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赵云睡意缺缺,便起身巡视城防。
“主公。”又以守夜的士兵见是赵云,连忙行了个军礼。
“不必多礼,守夜辛苦你们了,坚守岗位就好。”赵云说道。
“喏。”
“唉,坐在那里的人是谁?”远远的赵云便看到有一个人影坐在城门楼上独自饮酒。其实赵云不用猜就知道一定是自己军中位阶比较高的将领,不然谁敢这么大半夜的跑到城门楼上来喝酒,就算他敢,这些守夜的兵卒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回主公,那是周统领。”
“原来是周仓啊,看来他对那件事还是放不下。”
“我能喝一碗吗?”赵云笑着说道。
“何人这么大胆敢擅闯城……”周仓下意识的说道,不过听这声音很是熟悉,“啊,是师傅,你怎么来了。”周仓这才转头发现来者是赵云。
“我为什么不能来呢?”赵云微笑着和周仓坐在一起,看到旁边正好有一只空碗,便自己取了来,也是开始喝起周仓的酒来。
“你怎么来这地方来喝酒了?”一碗酒下肚,有风拂过赵云俊逸的脸庞。
“师傅,俺睡不着,就想出来找人喝酒,不过其他人都睡了,我想到老颜带人守夜,就拿着就来找他,不过老颜说自己职责所在,不能喝酒,小喝了几口就带人巡逻去了,只留下俺一个人在这喝闷酒。”周仓答道。
“怎么,还在为文和下令屠村的事耿耿于怀?”
“是的,师傅,俺这件事想了好几天,虽然俺知道贾先生这么做有他的道理,但那些村民真的是无辜的,贾先生为什么不能放他们一条生路呢?俺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周仓憨厚的说道。
“周仓啊,我问你个问题,在战场上你可曾对你的敌人手下留情?”赵云没有正面回答周仓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师傅,这怎么可能啊,在战场上手下留情,那自己的性命不就没了,不杀敌人,敌人就会杀你。”
“是啊,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来杀你。”赵云语重心长的说道,“不过周仓你想过没有:那些你杀的‘敌人’,他们也有自己的父母妻儿,我们杀他们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家人妻儿,难道他们不是吗?这世上除了极少数人,有谁不想这世上没有战争,百姓都安居乐业?可身处这乱世,每个人都身不由已,想要活下去,一个男人想要保护自己关心爱护的人,那他就会去当兵来保家卫国,可当兵哪有不死人的道理。就拿我们讨伐董卓来说,董卓虽然是恶人,但他的那些兵就都是恶人吗?他们当兵还能有条活路,或许还能救活家里的人,不当兵那他们可是思路一条啊。”
“所以啊,我们想要救人,首先要先杀人,我们的确杀了许多人,其中的确也有许多像你所说的‘无辜’的人,但我们也因此救了更多的人,这就像你让杀一个‘无辜’的人来换十个同样‘无辜’的人的性命,你说你杀不杀?”
“这……”周仓开始犹豫起来。
“呵呵,那些被屠村的村民就像为师刚才所说的那一个无辜的人一样,这普天之下的百姓就像那十个无辜的人,虽然这样有些残忍,但就像这风,这乌云一样,风来了,树就会被吹动;云来了,天上的星星月亮就会被遮挡,我们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的。”赵云惆怅的说道。
“这是不是师傅你一直所说的‘树欲静而风不止’,俺有点明白了,不过又好像还是不太明白。”周仓挠着头说道。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这些年连年征战,你我师傅二人也好久没像这般坐在一起好好聊聊了,还真是怀念在天定山上的日子。”赵云缅怀似的说道,似是在追忆往事,又似是在追忆某个人,一个自己一直深爱着的人。
“好了,夜深了,明日大军就要出发,为师先回去了,你也少喝点,喝酒误事。”又和周仓闲聊了几句,赵云起身叮嘱道。
“好嘞,俺这酒坛喝完了就走。”
赵云笑笑,扬长而去。
周仓,依旧是当初自己遇到了那个傻傻的天真大徒弟,可自己,自己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7岁的孩童。
……
“哎,李子,我听说咱们的徐副统领和乌达副统领,是董卓那国贼送给咱主公的,是不是有这回事啊?”
