呆的样子,琉碧心中立即捏了一把汗,生怕他会说自己的姻缘不幸之类的话。
徐青虽然不太懂这诗里面的玄机,但是这首诗给人的感觉就是极为霸气!就如同琉碧的身份和实力一样,充满着君临天下的气势。
琉碧的手在桌子下面很用力的抓紧了徐青的手,徐青也已经感觉到她的手心出汗了,“欧先生,这首诗怎么解?”
欧先生笑道:“姑娘不要紧张,你这也是一个好的结果,从诗的后两句就可以看得出来。”
琉碧稍稍松了一口气,忽然又问道:“可是刚才先生怔了怔,让我着实有些担心。”
欧先生道:“我刚才失态是因为这诗的前两句,通过这两句不难猜想到姑娘的身份,所以让老头子有些震惊。”
琉碧很满意的笑了笑,毕竟,她现在最想要的就是自己的幸福,如果能永远和徐青在一起,什么都不顾了。
两人起身告辞,欧先生也开心的把他们送了出去。
欧先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怔怔的出神,忽然从楼上走下一位白发苍苍的精灵族老婆婆,那老婆婆道:“我本以为你会对这两位恩人说实话呢,没想到你还是隐瞒了实情。”
欧先生叹了口气,道:“有的时候,真相还是不说的好。”
老婆婆道:“那个小伙子的海民诗确实是极为不错,小姑娘的人族绝句也是很好,都象征着他们能有一个很好的未来。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你却没有告诉他们,‘打渔的’和‘青龙’又怎能走到一起呢?”老婆婆的眼睛带着很迷茫的神情,继续道:“你也应该算出来了,那小姑娘是‘青龙’,你认为神使和普通人能走在一起?”
欧先生沉默了,忽然他淡淡道:“普通人怎么就不能和神使走到一块?只要有心,什么事不可能?”
老婆婆叹气道:“你又何苦自己骗自己呢?除非……”
欧先生笑道:“除非那个‘打渔的’能成为神使,你是不是想说这个?”
老婆婆点头道:“是的,但是这可能吗?你应该知道,神使是要继承神位的,是要经过神的认可的。”
“也许这个打渔的就能做到呢?也许他就是未来新的神使呢?”欧先生仍旧不甘示弱。
老婆婆皱眉道:“你为什么会对这个小伙子如此看重?他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你这老怪物垂青?”
欧先生瞪眼道:“什么老怪物!我可是你的丈夫!我要是老怪物,你就是女妖怪了!”
老婆婆哼了一声。
欧先生捋着胡须,眯着眼睛笑道:“我对他抱有这么大的信心,只因两点,第一,他是我一辈子见过最出色的人,资质,胆识,为人,都让人无话可说。第二……”他说道这里忽然停下了。
老婆婆焦急的问道:“第二是什么,你快说!”
“第二,他虽然有这么高的成就,但是却没有迷失了方向!”欧先生笑道:“出色的人很多,但是能够走到最后的,却几乎为零,只因那些人全都迷失了方向,找不到自己的路。”
“路?”老婆婆皱着眉。
“我问你,路在何方?”欧先生神秘的问道。
“路在脚下!”老婆婆用脚尖点了点地,道:“只要肯走,就会有路!”
欧先生哈哈一笑,然后起身朝着楼上走去,口中却呼道:“错也!错也!路在心中,心中有路,脚下才有路。心中无路,迷失了方向,那么脚下踩得就是深渊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