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将手上的食物解决掉,小露抬头看去,只见女仆呈上了一道白玉色的汤,和一瓶紫色的酒,并动作轻柔地为几人斟上一小杯。
中式餐饮和沿海地区以及大陆北部所盛行的边式餐饮在酒礼上也有所区别。以中式餐宴请宾客,斟酒时讲究满三分,留七分,只到杯底以上三寸即可,不可再多一分,否则便会被看做是对客人的不敬和轻辱,相反的,若是少上一分,却反而是客人倍受尊崇的表示,即是说,地位越高、威望越重之人,斟酒时就务求少斟几分,所以一国之主饮酒时,杯中之酒通常都只够一口之饮,饮完还需再斟。饮酒时讲究轻声细气,只可小抿一口,不可开怀畅饮,才算是基本礼貌。
而以边式餐宴请宾客,斟酒时则讲究满而不溢,溢出一分,若是没有斟满,都是对客人的不尊重,饮酒时也无中式餐的硬性要求,或浅抿一口,或一干而尽,都随个人心意、酒量而定。轻声浅抿,表示一种风度和享受,大口畅饮,酒入喉咙,还发出啧啧叹息,也是对主人看得起的表现。
“这是取自西北落尊山的冰地紫兰酿造,入口醇厚,回味无穷。两位可一定要多饮几杯!”青年男子收拾起愁苦,殷勤举杯。
“这是自然。久闻冰紫兰所酿之酒,酒味变化无穷,入口先是一分苦,继而辛,再转而微微的甘甜,最后是醇香,乃是酒中极品。只是在下久居山中,无缘一尝。如今托罗斯特先生的福,自然要多饮几杯。”小今举杯示意。
小露见他脸色如常,也举起酒杯,微笑示意。
“先生说哪里话,能招待像您这样的年轻俊杰,那是罗斯特的福气。”罗斯特满脸微笑,浅抿了一口。
小今和小露也是谦虚的笑着,缓缓的,抿去。
“不可喝这酒。这酒有毒!”眼看紫色的醇香酒液已到了唇边,两人忽听一个声音自窗外传来。
罗斯特和拉姆闻言脸色一边。只听几声脆响,离玉桌最近的一扇窗忽的现出无数裂痕,最后砰然裂开。一个瘦削的身影闯了进来。只见来人高约七尺,身着灰色布衣,面容英挺而略黑,身形瘦弱,却给人一种冷硬无比之感,此刻正手握一柄银亮长剑,傲然挺立。
“不要喝,里面有毒!”少年剑指罗斯特二人,头也不回地道。
小露闻言神色大变,忙松开手中酒杯。酒杯哐当一声,砸到地板上,碎裂开来。紫色的液体顿时流淌出来,一碰到地板,就发出嘶嘶的响声,冒起阵阵白烟,白烟之下,地板竟被蚀出一个漆黑的洞。小露不禁愕然,回头望向小今。却见他胸有成竹,面含笑意。不由更是一阵奇怪。
他明知有毒,怎么不告诉我?情势大变之下,少女却怔怔地出神。
小今发现她神色不对,正要相问。却听罗斯特一声大喝,右手在玉桌上一拍,站起身来:“哼!哪来的野小子,坏我大事。”随着这声喝斥,四周猛然响起无数急促的脚步声。却见客厅之后的房间中,陡然冲出无数人影,个个盔甲鲜明,刀兵夺眼。竟是一群士兵!
这群士兵显然是训练有素,虽有大厅中的摆设阻碍,脚步却丝毫不乱,转眼之间,就已各按方位,井然有序地列好了阵势。刀剑齐举,一股铁血杀气沛然而出。
与此同时,罗斯特双手一带,将拉姆送到士兵们地保护之中,自己却双足发力,右手一掣,取过一名士兵的长剑,飞身跃起,直朝小今攻来。
与魔武结合的队伍作战,首先要解决的就是魔法师。“你们对付那持剑的小子和这女孩,我来收拾这魔法师。”
“是!”士兵们大声应道,刀兵齐举,呼喊着便冲向了小露以及灰衣少年。原本静谧的大厅顿时刀光、剑光霍霍亮起,寒气大盛,杀气激荡。
罗斯特剑尖急抖,划出数十朵剑花,气势凌厉,如雄鹰击兔。竟连斗气都未使出,就攻了过来!
小今微微一惊,心神一凝,就要瞬发一道冰墙,挡住来势。小露也回过神来,手腕一翻,召出匕首,一击斩断攻到身旁的几柄刀剑,正要施展身法,裆下罗斯特。两人却觉空气中寒气一凝,一道亮若星辰的寒芒如流星一闪,划过虚空,寂静无声地从眼前掠过。耳旁传来少年一声冷叱;”找死!”
