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德兰王城约八百里之外,有一座大城,叫做俊突城,是一座人口五十万的大镇,这里交通发达,因此商业繁盛,其富庶四方闻名。
夜幕中的俊突城静悄悄的,本来在往常这里是一座不夜城,是远近闻名的销金窟,灯红酒绿,花红柳绿,声色犬马之地。可由于最近全国出现了极其诡异可怕的事件,使得城守大人下了宵禁令,一到晚上全城封锁,任何人不得出入,而且大街上全是全副武装的军队巡逻,如同战争时期一般。
在一条不起眼的小胡同里,一家小酒馆还在营业。其他的青楼酒馆赌局一入夜就早早关门,因为即使开门也没有人光顾。而这个小酒馆却能不顾禁令,深夜照常营业,原因很简单,是官方允许的。这里是巡夜军歇脚喝茶的地方。
小酒馆不大,只有七八张桌子,两三个酒保和一个胖胖的掌柜。此时酒馆里坐着五桌客人,都是巡防官兵,大概二三十人,他们喝着小酒说着荤笑话,抱怨着苦差事。
“xx,这大半夜的,还出来吹凉风,城守府里却花天酒地,我xxx。”一位大胡子军官喝高了,大声抱怨着。
军官旁边一个高个子似乎也是军官,他见大胡子说的有些过激了,出言提醒道:“你小声点,换防的人就要来了,你这话要是传到城守大人那里,就有你好果子吃了。”
大胡子满不在乎的说:‘我怕什么?我是战场上死过一回的人,他虽然官居城守,但还不是靠着老子有钱,买来的官职,带兵治下他懂个鸟。我从来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高个子军官眉头一皱,低声道:“兄弟,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现在你别忘了我们的职责,我们负责的这条街可是重要区域。”说完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酒馆对面大街另一边的地方,那里是全城乃至附近五个郡最大的钱庄---三旗钱庄。这里面存放的钱财数以亿计,是整个郡的经济命脉,甚至对德兰公国来说,都有着重要的战略意义,因为这是王族的家族钱庄,危机时刻可以作为国家储备的。也因此钱庄里不但有士兵昼夜守护,而且城防军也是重点照顾这里。
大胡子一听,不由略略收敛,但又说道:“你怕什么,这庄子里有五百王城禁卫军守护,那都是全国顶尖的部队,还有几位高手坐镇,有谁脑子发昏敢来这里撒野。我们不过做个样子而已,放心没事。”说完大口喝起了酒。
高个子军官摇头道:“换做平时,你说的也对,但现在是非常时期,你知道的。全国现在闹得厉害的那个……事情,就因为这件事我们才昼夜巡防的啊。”
大胡子挠挠头皮,问道:“我说兄弟,我是个粗人,你觉得人们说的是真的吗?那支军队是奥克曼的雷骑兵。”
高个子军官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上头有令,不许私自谈论这件事情。国王自有办法处理,我们不要多事去管这些。”
大胡子一摆手,说道:“说说又怎么了。再说了,如果真是像人们说的一样的话,就凭我们这些人怎么可能挡得住这只军队啊,当年奥克曼的雷骑兵横扫罗克大陆,所向无敌,就算是王城禁卫军也不是对手。”
高个子军官点头道:“是啊。但愿他们不会对这里感兴趣,这个事情别说了。喝完酒,交完班,我们就回去睡觉了。”说完和大胡子对饮起来。
此时酒馆进来了两个人,这两人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满脸凶悍的神色,腰间挂着一柄弯刀,从他稳健的步伐来看应该是个身手了得的高手。另一人则身披黑袍,戴一顶毡帽,长发将脸遮住大半,只勉强看出是个中年男子。
这两人一进来,掌柜先是一呆,好像他没想到深夜还有别的客人,一时没反映过来。但片刻之后他忙迎了上去,问道:“二位是外地人吧?”
大汉一看他,问道:“你不做外地人的生意?”
