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间,神殿的大门吱呀一响,又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显然,布罗肯希尔大主祭临死之前,特意安排了两个人来为他送行。特罗德回头一看,出乎他预料之外的是,那个人竟然是邪法师萨拉。
只见萨拉挪动两条木腿,向这里走来。木腿敲击在神殿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冬冬的声响。
特罗德向旁边退开了两步,将正面的位置让给了萨拉。
两个人默默得站在神殿之中,和布罗肯希尔大主祭做着最后的道别。
过了好长一会儿,特罗德从沉默中恢复过来,有一件事情始终让他感到奇怪,他不知道布罗肯希尔为什么告诉他,萨拉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特罗德并不擅长猜测别人的身份,他更喜欢直截了当得询问他想要知道的事情。
“萨拉,您和布罗肯希尔大主祭相知很深吗?”特罗德问道,他看着特罗德那快要烂光了的面孔,极力想要从中分辨出神情的变化。
“我知道你想问些什么。”特罗德长叹一声说道:“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正面交谈了。”
听到特罗德如此一说,特罗德感到极为惊讶,他从来不曾记得和特罗德深刻交谈过。
特罗德显然很清楚特罗德心中想着的事情,他说道:“你还记得,当年我们俩曾经在这胜利广场之上许下的豪言壮语--要彻底改变这个浮华肮脏的国家,要让它变成人间的乐土,地上的天堂。”
特罗德无比震惊得看着眼前这个邪法师。这个浑身上下腐化破碎的活死人。
这个用魔兽的器官和肢体碎片拼成的怪物。这个到处散发着死亡的气息的死灵法师。
难道他就是当年那个以飞扬的文采和高超的学识轰动了整个海洋之心的那个好朋友吗?
“马克米安,是你吗?”特罗德惊讶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他望着那原本是海洋之心众多豪门千金纷纷追求的英俊潇洒的人物,望着现在这副绝对能够吓坏所有当年疯狂追随在他身边的女人们的恐怖面容。
两者之间实在是相差太多了。
“现在,我叫萨拉,邪法师萨拉。”死灵法师露出了他那特有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你变了好多。”特罗德感慨得说道,他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到了嘴边就只剩下这一句话了。
“你又何尝不是如此?”萨拉的意思显然并不是指特罗德的外表,虽然这位大魔导士显得有些衰老了,不过和他年轻的时候的样子比起来,他并没有多少变化:“年轻时代的我们梦想着改变王国,改变这个社会,改变人世间一切不公平的事情,但是到头来,改变的是我们自己。”
神殿之中传来两声悠长的叹息。
其中包含着多少惆怅多少无奈和多少沧桑。
“你说得不错,改变的是我们自己,不过,我们总算是看到了我们希望的变革,虽然那并不是我们努力的结果。”特罗德突然间想到了一些什么,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说道:“对了,你至少比我成功,为这场变革你也付出了辛劳,那时候你不就在斯崔尔吗?你至少亲自参与了创建了你心目中世界,而我只能够在这里从文字中找到一丝安慰。”
“只是锦上添花而已,算不得什么,那个小魔法师没有我帮助也能够成功,因为他找到了通往成功的真正道路。”萨拉说道,他的神情显得无比落寞,不知道他是想起了当年和赛丽一起那段幸福而又辛酸的经历,还是想起了他为了事先理想而走过的那些坎坷崎岖的道路。
“嗨--,我真是羡慕你,能够如愿以偿,不像我--”特罗德轻声叹息道,他的叹息完全发自内心,因为和萨拉比起来,他几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当年的理想。
“你用不着羡慕我,我又何尝不是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呢?我们都已经老了,老得失去了当年的雄心壮志了,只能够在旁边作一个陪衬,已经没有精力全身心得投身进去大干一场了。”萨拉说道,他的心中同样在深深叹息,叹息往日岁月的流逝。
“对了,我很奇怪,为什么你会待在波恩身边。”特罗德问道,他实在很难想像是什么原因让马克米安成为波恩忠心耿耿的部下,他们完全是两种截然相反的人,难以想像马克米安会和波恩走到一起。
“看来你对于我的事情一无所知。”特罗德微笑着说道,他很清楚老朋友的为人,对于闲闻轶事这个粗线条的家伙从来不关心。
“是啊,自从我们分开各自去实现各自的梦想之后,我专心于魔法研究,而你想要通过拯救人的灵魂,来拯救这个社会,我只听说你在布罗肯希尔门下学习,后来便悄无声息了。”特罗德说道。
“有些事情不要再提它了,拯救灵魂?我连自己都拯救不了。我现在被感情所困,这是你这根木头永远不可能理解的。”萨拉原本就生性幽默,当年他是海洋之心赫赫有名的风流人物,绝不是现在这副恐怖吓人的模样,面对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他的幽默感又回来了,不过和年轻时候的狂放不羁比起来,现在他的幽默感更多了一份深沉和忧伤。
特罗德显然已经有些明白了老朋友的意思,虽然外表已经改变了,但是特罗德感到马克米安仍旧是以前那个热情开朗的马克米安。
更何况,为了艾莉婕的事情,萨拉破天荒得去打探过波恩家的情况。波恩的那位母亲大人年轻时候的那段苦涩而又无奈的恋情,当然绝对不会没有人提到。
特罗德原本并没有将这位老夫人和自己的老朋友联想到一起。现在他自然明白了,马克米安为什么突然间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为什么多年以后成为了邪法师萨拉。
特罗德感慨万千,正如马克米安所说的那样,改变的是他们自己。自己早已经失去了当年的雄心壮志,唯一在意的是当年在罗斯老宰相病榻前面的那句承诺,而那句承诺已经和自己当初的凌云壮志相去甚远了。
两个充满感慨,遗憾和无奈的早已经走过了人生最美好岁月的人,站在空荡荡的神殿之中,他们心中翻腾起伏,无数过去的回忆和当年的凌云壮志从他们心中涌起。
特罗德和萨拉互相感叹了两声,转过身来向布罗肯希尔大主祭作了最后道别之后,各自走出了胜利神殿。
萨拉和特罗德并不是一起出来的,特罗德走了很久之后,萨拉才离开。
当走出这个充满了神圣和庄严的地方之后,萨拉又回复到了他邪法师的身份。他好像和萨拉之间从来没有深刻交谈过一样,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特罗德当然很清楚萨拉为什么这样作,让别人知道自己和萨拉曾经是志同道合的好友,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和年轻的时候比起来,唯一的收获便是他们都成熟了许多。不再是当年的那两个毫无顾忌的莽撞年轻人。从神殿出来,特罗德向行宫走去,现在他要回到行宫去向皇帝陛下报告。当特罗德走到行宫门口的时候,只见波恩公爵带着大队人马从行宫门口出来。
他的脸色铁青,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金发恢复了以前散乱飘逸的样子,他的双眼带着血丝,脸绷得紧紧的,神情可怕得吓人。
看到大魔导士特罗德站在波恩象征性得点了点头说道:“刚才接到报告,那些使馆人员全部逃离了海洋之心,我奉命去追捕她们,我想您的侄女应该和她们在一起,不是吗?”
说着波恩又象征性得点了点头,便径直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