罗斯特满脸的狰狞顿时化作惊愕与痛苦,只觉喉间一凉,一抹血红突地在眼前升起,下一刻,握剑的手竟然瞬间无力。
小今愕然地看着方才还张狂不可一世的罗斯特招还未到,就被少年一剑封喉,直直跌了下来。浑身一阵抽搐,眼看是不活了。
好快的剑!小今不由暗叹。以他之敏锐感知,竟然也未看清少年是如何出的剑,只觉眼前一花,罗斯特就已经命丧当场。真是厉害!
士兵们眼见罗斯特遭了毒手,自是又惊又怒,心想这下怎么和伯爵大人交代。一个个皆是死命向前,欲拿下三人交差。
只可惜他们的列阵攻击若是用于战场,或者是对付一般的武道高手,自然能取得奇效,但这次所面对的却是武士之中最不宜合围的一类,速度型的武士。大厅之中顿时惨叫连连,血肉横飞,乒乒乓乓地打斗声中,无数的断剑断刀四处飞落。
说是速度型的武士,或许并不准确,因为灰衣少年虽然出剑极快,身法却十分缓慢,从刚才到现在,竟如立地之钟,动也未动。只是手中之剑不住起落变化,带起道道寒芒,每一道寒芒击出,必有一名士兵剑断人伤。这等奇异的武技,小今倒是头一次见。
此时小露已经出手,她的身手小今是信得过的。这大厅之中的士兵不过一百来个,当日在月之谷面对上千的月奴攻击,她都能从容应对,这区区几个人类士兵,自然不在话下。他现在要做得,就是对付那名魔法师。
放开感知,在厮杀的人群中细细地搜寻着,不到片刻,就已经发现了吓得面色惨白的拉姆魔法师。只见他不断催促着士兵们往前,自己却跌跌撞撞直往后跑去。
想逃?小今暗道不好,小露为了保护他,一直只在他身旁一米内挪闪杀敌,此刻离拉姆最近的却是那灰衣少年。当下大喊道:“这位兄弟,抓住那名魔法师,千万别让他跑掉!”
少年沉稳出剑,每一剑都快若雷霆,无声无息,亦不可见。听得小今的呼喊,却是收剑入鞘,在四周如雨点般落下的攻击中纵身一跃,瘦削的身子衣衫猎猎,如大鹏展翅般直直跃起。不过片刻就已离天花板不到十寸。
少年立即双脚一点,却在镶嵌于天花板的照明石灯上一点,身形陡转,同时右手握剑,整个人便如离弦之箭般,急急越过人群,朝后面的拉姆击去。
拉姆见状大骇,本以为这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不过是刚出道的小毛孩,轻易就可收拾,却没料到半路杀出这么一个快剑少年,破坏了眼看就要成功的计划。那名少女的身手也是凌厉无比,杀人就如割麦子般干净利落。
此时他哪还有半分抵抗之心,什么好处,什么和齐齐科尔家的合作,通通都抛到了脑后,只想着逃命要紧。眼见少年身剑合一,破空击来,拉姆连魔法杖都来不及召出,急忙瞬发了几道冰箭,水枪,想要阻他一阻,自己则忙不迭地分开在后方拥挤不堪,不得上前的士兵,朝后跑去。
还没跑出一步,只听震得整座大厅嗡嗡作响的喊杀声、痛呼声、金铁交击声中,传来几声清脆的声响,却见那少年长剑出鞘,只抖了几抖,就化去了他的魔法攻击。身形变也未变,仍直冲而来。此刻已离身前不过一丈。
拉姆一时魂飞天外,慌忙之中,拉过几名士兵,管也不管,手中唤起阵阵气流,竟借着风元素的帮助,将几名士兵一个个地朝着灰衣少年掷去。自己则慌忙一退,从袖中拿出一个黑色的卷轴,捏碎,然后狠狠得砸在地上。
事到如今,也顾不得心疼宝贝了,逃命要紧。
灰衣少年人在半空,眼见拉姆好像要用什么魔法逃跑,但那飞过来的几名士兵可不比先前几记轻描淡写的水枪冰箭,应付起来自己前跃的力道必然有所损耗,身形定会受阻,当下却又只得挥剑荡开接连飞来的士兵。等到应付完眼前之事,借着一跃一点之力凌空击出之势也用尽了,只得落在地上。抬头一看,只见前方的地板上现出一个蓝色的六芒星阵,光芒闪处,拉姆的身影顿时消失。
感觉到拉姆的气息渐渐消失,因为对方使用的是卷轴而非自己吟唱的魔法,自己就算用药魔法也阻止不了。隔着重重人影的小今叹了口气,大声道:“我们快离开这里!这些士兵也是依令行事,不要多造杀孽。”
“怎么离开啊?先前引我们来的那个中年人早不见了,楼下肯定有埋伏。纵然我们能突围出去,恐怕对方的援手也到了。”身形时隐时现,来回翻飞中,小露道。
