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小宝开始也是不打算理会那女人,但只是玩味她的话,很快又是醒悟。这里的老板马禄花,好像舟哥和芸芸在说话中就提到过,而那女人说她也姓马,还自称是这里的老板。
“如果喜欢这里的话,就跟着她走。”
她这又什么意思啊,陶小宝虽然在想,但已经没有多余时间让他想了,或许这有可能就是舟哥说的机会。而一个人要有了机会,他又是放弃的话,结果会怎么样?
只是想起欧师傅,现在基本上到老了,却仍然穷鬼一个,而且还是被人踩着可怜巴巴过日子。
于是,反应过来的陶小宝也不犹豫了,立即放开步子地追赶地跟了上去。
进到办公室,马禄花已经是斜坐在办公桌后面。她看着陶小宝,让他就坐那红色的金丝绒长沙发。
不过陶小宝并没有坐下,而是就这样站着地等待。而马禄花也不再勉强,便开始了问他的情况。
“陶小宝啊,这名字好记。你说和舟儿来的,那我问你,怎么回事你一个人在那,轻舟他人呢?”
从她这种从容不迫的情况,陶小宝也觉得,这女人老板的身份应该是真的,所以对她的问题,也是老实在回答。
“因为那女同志喊舟哥,说找他有事,就这样。”
“什么事让他这样做,自己带了人来,又是独自地走开?”
“不清楚,反正人家找他,别的就不知道了。”
马禄花开口笑了;“哈哈,你呀,看起来还像小毛孩子一样。说吧,今年多大了?”
陶小宝觉得这女人的笑不好看,嘴巴稍微大了点。不过,说他毛孩子的语气,的确也柔和了许多。
“我怎么毛孩子,翻年人家就是十八了。”
“哦,十八还得翻年呐,也就是,你才十七岁多?”
他急忙地强调;“满十八岁,也就差几个月嘛。”
马禄花含着笑,快活地说道;“哈,当真,十八了。十八岁的哥哥坐在河边,按旧时候的说法,也该成熟大人了!”
也许是她这成熟大人,让陶小宝感觉到了希望,于是坐直身体,表情也是严肃地,尽量显得像一个稳重的大人。
“那么小宝同志,刚才找舟哥的,你说是女人吧?”
“是的,舟哥喊她周姐。”
马禄花脸色一暗,明显不怎么高兴地说道;“这女的我知道,但我也不怕你告诉舟儿,要那女的和他不干好事的话,我这眼睛里可是掺不了沙子。”
“不干好事,你说舟哥啊?”陶小宝不解地眨了眼睛。
“没别的意思,反正我马禄花有自己的原则。人就是再想钱,这正大光明生意要变相搞什么*窝的话,那就是打错了主意!”
也许是她口气的突然严厉,让陶小宝很吃了一惊。接着又是突然想起郑笔芳的女孩,尤其脱掉上半身那光景,这脸上就有了发热。
而认真再想,也是觉得女老板的不满有道理,这老大舟哥在女子面前的轻浮,的确也难免让人联想到下流。于是,对于这样说的女人不免就有了好感。
“当然,用不着担心,我和你说的,也是做这样生意自己的底线。”
陶小宝当然不会担心,跟着舟哥来这里,也是由于他说的让开眼界嘛。
这女的又问;“平常在单位,你跟马轻舟怎么样,也就是,你们关系很好吧。”
陶小宝老实地回答;“很好谈不上,舟哥是领导,自己刚进厂,所以平常也是很注意听领导的话。”
马禄花并不满意他这样回答,因为深知马轻舟,相信他不会无缘无故带人上这里。而且单位的人,这小宝明显是例外。
“听话,啊,不错。我听说工人都这样,服从管理,首先就得听领导的,按领导要求做事情。”
陶小宝解释道;“恰好相反,舟哥不会有要求,工人上班有车间领导在管。他说是你想拿工资,做不做好是你自己的事,反正明白钱在管理人员手里,不要费了劲工资也拿不完就行。”
马禄花听着还笑了;“呵呵,这个马轻舟怎么回事,在我这他可从来也不这样说。看来这国有企业,和我这就是不一样。不过你说一下,一个月下来,你工资是多少?”
“三百多,和老工人师傅一个样。他们只多一年一元工龄钱。”
“我的妈,这样可怜啊?这马轻舟怎么样,他拿的有多少?”