“嘘,王老三,这事我只跟你说哈,上次我偷听到几个主公的亲卫正在讨论这件事,两位副统领似乎真是董卓当礼物送给赵云的,主公手上似乎还有董卓来的亲笔书信。”
“既然有亲笔书信来,那主公为什么不直接给两个副统领看就好,还弄的和几位大人不愉快?”王老三不解的问道。
“你想想啊,假如你忠心耿耿的为你主子卖命,到头来,你主子把你当做礼物一样送给别人,你心里会好受不?”
“是我的话,肯定心里很不好受,感觉这比战死沙场或是让敌人俘虏再杀掉都不好受。”
“对啊,其实说白了,两位副统领就是俘虏,然后那董卓为了巴结咱们的主公,就说是送的,这算什么事嘛,从古至今,好像还真没有这种送人将领的事发生吧,主公就算拿出那书信,两位副统领也不会相信,或许反而会认为是主公他自己写了封假心来欺骗两位副统领。”
“哎,肯定是主公他宅心仁厚,知道两位统领是忠义之人,不忍心告诉他们是被董卓抛弃的卒子而让他们心里难过,所以才不给他们看信。”
“对啊,你看我们在这里当兵,除了吃饱穿暖意外,每个月还有不少的饷银拿,就算是战死沙场,咱们家里面的人,主公的太守府都会帮忙照料,本来我还以为没什么,这次会盟讨董,俺遇到了以前在冀州的同乡,他是在冀州牧韩馥手下当个千夫长(统领千人),那待遇比咱们辽东的伍长(五人为一伍,古代军队中最低层的军官)还不如,这么好的主公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
“那是,咱主公是平民出身,靠军功一步步升上去的,自然体谅咱老百姓,哪像那些什么世家,什么门阀,都看重身份,不把咱老百姓的死活当回事。”
“什么啊,你主公不就是我主公嘛。”
“哦,哦,是,是,不好意思,口误,反正咱,不,咱们主公是赵云这一点总没错了吧。”
……
这本是两个步卒(赵云讨董时带出的屯田兵)闲谈时的聊资而已,但却是被两个人给听了去,而这两个人恰恰就是这聊资中的两个主角。
“老徐,你说,咱俩以后是个什么办法?”乌达瓮声瓮气的说道。
“看来相国大人真的是抛弃你我二人啦啊。”徐晃皱眉,满脸的惆怅和无可奈何。
“什么相国大人,老徐,他董卓用不到我二人的时候,只当我们是两个小卒,用到我们时就给我们虚封一个将军,现在我们当了俘虏,他就将我们送人,这是个什么道理,这个赵云对我们不错,这里军纪也很好,比起那些西凉兵强上许多,我决定了,既然董卓都不要咱了,咱以后就跟着这赵云混了。”
“可是忠臣不事二主……”
“什么‘忠臣不事二主’,我们是忠臣,那董卓是明主吗?良禽择木而栖,老徐,平时你主意多,我都听你的,怎么这个关键的时候就变得婆婆妈妈起来,这次你要听我的。走!”说完乌达就拉着徐晃快跑起来。
“哎,乌达,我二人这是要去哪里?”徐晃不解的问道。
“当然去赵云哪里,表忠心啊。”
“启禀主公,徐将军和乌达将军在外求见。”亲卫进账向赵云行了个军礼,高声道。
“偶?请他们二位进来吧。”赵云淡淡道。
“赵大人,我乌达以后就跟着你混了。”乌达颇为匪气的扬声道。
而在一旁的徐晃却是不禁皱紧了眉头,连忙拉着乌达双膝下跪,“属下徐晃今后必誓死以报主公再造之恩,乌达不会说话,还请主公见谅。”此时徐晃对赵云的称呼已是从“赵大人”变为了“主公”。
“快快请起,你二人终于肯认我为主了,云甚是高兴,有了二位的加入,我军真是如虎添翼,王侯大业,何愁不成。”
赵云以为是自己的诚意终于打动了二人,哪知道其实是两个士兵的闲谈最终改变了两人对赵云的态度。
世事奇妙,有时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