“你忘了我的本事了么?”小今微微一笑。
当下灰衣少年与两人聚拢在一起,三人且战且退,一边退着,小今一边为两人加持风翼术,靠着两人高绝的身手挡住了所有攻击,释放魔法的速度自然极快。等到魔法完成,三人一声大喊,便朝着被灰衣少年破开的窗子跳了出去。直接朝高空中飞去。
“不愧是齐齐科尔家的。声势真是浩大!”看着四楼的大厅中,士兵的人数明显多了起来,竟有数百之众,小今不由微微一叹。
“齐齐科尔?你的意思是,那个罗斯特是齐齐科尔家的?而且你早就知道?”小露惊愕地看着他。而一旁的少年则却仿佛没听见,神色间有掩饰不住的激动和些许慌张,显然是第一次飞,而且飞得这么高的缘故。
“我也是刚知道。就在他拿出那瓶冰紫兰的时候。”小今笑着,顿了顿,话锋一转,问:“小露,你可知道,他下在冰紫兰里的是什么毒?”
小露道:“我还正想问你呢,怎么明知道有毒,都不告诉我?”
小今道:“我如果告诉你,岂不是打草惊蛇?老实说,从知道他的身份起,我就觉得很奇怪,虽然说齐齐科尔家有权有势,对魔法师也没必要卑躬屈膝,但他竟然不顾魔法公会的追究,把手伸到了我这个魔法师身上,而且一出手就想要了我的命,显然不仅仅是单纯的谋财那么简单,他们一定有什么图谋?”
小露听得一阵讶然:“你说了这么毒,那毒到底是什么毒啊?”听得此话,灰衣少年也侧过头来,冷冷地看着小今。
小今似笑非笑地道:“海妖之泪!”
“海妖之泪!”两人失声惊呼,他们自然听说过六百年前害得几千万百姓丧命的剧毒的可怕。
小今点了点头:“不过不用怕。海妖之泪虽是天下第一毒,但我却能解。”
小露惊讶道:“你能解?传言海妖之泪毒性猛烈,中者立死,连药魔师都来不及解救。你怎么解?”
小今呵呵笑道:“这还得感谢我老师,是他帮助我,得到了海妖之泪的认可。”
“海妖之泪的认可?”小露不解。
小今见状摇了摇头:“这是药魔师的术语。说了你也不懂的。总之天底下除了我老师以外,只有我能解海妖之泪的毒。”
“难怪你刚才明明有毒都不告诉人家,害得人家吓了一跳。”
小今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看向灰衣少年道:“方才谢谢兄弟出言示警,挺身相救了。还望兄弟告知姓名,他日若有用得着小今的地方,我一定万死相报!”
控制着风翼术随着两人急急往前飞去,少年冷冷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早就知道对方的阴谋。以你们的实力,全身而退并不难。我不仅什么好事都没做,反倒帮了倒忙,你谢我做什么?”
看着这个瘦削的桀骜少年,小今浑不在意对方语气的冷淡,笑道:“即便你不出手,罗斯特打定了主意要杀我们,这场冲突仍然不可避免,我们和齐齐科尔家的仇也是结定了的。我谢谢你,不是为了你做的事。而是你那份心,那份打抱不平,见义勇为的热心。”
似乎对这句话颇为认同,少年微微一愣,认真的看着小今,正色道:“不客气。”
“我是小今,不知兄弟怎么称呼?”
“洛飞。”少年淡淡地道,双手抱剑在胸,恢复了冷漠的表情。
“我叫小露!你的剑真快,怎么练的?”小露插嘴道。
少年冷冷不答。
小露吃了个闭门羹,郁闷地看了看小今。小今冲她笑了笑,示意她别在意,看着少年道:“洛飞兄弟,摩洛哥瓦看来是呆不得了。不知道你有什么去处没有?或许我可以帮上你。”
少年低头沉默了会,似是在思索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淡淡地看着小今道:“帝都。”
小今和小露相视而笑,小今笑道:“有缘有缘!我们也要去帝都。不如就结伴同行吧?”
少年不语,算是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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