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的老爹是那么的安详,没有一点痛苦,没有一点哀伤,也没有一点遗憾。看到这副表情,伊凡终于懂得了老爹经常讲的一句话,他不想在生命的最后时光中留下一点遗憾。也许老爹对这一切早有预感。也许老爹根本就没有想过回故乡养老,他所寻求的正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光燃烧自己的一切。
“老爹,你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你辛苦了一生,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我想,不管哪位神灵都会愿意接受您那高贵的灵魂的。”伊凡轻声说道。
听到伊凡所说的话,惜玲首先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而车夫卡兹平时同老爹处得最为亲厚,同样忍不住嚎啕大哭。而那些女神信徒虽然坚信女神教义中所说的,死亡只是生命的另一种延续形式,不过生离死别的情景,以及老爹稳重厚道的人品,让这些女神信徒忍不住流露出悲伤的表情。而那些平日里受到过老爹招抚的人们早已经哭成一片了。
面对这样的情景,伊凡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安慰那些痛哭流涕的人们,特别是自己的那位女同伴,毕竟与其嚎啕大哭,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呢。但是,安慰一位悲痛欲绝的小女生,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事实上,惜玲也相当清楚,老爹离开得没有一点遗憾,而且智慧之神教导人们,死亡不只是生命的终结,同时也是生命的开始。但是神的教义是一回事,再也见不到慈祥和蔼的老爹了,怎能让多愁善感的惜玲不悲痛欲绝呢?
听到这一片哭声,伊凡想要尽快逃离这个地方,因为他怕自己也同样会忍不住,事实上,同老爹关系最密切的,正是他,受到老爹最多照料的,也同样是他。所有人中,除了惜玲之外,只有老爹知道他另外一个身份。
“事情倒底是怎么发生的?”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伊凡向身边站着的那三位战斗牧师询问道。在这里也只有这些将死亡看作是理所当然的人生归宿的战斗牧师才能够保持平静,对于怎样看待死亡,军神的信徒,远比其他神灵的信仰者要看开得多。
“达克托尊者,是为了垦荒的事情,而到城外的垦荒队去的,他随身带去了一些种子和工具,原本在斯崔尔郡附近已经多年没有出现盗贼团了,斯崔尔郡内驻守着一支强大的骑士团,而郊外虽然有一两座有钱人的别墅,但是住在那里的商人多少同盗贼团有些联系,那些盗贼团想要继续生存下去,多少得依靠这些商人,因此同样不会将他们作为袭击目标,因此多年以来,盗贼团已经迁移到更往南的几个郡去了。没有想到会有一支盗贼团突然出现,垦荒队遭到袭击,包括老爹在内,有二十多人伤亡,另外有五十多人被掠为人质,盗贼团勒令我们交出五十万金币赎回人质,要不然,三天之后,所有人质将被处死。”
听到事态变得如此严重,伊凡深表担忧。五十万金币,他倒并非拿不出来,但是,伊凡担心,那些盗贼团拿到赎金之后是否真会放人。而且一下子有这么多人伤亡,这些人的家属也同样需要他人抚慰,这是当务之急。想到这里伊凡连忙说道:“拜托三位,这里请三位烦心照料一下,我得往垦荒队走一趟。”
“放心吧,达克托老先生英勇无畏,面对死亡泰然处之,虽然不是一名战士,却实为战士之楷模,我等对老先生充满无比的敬义,视之为勇士,敬之为尊者。”其中的一位战斗牧师郑重其事得说道。
听到这样的回答,伊凡总算能够放下心来,他转身走出诊所,向旅店走去,身后是一片悲痛哭泣的声音,这哭泣声让伊凡感到无比的哀痛,他为失去了良师益友而悲痛,为老爹崎岖坎坷的一生而悲痛。
回到旅店,伊凡吩咐侍者叫来马车,侍者们显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同样带着一幅沉痛的表情,可想而知,老爹在人们心目中有多么高的地位。
马车很快便赶到了,赶车的马车车夫显然也是一个受过老爹恩泽的人,他第一句话不是问伊凡到哪里去,而是问:“老爹的后事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谢谢,去垦荒团。”伊凡现在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因为过多的考虑只会令自己痛苦。
马车在一片沉默中向城外驶去。
垦荒队离着成斯崔尔郡还真不近,马车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那个地方。
伊凡走下马车,面前满目疮痍,原本搭建起来的木屋,早已经化为了一堆灰烬,一边堆放着的几包种子,被烧成了焦炭,而地上躺着一排十几具尸体,尸体用白布紧紧得掩盖着。在尸体的周围或坐或站着一些悲伤哭泣的人们。
看到伊凡走近,其中的一些人哭着说道:“大人,请将我的家人救回来吧,求您了,大人。”
听到这番话,众人哭成了一片。
“不用求他,他和那些大老爷是同样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他,这次的事情怎么会发生的?都是他在背后搞得鬼。”突然间一个人大声喝道。
“对,就是他,完全是他的责任,让他把赎金交出来,我们要赎回自己的亲人,问他要赎金,看这个卑鄙的小贵族愿不愿意拿出钱来。”另外一个人嚷嚷着。
“他不拿出赎金,就不让他离开这里,我们需要赎金赎回亲人。”又一个人说道。
听到这些人愤怒的呼声,伊凡原本希望通过耐心劝解来安抚那些悲伤而又愤怒的人们,但是效果显然并不怎么样,那几个满怀愤怒的人居然围了上来。而周围另外一些人对于伊凡,显然更愿意相信另外几个人的说法,虽然,他们还不完全确信为他们做了这么多事情的钦差大人会就这样将他们和他们的家人抛弃了,但是很明显的对伊凡不信任的表情,充分得挂在了所有人的脸上。
看到那些一脸冷漠站在周围围观的人群,和那几个渐渐靠近过来的愤怒的人。伊凡感到无比悲哀,自己毕竟为这些人做了很多好事,难道这些人全都忘记了吗?难道两三个人所说的两三句冲动的话语,竟然抵消了自己这么长时间的努力。
对此伊凡感到悲哀,为自己得不到理解而悲哀,为老爹的牺牲而悲哀,同样也为那些冷漠的不能理解自己的人而悲哀,更为那些无缘无故仇恨自己的人而悲哀。
不过,同悲哀比起来,当前最重要的是怎样应付那几个愤怒的人,伊凡倒并不担心,他们会对自己造成多大伤害,他绝对有自信,以自己的身手,就算是十几个士兵也不可能对自己造成伤害,在战神教堂前发生的那场冲突,完全验证了这一点。
只不过相当难办的是,怎么处理这种状况,总不能像对付那些战神的守护者一样对付这些普通老百姓吧,这些人是因为亲人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被害,或者是爱人被盗贼掠走,焦急万分,虽然有些不可礼遇,但是总不能强行将他们制服吧,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同那些仗势欺人的贵族们又有什么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