掌柜连忙摇手道:“不是不是。因为此地现在正处于宵禁期间,入夜行人不能上街的。所以我才多此一问,客人别多心。”
大汉从怀里掏出几个金币扔给掌柜,说道:‘我们进城比较晚,现在又渴又饿,只想弄点食物,你别多想。”
掌柜一见金币,顿时喜笑颜开,但他又忙转头看向喝酒的两个军官。因为半夜上街的人都会受到盘问的。
高个子军官见大汉出手阔绰,而黑衣人穿着华贵,应该是身份不凡的人,不愿得罪,于是向掌柜点头示意。
掌柜得到允许后,才领着两人来到一张桌子上,两人点了酒菜后,便自顾自的吃喝起来,两人也没有什么交谈,只是从大汉的神色中可以看出,他对黑衣人很是尊敬。
高个子军官心思还是较为细密,他想了想,端了杯酒走到两人的桌子前,说道:“二位我可以冒昧问你们几个问题吗?如果有得罪之处,我先在此谢罪。”说完将酒一饮而尽。
大汉看了看黑衣人,黑衣人点点头,大汉才说道:“这位长官别客气,一起坐下喝酒吧。那边的长官也过来吧。,。掌柜的,这些军爷的帐我们请了。再给军爷们添酒菜。”
大胡子见大汉如此豪爽,顿生好感,也坐了过来。四人坐在一起后,高个子军官先问道:“二位从哪里来啊?一路辛苦了吧?”
大汉直爽的回答:“我们从王都来。不瞒二位长官,在下只是个随从,这位老爷是身份尊贵的大学士,我们来这里是有大事要办。至于其他的我们就不便多说。请见谅。”
高个子军官虽然心里还有些许疑问,但随之也释怀了,但凡大人物行事都是这样神神秘秘的,看样子这两个应该不是坏人,所以也不再多问了。大胡子一听,心生敬畏,恭敬的向黑衣人敬酒道:“我黑胡子最敬仰学者,我敬老爷一杯。”说完一饮而尽。
黑衣人笑了笑,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这个大胡子性子直爽,倒是很可爱。
大胡子已经喝了不少酒,胆子就壮了,他低声问道:“老爷,您是王都来的,您也是有学识的人物。您觉得这些天发生在全国的这些事情,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奥克曼的雷骑兵又重现世上,这是什么预兆?”
高个子一听,连忙对大胡子使眼色,可大胡子此时酒劲上来对他视而不见,高个子也没有办法。
那个大汉和黑衣人反应却很平淡,大汉只是喝酒没有说话。黑衣人却淡淡的回答道:“奥克曼大帝的雷骑兵重现于世,杀戮四起,凤凰旗帜再临罗克大陆。这一切都代表着一个征兆,那就是……圣裁!”
“圣裁”二字一出,高个子和大胡子面面相觑,一头雾水。大胡子问道:‘这’圣裁‘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黑衣人缓缓解释道:“自古相传,人有魂魄肉体组成,肉体死后,魂魄归于地狱。可有的人生前怨念极深,也就是有非常大的恨事不能忘怀,死后魂魄化为冤魂,不愿归于地狱,在人间游荡,伺机得偿生前所愿,才会消散。是为冤鬼。”
大胡子点头道:“这个我知道,最早是从东方大陆流传来的说法。我就听过很多冤鬼作祟的事情,这个毋庸置疑。但这又跟‘圣裁‘有什么关系呢?”
黑衣人淡淡的说道:“所谓‘圣裁‘,就是皇帝的冤魂重回世间,完成他未尽的霸业。”
大胡子一愣,说道:“就是皇帝的冤鬼作祟,这就是‘圣裁‘?”他觉得很不可思议,又问道:“可冤鬼作祟,不是半夜害人之类的吗?怎么还整出这么多军队?这些军队是哪里来的?他们都是冤鬼?太离谱了吧。”
黑衣人一笑,说道:“这和普通的冤鬼作祟可大不一样。你知道皇帝为什么能称皇帝吗?”