由于并不是秘密,陶小宝也是如实回答了。因为是科长领导,月工资,不包括不定期分红包,大概在一千元。
马禄花听了,那脸上明显不满地摇了摇头。不过简单的谈话,这陶小宝的确也表现得人既老实,也不像很有心眼的十分诚恳。
其实一开始,对于偶尔看到的这小青年,还以为他是从外面闯进来的冒失顾客,难免就想过问一下。结果没想到他除了人年轻,还又是如此单纯的可爱,而品质似乎也不错,这就让她难免有些动心思了。
但就在陶小宝感觉到,这女老板的态度好像变得在有利于自己的时候,很不幸,舟哥已经找来了。而后来,虽然是他答应着离开,她也只是相当平淡地摆手同意他走人。
实际上,在马禄花马心里,已经对这陶小宝有了好感。
毕竟宝哥要替大姐牛培琼找人,尤其各方面可靠,能够亲信,信得过的贴身,这陶小宝值得考虑。因为他身上看不出社会上那一套龌龊,而类似马轻舟那种扭曲肮脏,好像也并不沾边。
但值得考虑,也不是就贸然行事。因为带他来的人是马轻舟,如果也像他那样一身本质上坏毛病,到后来帮倒忙,自己可是绝对地承受不起。
可惜这一晚,马禄花的好心情并没有保持多久。因为就在她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突然接到的一个电话,已经有了的睡意,顿时就惊散到了九霄云外。
“什么,你说你怎么了?”
电话里,卫驳几乎是沮丧地告诉她,接到的电话没有问题,的确是市委座机。至于突然决定暂停他在一化厂的负责工作,为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这意思,也就是你被撤职了!”
“停职,算不上撤职。没有大的原则问题嘛,估计有些小误会。”
暂停工作,卫驳这个企业一把手。霎时间,马禄花那脑袋里就像炸开了一般,惊吓得几乎连思考也不能了。
“为什么,老卫。打电话通知你,不可能吧?”
“市委的电话,没有错。说是代表组织,把决定先通知到本人。”
也太搞笑了吧,她怀疑是做梦,自己在梦中遇上了这种不吉利。于是拧了自己,疼痛的感觉非常明确,这绝不是做梦。接着的惊吓,她好像呆若木鸡一般,好半天了也回不过神来。
卫驳仍然在说话;有一点状况,是产品质量出问题,在别的城市被人家曝光。怎么说,这也是生产管理方面的疏漏嘛,为了这追究他这个企业领导,并且是下课,这没有先例。
仅仅产品质量出问题,被人曝光,就处理企业领导,市委的确没有必要这种小题大做。但正在出差途中的卫驳,的确又是突然停职审查,看来事情应该是不简单。
“人不在单位呐,具体还有什么原因,恐怕只有自己回来才清楚。放心吧,就算背后有人搞我名堂,能够整倒我卫驳的人,可以说还没有几个!”
就算他是信誓旦旦,可是马禄花那感觉,现在也是这卫驳的好日子到头了。而自己了解的那家伙,就算他是国有企业,他那样的内心,怎么说的确也算不上好货。
“说了吗,会不会来新的领导代替你工作?”
卫驳断然道;“不可能,没有说工作交接,只是市委派工作组进驻单。不过这种事以前也有过,现在又搞什么改制,所以不存在玩完。当然,有新的情况,我会第一时间向你通报。”
市委派的工作组,而不是因为改制才进驻的企业,看来这老小子还想保住乌纱帽,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做白日梦。
“马老板你帮我一个忙,轻舟的电话打不通,说他是关机。所以请替我转告一下,就说让他小心点,工作组嘛,来者不善这也是很可能。另外就是让他告诉一下浪子,赞助费这件事,恐怕现在是有问题了。不过,在浪子那里消费的余款我会补上,就希望他们在这件事上,不要节外生枝最好。”
还以为这老小子是关心自己,没想到打这样的电话,还是想让自己替他帮忙。
马禄花想着就是气愤,替你转告马轻舟,郁闷,老娘没这份心情。
而她没有心情的确也是真的,因为这样的消息,对于她无异于一次地震。卫驳玩完了,也就意味着马禄花膀着国有企业,顺心日子也到头了。因为首先是这个企业,在天波楼每年一次的年度业务会,现在已经不可能。而卫驳和单位来这里的公款消费,恐怕从现在开始也将完全地结束。
但这还不是主要的,因为最让她受不了的,还是那企业对天波楼五十万的贷款担保。如果是新来的领导上任,马轻舟能够的作用发生变化,很快自己就得掏钱来还款银行。
当然,并不是真的就拿不出钱,而是多年的积蓄,放在银行的存款利息自己不再享受了而已。
渐渐地,短暂的难受之后,马禄花又在想开了。事已至此,就算抱怨也改变不了什么,毕竟处于风雨飘摇的国企,又是处于改制这样的关口,企业逐渐地失去利用价值,这也是大功率的事情。
尤其扪心自问,像卫驳这种荒*无耻的国企蛀虫,他的存在真的就是好事吗,吃喝嫖赌五毒俱全,这种腐官要不天诛地灭,国家和社会可能还有希望吗。
要一个国家长此以往下去,要日积月累造成人心混乱社会动荡,自己这生意还可能,还有得安稳地做下去,那根本就是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