大胡子想了想,回答:“皇权天授。这谁都知道啊,皇帝都是真命天子,是上天授予他们的皇权,他们才能成为皇帝。”
黑衣人点头道:“那就对了。皇帝命系于天,是为天子。与普通人最大的不同在于,他们的命运是上天掌握的,凡人不可决定他们的命运。皇帝死后,魂魄归于天堂,而不是地狱。如果皇帝冤死,会怎么样?上天会赐予他力量,让他重回世间,完成遗愿,魂魄才会归天。所以普通冤魂是凭借自己的怨念作祟,而皇帝的冤魂则是带着上天赐予的力量的,那就不是普通的半夜闹鬼那么简单了。百姓一怒,五步见血,君王一怒,血流千里,伏尸百万。普通人冤魂作祟只能称之闹鬼,皇帝的就叫做‘圣裁’。”
这番话一出,酒馆里所有人都呆住了,因为按照他们的思想逻辑,黑衣人的这番解释合情合理,天衣无缝。他们都相信了这番话,这是他们第一次听闻“圣裁”这个词。
大胡子说道:“乖乖的。皇帝活着的时候叱咤风云,死了也闹出这么大动静。天子就是与凡人不一样啊。”说完他又道:“可我们倒是第一听说这种事情呢,以前有过吗?”
黑衣人说道:“几万年来,虽然寥寥无几,但在世界中心的十三块大陆上至少出现过五次,每一次都闹得天下大乱,乾坤颠倒。最后都是皇帝的遗愿得偿,才最终平息。这些事情都被当朝统治者隐瞒了,他们自然不会告诉百姓,怕引起恐慌。”
大胡子吓得都变了脸色,他问道:“那这一次岂不是也要闹得天下大乱?那奥克曼的遗愿是什么?他要怎么样才能罢休?”
黑衣人摇摇头,说道:“奥克曼死前只有德兰大公和他两人在场,其他人都不知道。”
这个答案意味着谁也不知道这次的“圣裁“会闹到什么地步,会怎么收场。说不好只怕真的要天下大乱。所有人都默默不语,开始为将来担心。
就在此时,街对面的三旗钱庄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众人脸色一变,纷纷看去。只见三旗钱庄里大火冲天而起,将夜空照的如白昼一般。
“不好!有情况。都跟我来。”高个子军官连忙下令,他和大胡子戴上头盔,挂上佩刀,就要带领士兵向外冲去。这时黑衣人向高个子说道:“长官留步。”
高个子诧异的看向黑衣人,问:“怎么了?老爷。”
黑衣人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说道:“你们静一静,听。”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说话。安静下来之后,一阵忽远忽近的诡异歌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中。
“生者的宿命,死者的安慰。百年繁华在夜色中落幕,这是我最爱的诗篇,这是你最后的遗言。”随着歌声越来越近,人们看到三旗钱庄的大门突然开了,一队骑兵排着整齐的队伍从里面出来了。
全身黑色的铠甲,将人和马都完全包裹,手中发着寒光的兵器。这是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兵,绝对不是德兰公国的部队。
“这哪里的队伍?怎么从……天!”高个子军官起初非常疑惑,但当他看到骑兵队伍中出现了一面凤凰旗后,他和其他所有人都变的面如死灰,呆在当场。这是奥克曼的雷骑兵!
雷骑兵源源不绝的从三旗钱庄里出来,整整一个时辰才看到队伍的尾巴。这是一只规模不下几万人的大军!酒馆里的人都是一动不动,不敢惊动那些幽灵一般的骑兵。直到队伍远远消失在视野里,人们才吐了一口气。
“天,这就是雷骑兵!”大胡子被雷骑兵的巨大气势吓得不轻,脸色发白。
高个子看了看烧成一片火海的三旗钱庄,心里知道里面的王城禁卫军肯定全完了。他神经质一般的喃喃自语道:“圣裁,这就是圣裁!我的神。”而一旁的黑衣人脸上则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没过几天,“圣裁”这个词和他表达的意义就传便了德兰公国,全国的人都人心惶惶,包括接壤的几个国家在听到消息后,也开始高度警戒,他们都知道即将到来的是无法阻挡的奥克曼大帝的“圣裁”!天下将要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